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也欺

3、第 3 章

　　真正和戚野熟络起来是因为一次意外。
　　我是个背包客，喜欢去各地旅游，这是除画画外我唯一的兴趣了。
　　因为去的地方很偏僻，我在那个地方滞留了很久，穷乡僻里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九色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我，他担心坏了，然后就托戚野想办法找到我。也许是因为戚野很重视九色的缘故，而我又是九色唯一的朋友，所以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亲自来接我了。
　　找到我时，我整个人落魄不已。我运气不大好，去的时候偏逢暴雨连连，我带的食物所剩无几，也没有乘到便车，就这样凑合着过了好几天。
　　我坐在戚野旁边，因为我有些害怕他的原因，因此车里的氛围一直很沉默。
　　我无聊的抠着手指，时不时看看窗外。
　　他却突然问我，“喜欢旅游？”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去愣愣看着他，良久才答，“嗯。”
　　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终结了，却听见他说，“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顿了顿，又接着道，“九色很担心你。”
　　然后他递给我一张手帕示意我擦擦脸。
　　我有些诧异，这和我认知里的戚野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戚野是温润儒雅的，我似乎有些明白九色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了。
　　“谢谢你。”我郑重地对他说，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还要在那个地方困多久。
　　他摸摸我的头，像九色一样，手掌暖暖的。
　　自此以后我和九色的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两人行。不是我和九色，是戚野和九色，我挺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的。
　　周末的时候，九色就喜欢来我的住处，有时还捎上戚野一起。我和九色就窝在沙发上看喜欢的电影，而戚野往往会做好一大桌好吃的等我们。
　　原来，戚野也挺好的。
　　九色和戚野之间的事情从来不避讳我。
　　那天我和九色依旧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九色却突然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就那样看着，我不知道九色到底要表达些什么，但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悲凉。
　　他说，戚野要结婚了。
　　我惊诧，“什么时候？”
　　他淡淡道，“下个月吧。”
　　接着我们一起沉默。
　　良久我才问他，“你怎么办？”
　　他惨淡一笑，将脸埋进抱枕里，喃喃道，“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九色也不需要安慰。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会这样走下去的，九色爱戚野，很爱很爱。戚野......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像九色爱他爱得那样深，应该是没有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呢？
　　九色说，声音一如以往的空灵，“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他是戚野啊，他身后还有戚家，还有他的母亲，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我知道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靠过来，突然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里，“只是，我不知道会那么快......森暖，森暖，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的脖颈里一片湿热，我知道，九色哭了……
　　我无法安慰他，只能这样抱着他，抚着他的发，一遍遍地重复着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呵，九色多爱他啊，又怎么会没关系呢？
　　九色睡着后，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戚野，我明白我没有什么立场，但我必须为九色问个明白。
　　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
　　“森暖？”
　　“嗯。”
　　“那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他问，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我几乎要以为害九色那样难过的人不是他了。
　　“你要结婚了？”我声音干涩的可怕。
　　电话那头良久沉默，“九色在你那儿？”
　　“是。”
　　“森暖，你替我好好照顾九色。”语气是那样的悲凉。
　　我突然十分恼怒，我质问他，“你一定要让九色那么难过吗？”
　　他有些微微的不耐，“森暖，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我从未以那样严肃认真的口吻对戚野说话，“你都没有为九色努力过，你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好，我答应你，我会争取试试，为九色，也为了我自己！”
　　他是那样笃定，我想，他大概也是真的很爱很爱九色吧。
　　我挂了电话，替九色高兴起来，九色或许，不用那么难过了呢……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事情竟会是以那样的结局惨淡收尾的。
　　在距离婚礼一星期的时候，戚野的母亲来找过九色，带着一批打手，九色被打得很惨。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却是戚野通知我的。
　　“森暖，快去看看九色。”他在电话里十分着急。
　　我急忙问，“怎么了？”
　　他说，“我和我母亲摊牌了，她知道九色的存在，我怕她对九色不利，你去看看他。”
　　“你为何不亲自去？”我问。
　　他无奈说，“我......我现在被我母亲关起来了.......”
　　“森暖，我尝试过了，但是...失败了.......”
　　我挂了电话，赶忙去找九色。
　　我见到九色时，几乎快要忍不出那个人就是他。他就那样倒在血泊中，身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痕。
　　我抱住他，忍不住直哭，“值得吗？值得吗？”
　　他还是那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哭什么？”
　　我不说话，就那样抱着他，我怕，特别怕九色就这么没了。
　　良久，他叹口气，“值得的，森暖，你不懂...不懂他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骂道，“重要到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是傻子吗？”
　　他扯扯嘴角，像是打趣似的，“下手还真狠......”
　　“你活该。”我骂，心底却止不住地疼。
　　九色为了戚野都经历了些什么啊，这么多伤痕，我甚至能够想象戚野的母亲是以怎样一种恶毒的口吻咒骂九色，而九色又是以怎样一种不屈的姿态予以回应。
　　九色啊九色，值得吗？

　　九色在医院住了好一阵。身上多处损伤，送到医院时把医生都吓了一跳。
　　而戚野.......依旧如期举行了婚礼。
　　他寄了请柬给我和九色。九色没有去，我也没有。
　　九色开玩笑说，我应该去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的，一定很丑......
　　我安慰似的回应他，谁都比不上你漂亮。
　　他却扯扯嘴角，嘲讽一笑，比她漂亮又如何，他能娶的人终究是那个女人，不是我......
　　我看着九色，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像个孩子似的，却又不一样了。
　　他躺在病床上，定定看着花瓶快要蔫掉的雏菊。
　　他说，我总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配得上他.......
　　他说那句话时，我甚至感觉到了浓烈的绝望。我没有再看他，走到窗前，泪水却止不住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他已经足够难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为难九色呢？
　　他已经很辛苦了呀......
　　真的，很辛苦......
　　九色哭了，病房里满是他压抑的哭声。绝望着、压抑着、悲哀着......
　　九色在哭，那么戚野呢？彼时戚野又在做些什么呢？他或许是挽着新娘的手像每位宾客敬酒，又或许是正在宣誓致词.......
　　-戚野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的这位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谁家少年曾白衣。
　　我突然想起那晚我们三人一起喝酒开玩笑，我就那样笑着看着他们。
　　我问，戚野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的这位先生为妻吗？
　　九色却咋咋呼呼地起身，纠正道，是夫！夫......
　　戚野就那样看着我和九色打闹，嘴角呛着一抹笑意，浅浅的，像是碧蓝大海上升起的金色太阳。
　　他说，我愿意。
　　我愿意。
　　这句话本应该是对九色说的，奈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在对着另一个女人说我愿意，那么九色呢？九色怎么办啊？那个说好要娶九色的男子，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了......
　　九色压抑的哭声还在，我转过头，哽咽道，“九色先生，你愿意嫁给戚野先生吗？”上次的誓言并未完成。
　　九色止住了哭声，精致的脸上挂满泪痕，他定定看着我，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而后他就那样一直重复着，哽咽着。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永远忘不掉那样难过的九色。
　　九色就那样用尽全力抱紧双膝坐在病床上，脸上的表情绝望而痛苦，像个惨遭抛弃的木偶，眼里充斥着无法看透的一切......
　　他和她的声色犬马，你和他的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