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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一) ...

  •   “礼儿这次处理西北的旱情不错。”我看手上的密报,满意的对小贵子说道。小贵子在一旁站着笑笑说:“这也是陛下教导的好,我听从西北回来的大人们说殿下为了早日缓解旱情,几日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就你的嘴甜。”我想着第一次见到的礼儿,小小的身子跟随着宫人,眼里的紧张,小手在身后抓皱了衣服,见到我还是镇静的按照宫礼,奶声奶气的叫了声表姑姑。那时候继承人的问题紧迫,我没有皇夫自然没有子嗣,朝臣捉着这个问题紧咬不放,但鉴于我平日里的作为,谁都不敢直言,只在折子里婉言劝谏,我烦的很。
      礼儿就是在那阵子出现的,我不能有子嗣只好从皇室宗亲里寻一个符合心意的继承人,奈何皇室的枝叶不繁,父皇这一代独独出了一男一女,我的姑姑长公主很早便香消玉殒,留下的几个孩子,其中的一个孩子也短命,生了一个男孩,就去了,他的妻子跟随他不过一年也殒了。这个男孩便是礼儿,父母早亡,没有兄弟,自己的叔伯姑母也懒得费心一个包袱,期间的日子过的多艰难自是不必说的。
      我见他叫我表姑姑,眼里纯净,举止有礼,便一眼相中了他带在身边,成了皇储。礼儿争气,乖顺又有孝心,但绝不盲从凡事有自己的主张,能听进不同人的意见,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良善的心。帝王自古以来不能有太多的良善,否则一个国家危矣,但一个君主若没了良善,一个国家的民众苦矣,而鲤儿在两者平衡间把握的很好。
      日子不多了,我正在晒着日头小贵子通报,皇上来了。我睁开眼,礼儿到了跟前,十八岁的少年有了帝王的大气,我很欣慰。
      “礼儿,来来来和阿娘一起晒晒,冬日里总要多见见日头,人才像活着。”我摆摆手,有宫女在我身边放置了把摇椅。
      礼儿没多说话,赶走了身后近身服侍的宫女公公,我也将小贵子遣下去。他和以前一样,他刚来宫里时不习惯,夜夜哭,我知道了就将他放在了我身边,同吃同睡到了后面大了,搬出我的宫,只是他在我面前还是像个孩子,爱赖着我,坐在我旁边都将头靠在我肩膀处。
      “阿娘,听太医说你的身子不好了,你又不许他医治,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礼儿会心疼的。”他在我耳边,带着儿时一样的委屈。
      我眯眯眼看了远处的树林说:“我活的够了。”他急急的打断我的话,“阿娘今年才四十多,怎么够,你看你的模样看上去最多是三十岁的年龄,本来我就不乐意做这个皇帝,是阿娘硬逼着我坐上去的,还整日说身体不好了,受不住……”
      这孩子在我面前总聒噪,我拍了他的头,“一国的皇帝还像个孩子,在朝臣面前别丢了皇室的脸。”他哪还忍得了,这下真成了孩子,不管不顾的抱紧我不撒手,“礼儿在阿娘面前不永远是个孩子么。反正阿娘都看惯我赖皮的样子,你再多说什么活够了,我也学你。”
      我叹了口气,孩子太容易动感情不是太好的事,我转移了话题。“你的皇后人选定好了没?我看曾家的姑娘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曾二成日里都是个硬邦邦的木头,说不过她又不能打她,阿娘你喜欢曾二什么?”他说起曾二时软了的眉眼,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见了这么多送进宫的姑娘,哪个不是冷冰冰的叫一声就完事,唯独这个曾家的姑娘提起她都是曾二怎样,曾二曾二叫着顺口。
      这些事,我不干涉。我们的皇权集中,朝臣没有那几家做大的也不敢做大,外敌么前几年和京国打了一仗,京国的国力由盛转衰,其他的几个国家太小政权混乱都依附我国。所以,礼儿的婚事,还是他喜欢才好,他的一生从小孤独,我希望有人陪他后半生都不再孤独。
      我艰难的睁开眼,床头立了个小姑娘脆生生的模样,我想自己的时候到了。我哑着嗓子问她,“地府里的黑白无常,长得都是你这副模样,水灵灵的小丫头?”
      她神色不好,眼里精光四射说:“芙澜,你还没死。”我想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她看我反应,松了脸,“你也不害怕我,我不是小丫头我活的时间比你长多啦。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我看她脸色掩藏不住的期待,回了句。“怕什么,你又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妖怪。”她吃了惊,藏不住话。“鹤哥哥,你知道鹤哥哥是妖怪?”我愣了,她认识阿宣,我费力的坐起身看向她的身后,气喘吁吁,没有人。
      “别看啦,鹤哥哥没来,也来不了。他为了你这个天下,被天谴削去了一万年的修为呢,重伤,只能在原地修行上百年才动得了。”我的视线模糊了,我集中全身的力气盯着她的嘴巴,都不能看清,“阿宣,阿宣怎么会?怎么会?”
      她讶异看我一眼,“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他一字不留的离开了皇宫,一面都没有见我,我以为的是他不要我了,终于厌烦我了,了解了我和上一世的她不一样失望了。
      “你不要哭啊,不要哭。鹤哥哥知道会再也不理我的,不好,你流血泪了。怎么办,你不要再哭了,都是血都是血,你会瞎的……”
      我看不清身前的小丫头,她在我床边急得上蹿下跳,一点都不像一只修行很久的妖怪。心口剧痛,喉咙里一阵温热,口中弥漫起腥甜味,“呕。”
      “啊,你呕血了,你呕血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成了一团极速旋转的影子,“有了,我输点修为给你,很快你就会好的,还能根除你身上的病,你可以长命百岁的。”她说干就干,手立即搭了上来。
      我想躲开,一动头晕目眩的栽倒在床,我使尽全身的力气挥开她伸来的手,靠自己勉强的翻身。“你说,阿宣还要修行上百年,对不对?”迷蒙的视线里,她点了点头,我笑了。“那我也不活了,你不用浪费你的修为。”我咽下口中再一次涌起的血,“你可以和阿宣说几句话吗?”我不管她的回答,继续说下去,“和他说,我后悔了,后悔了几十年。从他答应送一个天下给我时,我就后悔的不能自已。我现在才想明白,前一世的她和这一世的我都只是我,我不介意的,一点都不介意。”咽下去的血以更凶猛的方式涌出,“呕,呕。”我停了停,“你和他说……说芙澜下一世还等他……只等他。”
      她快哭了,带着哭腔说:“我不能去找他的,也找不到他的,你的话我带不了给他。”我听了她的话,想想还是笑了和她说:“这样也好,你和……他说了,我怕他心……疼,心疼他……责怪……自己。是我想的……不周全。不告诉他……更好,以后……见到了他,也不……能和他说,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和阿……宣说,你……忘……了吧。”
      我又回到那时候,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台上,厚重闷热的礼服压低我的肩膀使我异常的难受,头上死沉沉的九毓冕定着我脖子发酸发疼,仍还要挺直身子。眼前的珠帘遮住了我的视线,一片下跪的人,人头抵着地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座皇宫里都在回响,我不胆怯的透着珠帘看绵延到殿外脑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身后高楼里的他,他是不是在看着我,还是已经不耐烦的扫视着我。
      我咬咬牙,腮帮子发酸,口中发苦,“平身。”像是脱离了身体的魂魄,一步一步清晰无误的坐在冰凉刺骨的龙椅上,礼服不够厚啊。陆续进来的大臣们,挤满了大殿,人很多很多,心里很空很空,荒凉的想在他怀里痛哭,却明白我永远不会再有在怀里痛哭的机会了。
      宣鹤看不够她,窝在被窝里的她,只露出了个小小的脑袋,头发被她折腾的乱糟糟,脸上被自己的手臂印红一块,不知梦到什么,她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他很想去抚平可是她身边有了能替她抚平一辈子眉头的人了,一辈子他从来都渴望的时间。
      “我们走吧。”他听见身后的人,没有起伏的声音,他永远都讨厌的准时。宣鹤低低的对着熟睡中的她,露出一个干净甚至轻快的笑容,“我的小丫头,我护你生生世世的平安顺遂。”
      他被松了禁制,然后转身对花子姮,带着诡计得逞的调皮神情,畅快的笑了。“子恒,你了解我,我同样都很了解你。”身体里的变化迅速的被启动,内里的东西散了,“我从来都不曾告诉你,我也在渡劫,渡情劫,我起初动了杀心,可后来我不愿不可能堪破,我情愿堪不破。渡不过劫,一是死二是打回原形忘记所有,大多是死虽然我有的选,但我不能选,我宁死都不要忘记芙澜,所以你的木枝没有用的。我的内丹,拿去吧,好友,你要做的事有了这颗内丹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而我也可以完成我一直的渴望。”
      宣鹤这一刻清醒的嘲笑自己,还是改不了妖性自私,芙澜,我终是不愿看着你嫁给与我无关的人。
      花子姮惊愕的看眼前消散成一片星光的宣鹤,落进了窗里的女孩身旁,贴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掉落了一串手链在地上。手里发烫红的内丹,浮出袅袅的青白的灵气。
      我失去他了,阿宣阿宣阿宣……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阿宣!
      “你怎么了?小德,醒醒,醒醒。”小德被摇醒了,睁开眼,一室的昏黄灯光,眼皮很重,脸上一片湿意。
      “怎么了?”喉咙哭哑了,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孙煜松了口气,“小德,你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发觉时你已经哭湿了一个枕头,盖在你身上的棉被都被你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你梦见了什么?”
      小德朦胧的双眼,看清了孙煜的眼睛,眉毛弯弯的像一片柳叶,底下的眼睛,内双的眼皮下浓黑的瞳仁里细看还有浅浅的红。“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孙煜忧虑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婚礼太赶你的压力太大?要不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吧,我想爸妈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小德傻愣愣的摸向了他的眼睛,柔软又刺刺的睫毛刷过她的掌心。“不用的,我不是因为婚礼,我肯定。爸妈的科研要紧,再说他们科研日期的改动已经使他们很为难了,他们为了不错过你的婚礼,已经延迟了两天,不能再迟了。”
      孙煜听见小德的一番话,勉强的点点头。“睡吧。”
      小德却坐起了身,拉住他关灯的手说:“阿煜,你的眼睛很好看。”她停了半刻,掀开了被子,背对他说道:“我渴了,想去喝杯水。你先睡吧。”
      触到地毯的脚咯到了异物,她移开脚,捡起地上的手链,黄金手链,白玉的骰子,玛瑙料的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伸手一摸,脸颊浸透了泪水,手掌一顿,停在心口前,明明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怎么好像不在了。

      沈宁起床时,右手一动,连起背上的一根筋微微的发酸,不自主的一声喟叹出口,再瞧着对面黄小艺衣柜外用衣架挂好的浅沙色的小礼裙,她这一次真的舍命陪君子了。
      昨天下午,黄小艺拉着沈宁在校门口拦了一部的士,一上车立即报上沈琅的工作室地址,比沈宁记得好牢,说的还顺,像是她已经去了上百次的熟稔。车停在门口,黄小艺下车前转头看了一眼沈宁,她眼里发出的精光,比平时见到她所谓的真命天子一二三号男神噌的亮,沈宁有一瞬间为沈琅哥哥担忧了。
      黄小艺一路拉着沈宁畅通无阻,沈宁看路上一等各色的工作人员的眼神,她只想好好的和沈琅哥哥谈谈,她见到工作室的一面之墙后的放大版的照片后,整个人真的呵呵了,他在家庭聚会上什么时候照了她的相片,她为什么会对镜头眨眼睛,好像自己知道有人在照相一样,这是为什么。
      沈宁坐在工作室里,面对眼前新鲜的面孔眼神里涌现的热情小火苗,她手里包着一杯果汁转头躲避似的和黄小艺说:“小艺,沈琅哥哥不在,我们可能要挑选他手下的设计师了。”
      黄小艺挑着眉,她虽然是沈琅衣服的狂热粉但她也喜欢他工作室里的设计师设计的衣服,毕竟都是这里的工作室出去的,她正要点头。
      一道抑制不住的激动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沈小姐,放心。沈三少正在赶回来,不用半个钟的时间,如果您无聊的话,您有什么吩咐我们都可以照办。沈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沈宁听到他热情过头的声音,摇了摇头,他仍不放弃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渴求被驱使的使命感光荣感,沈宁受不住的往后退了退。
      黄小艺不客气的扫了他一眼,“那什么?我和阿宁在车上时,阿宁说她想吃城南的玉记新出的打糕,你去买吧。”
      沈宁对着迅速被打开的门轻轻又关起的门,侧身抱着杯果汁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吃玉记的打糕了,我都不知道玉记还出了新品。”
      黄小艺抬眼感兴趣的四处乱摸乱看,口里小声的惊呼“哇哇哇,原来柠檬内部是这样子,比我想象中还好看。”等她的情绪恢复平静后,她拨起手机壳上的水钻说:“阿宁,你都快要变成一块肉骨头了,再不打发他走他的口水都可以流一地,玉记的打糕我鬼知道有没有,随口说的。”他还挺好看的,一个清秀的男生,从头到尾递了一杯果汁给她后再没当这里有个人的感觉是很让人不爽的,缺爱的儿童需要发泄,黄小艺内心阴暗的想。
      沈琅一打开门,看见沈宁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等着哥哥回家,他的心里成了一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了,实际上沈宁低头手里拿着一份杂志眼睛都没有瞄向沈琅好吗。
      “妹妹,你是不是等很久了。都怪那个该死的交通,还有约我面谈的身材走样,面色浮肿品味恶俗的中老年大妈,不然妹妹一进门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哥哥的。”沈琅提起沙发上的沈宁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还不放手。
      沈宁从杂志里抬起头时,眼皮一跳,噼里啪啦的一堆话,外加一个喘不过气的拥抱,她很想说我们一个星期前还见过的,沈琅哥哥。“不能呼吸了。”她从放松了的怀抱里出来后,张大口呼吸。
      黄小艺膝盖中箭一万次,饶是她做好了面对另一个妹控哥哥的准备,但面对一个男神时的紧张还是有的好吗,结果她从看见沈琅的脸从门后出现的一刹那,脑袋里预备好的问好和仰慕之词一个字没有说,他们就上演了兄妹情深,她是摆设她是摆设,她是摆设对吧。
      三人走到沈琅的办公室,沈琅的习惯是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办公室的,除了一位沈家过来的清洁人员。门外的密码锁,黄小艺无意瞄见,沈宁的生日,为什么她已经不意外了,不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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