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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你身上烫的要命。”杰克说。

      不切实际的期望,正如大多数人希望看到的那样,终有一天世界会得到应有的平静。

      生化危机持续了几十年,而跳蚤和蜱虫对宿主的攻击只增不减,对外的公告和内部分析的实际完全是两码事。你善于做这个,为那些隐藏在黑暗里享受BOW为他带来成就感的人擦屁股,还善于在痛苦的真相面前掩盖自己真切的愤怒。

      善于逃避。

      “不论怎么说,你别想摆脱我。”这时候,杰克就会告诉他,“至少是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在你——被BSAA接手管理之前,你都是我的人质。”

      那语气让皮尔斯哭笑不得。

      多么坚定的陈词,不需要用材料举例证明,也不需要质疑反驳,正如温斯顿年代那个他所熟知的“老大哥”在话筒里的讲话。他会说,今天我们在边境地区抓获了敌军的俘虏。这时候,你就必须大声咒骂穿蓝黑色军服的婊子,即使你不知道今天本国又和谁结了盟。

      专治,独裁,他会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三。

      “听着,杰克·穆勒。我不怕你,也不会像队长那样让着你,这里不是你的蛋糕甜甜圈佣兵团,你也不是上面最高最红的那颗大草莓,我没有义务哄你玩。”皮尔斯直视着他的眼睛,僵硬,像是长途跋涉的人站在雪地里的表情,他说,“当然,我更不是你的人质,如果我想离开这,随时都可以。”

      落下的尾音就是其他行动开始的号角,皮尔斯从杰克身侧挤进门里,但杰克并没有任他走掉,而是回身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皮质手套挤压的声音向耳膜发起挑衅,杰克能露出的手背部分青筋向外凸起。演出厅中央的光线柔和地拖长了门口两个人的影子,挑衅地故意将它们交叠缠在一起。

      “你说了不算,天才。”

      然后,皮尔斯回手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杰克的脸上。

      一看就知道,这是能获得艾美奖的一场戏。

      血清救了皮尔斯,在那一天,他打开沙滩旁装满了针剂的箱子,玻璃管发光,发光,发诱人的光,半透明的液体就静静地躺在里面,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品尝。

      那时候,皮尔斯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只是张嘴,却无法控制自己说出单音节以外的词语,还有什么能比C病毒更糟呢,是继续注射眼前这个充满了危险的针剂,还是在煎熬里等待意识被吞噬。

      皮尔斯发觉是后者。

      他唯一不想承认的事,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看着夕阳孤独的死去,让意识,身体或是精神死去。

      无法在战场上睁着眼直到最后一秒,视网膜上反射出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的样子——他开始羡慕费恩,那是因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BSAA活着的奇迹都陪在他身边。

      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对吧,可怕的是无声的死去。

      意味深长的诀别不适合他,皮尔斯还有太多想说的话,只是感染早就扩散到了声带,他只能用眼睛看着,唯一那只还看得到克里斯的眼睛。他的手臂是活的,肌肉贯穿在组织上,夕阳残留的光降落在他整个后背上,从冈上肌撕裂的口子里暴露出受伤的内脏,在得不到安全感的身体里瑟瑟发抖。

      皮尔斯跪在地上,针头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

      阿尔法前任副队长用了六个月的时间逃避,他有太多太多的借口来规劝自己留下来准备。赤裸着上身面对着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血清让右臂收缩,恢复成几乎正常的大小,只不过覆盖表层的是一种黑色粗糙的组织,坚硬得仿佛是甲虫的外壳,像死去太久的尸体被蒸发了水分。

      这就和早些时候的□□一样,他们总喜欢纹出一样的图案,在小腿上,手背上,脖子上,甚至屁股上,等到□□被人穷追猛打不得不拍手散伙的时候呢,这些倒霉鬼的花哨纹身就成了令人羞耻的标志,他们从此穿高领夹克,告别短裤,连夏天都要套上手套。

      海底工厂的爆炸成了新时代的开始,对一部分人来说,是等待终于结束的汽笛声,而对某个人来讲,自那以后,皮尔斯再也不敢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赤裸上身的模样。

      一个完美的借口,让皮尔斯躲在新山六个月销声匿迹。

      而实际上,也许我们做某些决定并不是为了逃离某人,某个组织,某些必然到来的事情,也许我们是要逃离即将降临的未来,命运,逃离不得不经历的成长,老化,收拾残局。仿佛只要继续逃亡,我们就不需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惦记逃亡之前的故事。

      在杰克和皮尔斯终于停止对对方的大打出手之后,连接主厅的走廊彻底恢复了寂静。皮尔斯重心不稳地靠着走廊擦着鼻底的血,而杰克则用拇指撵了两下嘴角的淤青从蹲姿缓缓站了起来。

      斗殴成了泄火的好办法,在男人之间,他们更喜欢粗鲁直接的方法解决矛盾,也喜欢公平竞争,所以皮尔斯自始至终只用了左手进攻。

      “你身上烫的要命。”杰克说,“衣服还是潮的,你是不是发烧了。”

      皮尔斯毫无感觉,他望了对方一会,脱下手套摸上自己的额头。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非常烫,可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冷或者热。

      “怎么样?”

      “还死不了。”

      皮尔斯捏着手套自顾自地从杰克旁边走进演出厅,坐在了距离门最近的那个座位上。

      说实话,皮尔斯真的感受不到一点身体发烫的感觉,就连双方互抡对方拳头的时候,是那些热的血流到了他嘴里,他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破了,然而疼痛,远小于表面所看到的。

      皮尔斯再次把手放在了额头上,但是随后进来的杰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那只手扯了开,那张带着刀疤伤痕的脸没预兆的凑近,迅速将额头贴在了皮尔斯的额头上,几秒钟之后重新拉开距离。

      “这个温度可以煎熟好几个生鸡蛋,快收起你过盛的自尊心吧,还能有清醒的意识已经算是万幸了。”那张挂着淤青的嘴角不断开合,说出的话还是令人怄气。

      皮尔斯使劲地甩开杰克抓着他的手,仰头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几分钟前还朝自己脸上挥拳的雇佣兵,带着不明情绪的语气,他说:“我不是在逞强。”

      “是啊,你本身就很强。”杰克破天荒地顺着毛捋,那双翡翠色的眼睛气场不减,“出名的军人世家,皮尔斯·奈文斯——在雷德菲尔德不在的时候还担任过小队的队长,BSAA的王牌狙击手,近身格斗也是数一数二的军校尖子生。”

      皮尔斯哑口无言,就连被锢在蜘蛛网上飞虫的尸体和粘在它上面的灰尘也开始认真听了,杰克所做的功课,为了他的一个所谓的目的。

      “你真无聊,穆勒。”

      最后,皮尔斯转移了视线,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看哪,一个什么地方。他没有确切地目标,而是为了看某处而看,好掩盖自己现在正面对的古怪一切。

      C病毒强化了皮尔斯的身体,他的痛觉变迟钝了,好像全身上下裹了一层外壳,比起长反射弧,这个更受用一些。

      病毒所能做到的远不止这些,它还能让皮尔斯的手臂在情绪失控时放出电来,要不是绝缘手套,这种电能让他暴露自己的感染一万回。除此之外,他的视力也没有先前好了,那和失明关系不是很大,这一点皮尔斯从几个月之前就察觉到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只是痛觉——他的身体被触碰后反射传达给神经的能力整体变得越来越弱了。这意味着抚摸,击打,抓挠,这些不同的感觉正在逐渐离他远去,也许到了某一天,能够做出回应的,只有当眼睛看到的时候,再去假装一个配合的表情。

      “窥探别人隐私的恶魔,是吧?”杰克直接□□面向皮尔斯坐到了前一排的观众席位处,手臂平放在椅背上正视皮尔斯,“如果你一直穿着那件湿的衣服,再来十个BSAA王牌狙击手也会躺下。”

      “我说了我没事,雨已经停了,既然你不想睡觉我们就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皮尔斯是有意躲闪,他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被杰克叫停了脚步。

      “我当然不能强迫你脱衣服。”杰克说,他依然维持着皮尔斯坐在他面前的动作,他眼前有无法被灯光点亮的昏暗,暴雨,炸裂的子弹和火焰,死去的BOW。他说,“但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这是个问题,催促皮尔斯的答案。

      副队长用它质问自己,像无数个被第三者伤害的男人那样质问自己,像面对没能把她的孩子照料好的孩母亲那样质问自己,皮尔斯也去质问,然后得到一个他不想承认的答案。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他说,用无声的语言。

      “我不能——”

      皮尔斯没有转过身来,他的脸陷进一片阴影里。手套上沾着他没凝固的血,那个温度皮尔斯用手心感受到了,的确很热,只是病毒对身体的改造让他真的无法体会到不适,但他不能说——关于那些的任何一个字。

      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我的身体,任何人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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