《千丝雪》拾童

26、第二十六章

　　深夜收到半夏的书信，大致意思是他找了一个人戴上我的□□，整天围着太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多次把她气到拍案暴走。
　　我笑起来，继续看信。
　　最后说太后知道炎柏在宫里出现，现在正急着赶回叶城。
　　信里夹着一只干枯的凤凰花，已经失去了艳丽的色彩。我收起花瓣将书信点燃，火光明灭中，我决定尽快将阳苏救出来。
　　早朝之后炎桦没有换衣裳，一身繁复明黄的装扮走过来。
　　领子有些乱了，我给他扯弄一番，抚平翘角。
　　炎桦眯着眼睛表现出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轻轻说着：“大哥，你的嗓子怎么一点没有好转。”
　　“不好听吗？”我捏捏他的耳朵。
　　他怕痒，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好听。”他说，“我是说实话的。除了不好听，你的嗓子肯定不好受。”
　　他又补充：“我更多的是担心你不好受。”
　　他的面颊有些泛红，意识到之后，别开脸不敢对着我。
　　“是有些难受。”我揉捏几下喉咙，计上心头，“不过还是感谢你的母后。”
　　炎桦睁大眼睛：“是她……”
　　“好多年没有看烟花呢，好想看漫天炸开烟花，夜火通明。”我说。
　　炎桦握住我的胳膊用力摇晃，穷追不舍：“你和我讲，到底是不是她害了你。”
　　我面色一变，冷声说：“你有没有听我讲话，我说我想看烟花。”
　　他松开手，点头说着：“好，今晚我为你放一夜的烟花。”
　　我会心一笑，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好乖，到时候要你亲手去点燃。我去劈阳楼看。”
　　时间并不充裕，炎桦没顾上用午膳，火速安排晚上的行程。我也不闲，通知手下的人做好准备。
　　下午我就到达劈阳楼，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儿全程的景象，偷偷从后门溜走。
　　第一颗烟花窜上天空，开出硕大的金色花朵。我愣神看了一眼，低头顺着高墙攀爬进入皇宫。
　　中兴殿比较偏远，是全木结构，常年存放着书籍，得不到皇帝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此时几个黑梭梭的身影抱着大桶翻上屋顶消失在地形繁琐的殿堂。
　　空气里飘着酒的醇香，像是打翻了几十坛美酒的浓香。最初闻上去十分享受，甚至有人扬起下巴陶醉的嗅着香味。
　　有人私下说：可能是皇帝心情不错，好酒招待着某人。
　　香味是有增无减，风一吹，整个皇宫都带着酒香。
　　守夜的侍卫发现不对，提着火把四处巡视。
　　漫天的花火之下，中兴殿轰然被火海淹没。
　　一群黑衣人跪拜在我脚下：“殿下，纵火成功。”
　　我命令道：“去清心殿。”
　　绕过一片荒草丛生的花园，树林后面掩埋了皇宫最为阴森的一个地方。
　　清心殿虽然隐秘，站在里面却能月末约摸看见外面的世界。比如正对面的中兴殿。
　　已经有人在向上级请示：“公公，我们要不要帮助灭火？”
　　年迈的公公负手观察火向，摇摇头：“但求自保。炎柏殿下刚回来，这件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把那个疯女人看好。”
　　我们伏在暗处等待时机，没有冒冒然行动。
　　不久前处理过杂草，枯黄的堆砌在路边没有除走。
　　我对着草丛使了一个眼神，身边人影一纵。火势向清心殿蔓延。
　　先帝走后也有一些皇子反叛，后宫中有不少人受到牵连。一部分随着先帝殉葬，另一部分有些功劳的被安置在清心殿，也就是眼前的冷宫。这里的人多数癫狂，整天鬼哭狼嚎。
　　烟花炸起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现在烧起这么大的火，更是非凡的热闹。一些人提水灭火，其他的安抚满园狂欢的疯子。噼噼啪啪的火光声，抽打身体的皮鞭声，还有哭喊骂咧声，一时间面目混乱。
　　那个待我如己出的阳苏也混在人群中，受着苦。
　　我忍下苦楚，混淆进去。
　　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我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就着低头的动作把头发弄得凌乱不堪。
　　我学着疯子尖叫，捂着头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眼睛不停的寻找阳苏。
　　皮鞭打在背上，衣服麻疼麻疼的，凉风顺着破皮的扣子灌在皮肤上，火燎燎的。我对挥鞭子的人森森的笑，抱着头溜到另一边。
　　不太利索的腿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脚下一踢，摔到在地上。
　　额头磕了一个大包，向上看的视野被挡了一片，应该是肿得很高。
　　一只颤巍巍的手递在我眼前，枯瘦如柴。
　　我惊喜的抬起头，看见一张斑驳的老脸。
　　她一咧嘴，腐臭的气味散发出来。
　　那不是阳苏，这么短的时间，阳苏不可能变成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小殿下。”就在我往后退缩的时候，沉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止住恶心的感觉，我被她抱在怀里。
　　“先皇是被虞贵妃害死的，那天我就在屏风后面，虞贵妃给他灌药，拿走了床前的一封圣旨。”她伏在我的耳边说。
　　我听得一身冷汗，跌坐在地上。
　　一支箭射在我的脚边，箭头没入地面，耳边簌簌响声不绝。
　　“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来过。”阳苏用身体挡住我，一口血污噗在我的胸口。
　　我接住飞过来的箭，在她耳边说：“我是来救你的，你别让我后悔。”
　　阳苏摇摇头：“我不后悔。”
　　她使出全身力气把我压在身下，双脚死死的按在我的脚踝上，让我使不出力气。
　　“炎柏，皇位理应是你的，要你亲手拿回自己的东西。”阳苏一只重复说着这句话。
　　我誊出一只手对着暗黑的树林挥手，一条条灵活的身子飞窜过来，刀剑劈开雨点般的利箭。
　　“殿下。”有人扶起我的头。
　　身体抬不起半点劲，眼前插着无数箭羽，不知道哪一只穿透了我的皮肤。
　　我眨了眨厚重的眼皮，喉头咽了好久才说：“快把她救活。”
　　天空布满彩色的烟花，炫光流溢，最后幻化成虞明的侧脸，带着宠溺的微笑回头，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明哥哥。”我对他伸出手，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叫他的名字。
　　以斑斓的烟花为背景，半夏向我走来，拢了拢满头雪白的长发。
　　我拿起他的发丝在指尖绕着圈圈，把闷闷发疼的胳膊搁在他肩上。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我说。
　　半夏的声音一出，差点瘫倒在地上。
　　他说：“因为你啊。我的炎柏。”
　　很轻很温柔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动听美好的声音。
　　我呆愣的看向他，身体仅凭半靠在他身上支撑。可是他并没有抱我，任我一点点下滑，却始终没有坠地。
　　黑漆漆的眼睛在花火中尤其明亮，深邃如渊。
　　他的手伸向耳后，努力的扒下什么东西。
　　这个动作我再熟悉不过，他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给我戴上面具，再用这种方式取下来。
　　心咚咚狂跳，我扯紧他的衣襟，死死的盯着他手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