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6、第 6 章

　　陆景近来苦不堪言。原因是唐信，失眠了。
　　于是，凌晨2点，他陆景，居然呆在茶室！唐信此人，简直清心寡欲地令人发指。也难怪他能和廖斌这老怪物臭味相投。
　　“这么多年了，阿三，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廖斌洗着茶杯，随手往对面东倒西歪的人身上泼。
　　陆景迷迷瞪瞪地反应不及，浇了个彻头彻尾，弹起来大骂：“靠！”
　　“在夜店和小姑娘打情骂俏的时候不见你这样蔫了吧唧的。怎么，心里又在嘀咕不知怎么交了这两死老头子？”廖斌嘴巴里面骂着，手里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仙风道骨。
　　“老怪物！”陆景愤愤，却也骂不出新花样，进洗手间拾掇。
　　“有7年了吧，你倒是得你家老子真传。”
　　唐信支着胳膊，懒动懒言。
　　“假设这是一笔投资，你可是倾家荡产了。到这一步了要放弃，你蠢不蠢。”
　　“要我说，只不过是投资策略的问题。公主窗下的士兵的故事听过没？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懂不懂？”
　　老怪物开启话唠模式一般人受不了。唐信终于忍不住抬抬眼皮子，翻了个白眼。
　　“那丫头油盐不进，你倒是纵一下试试，你敢纵一下她就敢跟你转身陌路。”陆景擦着手从厕所里出来，“不过，阿三，你在一棵树上吊得半死不活，这么些年了，那棵树未必无动于衷。没准就差一步。老怪物说得对，血本无归这种事太丢人。”
　　“我执迷不悟的那些年你们劝我回头是岸，现在唱的哪出？”
　　“唱哪出都为的你好。你瞧瞧自己像是打算换棵树来吊的样儿吗!过两天又折腾回来，保不准还前功尽弃。”
　　说到这唐信都有些感动了。他撑着额头笑，眼睛里的愉悦都漫出来：“认识这么多年头，小六子，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我”
　　廖斌也被愉悦到了：“性取向可算是明朗了。”
　　陆景大大翻白眼。
　　“不过，前功尽弃？你嗅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凭什么是嗅陆景已经懒得计较“大学时候阿三不是出车祸了么，医院门口我碰着她了。”转头看唐信“你们那会儿正好闹掰了。我省得你死灰复燃没说。”陆景说完已经躲老远。唐信那厮却没发火，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喝茶吧，我不打你。”
　　廖斌看他神色“我说哪里不对，合着你本来就打算卷土重来了？”
　　“我前两天找她去了。原是打定主意了的。”
　　陆廖二人洗耳恭听着，却没了下文。说话那人手指轻扣着茶杯徐徐地品茶，吊人胃口的样子实在是，贱！
　　从茶室里出来，天已经蒙蒙亮。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萧瑟的街景没让唐信生出一点寒意。他突然特别地想念她，吹了声口哨，哼哼哈哈地上车。

　　这一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林杉同往常一样，刷牙洗脸去楼下的摊子买包子豆浆。昨晚上噩梦连连，她低着头迷迷瞪瞪，撞上一堵人墙，忙往墙边靠，说了声抱歉，许久不见动静。她抬起头，瞌睡虫跑走大半。
　　楼道口狭窄昏暗，辨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看到他的喉咙翻滚，低沉的声音犹带着初醒的慵懒，像是从沉睡中清醒的狮子，舔着爪子势在必得。
　　“商场那次，我找你那次，一并两回。为什么哭？
　　我想了几夜都睡不着觉，想想还是来问问你。”
　　林杉刚握住的拳头被温热的手指包围，那道声音里夹杂了十分的愉悦和缱绻，低低地响彻耳边：“好了，乖，别演了。”
　　林杉抬起手捂住眼睛，心里汹涌而上的绝望几乎没顶。
　　“呵，爱，不要让你的征服欲迷了眼。”
　　“唐信，我没空陪你玩。”
　　“请你们通通离我远一点，不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所有理由都用尽，都被推翻。终于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她想留给他的最后一点美好都得不到成全。
　　“阿三。”
　　“阿三，你猜我这两年在哪里？”
　　时隔三年，唐信终于再度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他还来不及回味，那份喜悦就已经支离破碎。
　　“新城女子监狱。”
　　周围的车声、人声一下都远去，只剩下这六个字在唐信的耳边不断地回响。不知是不是之前的日子太过顺风顺水，老天要这样来折腾他。
　　那日，他同她说，再见。车子开出去又开回来，然后他看见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姑娘蹲在楼道口边的路灯下，把头埋在胳膊弯里，无声无息地弄湿了身前的一片泥地。得是流了多少眼泪。他怔怔地看着，天上突然掉的馅饼他都惶恐得没胆接着。靠近他有几艰难呢，她宁愿哭成这样也不敢迈出半步。
　　哦，现在终于知道。在她眼里，他和她隔了几重山水。他逼得她，撕破血淋淋的伤口，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退路。
　　他抓住她的肩膀赤红着眼，千头万绪都堵在胸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疼。他只能俯下身把她揉进怀里，怀里的人不动不闹，有一股凉意从胸前的衣服慢慢渗进来，激得唐信鼻头发酸。他更紧地拢住她，轻轻地抚她的后背。
　　“木三，你该不会是杀了人吧？”
　　“嗯，我一会儿还要去埋尸，你要帮我么？”
　　他以为是玩笑话，可如果，不是玩笑呢？是被逼到怎样的份上，让她顾不得杀人偿命，让她觉得，唯有那样，才能结束她的噩梦。
　　巷子里那个折断她手臂的人，如果不仅仅是街头混混呢？
　　她身上三不五时出现的淤痕，又是她信口胡诌的左脑不发达么？
　　这些问题圈圈绕绕，所有的迹象摊开到他眼前，最后，唐信，你又是真的爱她么？她遭受磨难的那些时刻，你通通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