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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宿 ...

  •   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背着大大的行李包,懒散地漫步在川流不息的街区中。
      穿过熙攘的人群,跨过大街小巷,越过湍急的车流,那感觉让人窒息般拥挤。就好像自己如漫漫星辰中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伸手却不可及,欲得却不可取。在这广袤无垠的繁华都市中,形单影只的自己就如一颗透明的、不起眼的流星,划过静谧的夜空。
      六点整。远处塔楼上的大钟清晰地敲响了6下。雄厚的钟声久久回荡开来,在几秒的平静后,随即埋没在刺耳喧哗的车流之中。
      春节过后的城市依旧弥漫在新年火热的气氛中。街边散落的红彤彤的鞭炮屑和街边挂起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红灯笼,无一不表明着崭新的气象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悄然绽放。
      五年前,我离开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
      当我重新抵达这片故土时,空气,花香,天空,云彩都是熟悉的。我选择回到了从前成长的地方。
      每个人,在宇宙中,世界中,都存在于不同的角落,都拥有着全然不同的故事和经历。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彰显着自己全然不同的个性。有人掩面而笑,有人平淡如水,有人破口大骂,有人低声呜咽。可以说,每个人,都用不同的脸庞和态度去面对看似相同的一天。
      像我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人生。
      而现在,我却强迫着自己去用截然不同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唤醒沉睡在往昔的自己。
      重新开始生活。
      嗯,就这样,把支离破碎的梦,重新编织起来,拿它去祭奠我的从前。
      我握着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皱巴巴的纸片,鼓起勇气,朝街区小巷里一个寂静的公寓区走去。
      路铭小区402号,我按响了门铃。
      门上歪歪扭扭贴着一个倒立的“福”字,猫眼透出了光,“咯吱”一声,门开了。
      面前是一个短头发玉米烫,身形臃肿的女人。
      我怔怔地望着她。
      真的,快认不出了。
      她剪去了那头最引以为傲的长发,发烫得参差不齐,发根上还泛着白。不再是那个戴着假睫毛,涂抹着浓眼影的女人了…
      她眼神涣散地望着我。
      “白昙,你回来了。” 女人喃喃自语道。
      我依旧静静的,站在门口久久不进去。
      屋内崭新的皮沙发,发亮的红木地板,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照片,视线刚刚移过去,就她的身影挡住了。
      “快进来,好久不见昙昙了。” 她连忙接过我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低头吟声道。
      我知道她没脸见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那个让我日夜哭着思念、憎恨万分的面孔,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忘掉。
      她微微驼着背,又轻轻抬起了头。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我紧紧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还是如热巧克力一般的褐色,美得动人。当初,这双眼睛,把爸爸可谓迷得魂不守舍。
      我长得极像父亲,唯有这双眼睛,像极了母亲。我恨我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我恨我有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母亲。出生至今,她连抱都没抱我一次吧。
      她撇开眼睛,刹那间好似罩上了一层蒙蒙的雾,黯淡无光了。
      还能怎样呢?今后只能和她相依为命了,在这种极度的憎恨之中度过,又能得到什么?还不如去面对我早已选择的生活,面对从今天开始的人生。
      她把我的箱子搬进客厅,沉重的行李,只是艰难地拖着。
      “您不用,我自己来吧…”
      “妈,饭怎么还没做好,饿死了!”一个尖尖叫喊的男孩子声音在耳边一划而过。使我把我吐出来的低吟,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猛得抬起头 。
      他不高,六七岁左右的模样,肥肥的脸蛋,粗壮的胳膊,松松垮垮的衣服,双手掐着腰。
      他也瞥见了陌生的我,不再说话了。
      原来如此。
      当年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当初她执意离开的原因还真的是…
      “翔子,这是白昙姐姐,以后就在我们家了,快叫姐姐好。” 女人拍拍男孩的肩膀,蹲下腰从后面亲昵地搂住他,又尴尬地看着我。
      “凭什么要她住我们家,”他歪着嘴指着我说,“凭什么抢我房间!”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嘴角挤出了一丝虚伪的苦笑。
      “还有谁没出来吗,请问,”我冷笑道,“屋里还有人吗?!”
      “白昙!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尴尬地笑笑,“就我和你弟弟。”
      弟弟?我从来都没有过一个弟弟。
      不知是憎恨还是委屈,当我看到这张笑得灿烂、熟悉的脸,或多或少就会想到那年的往事; 就会想起爸爸曾搂着她的模样; 就会想起当初她残忍无情的离开; 就会想起我孤独零乱的童年。
      “对不起。”她小声说。
      面前的这个人永远都对不起父亲的给予,永远都得不到我的原谅。
      我四周环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一阵鼻酸。埋下头,全然没有理睬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街边的路灯拉出了明晃晃的影子,打在我的身上,映出了一团黑色的背影。
      空气很冷,我缩了缩身子,拉了拉毛衣让它遮住了双颊。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漫无目的地一步步挪着步子,直到耳边有了泪水滑落的声音,我才慢慢停下脚步。
      人行道上擦身而过几个嘻嘻哈哈的学生,几个人有说有笑互相闹着。
      我往前望望,熟悉的街道,一排整齐的冬青树,飘来一阵熟悉的蛋饼香。果然,旁边一个小摊子挂着微亮的灯,一个年迈的老大爷在准备收着煎饼摊子。
      “大爷,煎张蛋饼吧。”我气喘吁吁跑过去,伸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这么晚了,姑娘不回家吃饭 ”老大爷收过钱,把几个硬币放在我的手心。
      我轻轻朝他苦笑,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眼角两道深深的皱纹,“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开心也要回家,女孩子家也不好一个人在街上逛荡,危险。” 他一口地方的乡音,让我听着心里暖和和的。
      五年过去了,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他不记得当初那些年每天都递过几个硬币、在一旁流着口水的小女孩了。

      “小姑娘,又来了?”
      我一路疯跑过来。竖起两根指头,在爷爷面前晃了晃。
      “两个蛋饼,加两根肠,对吧。”爷爷笑着说。“又是给你哥哥捎一个吧。”

      他像以前那样,娴熟地用铲子在热锅上摊开面糊,打上鸡蛋,又轻轻反过来,刷上了酱,又塞进一个火腿肠,
      “给你加个肠,暖暖身子,赶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操心。”
      我捧着热腾腾的蛋饼,坐在街道边的长椅上一口一口地吃。天上没有星星,夜一点点深了,一团浅黄色的圆月嵌在黑夜里。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也许就这样湮灭在天际之中了,我都来不及怀揣着期待,我都来不及回头看看过去。
      我抬头望望头顶上繁茂的冬青树。我坐在校园旁右数第二棵冬青树下 。
      右数第二棵冬青树,是我和那时的他的小小约定。

      “白昙,以后和我一个学校了,放学后,就在那里等着我。”
      他指指校园外的一排树,“瞧,右数第二棵冬青树“。
      从那时起,每天放学,我便坐在校外右数第二课冬青树旁。校门口熙攘的学生来来往往,我仔细用眼睛寻找着,一个骑着亮白色自行车头发乱蓬蓬抱着篮球的男生,穿越人群来到右数第二棵冬青树。
      “来,上车!”
      我轻倚在他的后背,他载我回家。穿过一排排冬青树,阳光透出斑驳的光影,落在我们的肩头。
      他开心地哼着歌,我傻傻地笑。

      “诶,白昙你和初四的那个帅哥走的好近啊,竟然有事瞒着我,”筱芊阴笑着,“说,到底什么关系!”
      “我和他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两小无猜,别瞎想嘛。”
      “青梅竹马噢,好浪漫啊。”筱芊在旁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我羞红了脸。

      我慢慢踱步到校门口。高中生晚自习还没有下课,教学楼明晃晃地亮着灯。
      校门轻掩着,但我没有推开。

      “要会考了吧,准备得怎么样啊?”
      他抱着一摞书和我并肩走进校门口 。阳光下,他眯着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好看。
      “别提了,好多都不明白。”我嘟囔。
      “那放学去我家吃饭!我妈说,她都要想死你了。”
      “阿姨想我啦?我不上周末刚去看过阿姨嘛?”
      他迟疑了一下,挠挠头,“其实是我家的红烧肉想你了!”
      “切!”我朝他吐吐舌头。
      “我们家的清蒸鱼、松子玉米、炸鸡排、蛋包饭都真的想死你了!”
      “好啦好啦,我去我去!但真的说实话,馋死阿姨做的饭了。”
      校园路叉口。他去高中部,而我在初中部。
      “那拜拜啦,放学见!”我摆摆手,抱着书走远了。
      “白昙!”他突然在远处大声叫我。
      “怎么了?”
      “其实是我想你了!”他大声嚷嚷着,转身跑走了。

      “白昙,我喜欢你。”电话那头坚定的声音。
      “我知道 。”我细细地说道,“但你是我从小认的哥哥,未央哥哥,对吧。”
      对面一阵傻笑。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气急败坏的朝手机里叫。
      对方突然安静下来。
      “那我等你哟,等你长大,等我长大,那时候我要养你一辈子。”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念到。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他径直挂了电话。
      留下我一个人在内心里反复斟酌着这句话。
      不知是心里甜甜的还是怎样,其实女孩比男孩子更加早熟,在很小的时候,女孩就认定了面前的哥哥是一生和自己最亲密的人,他在她心目中占了无比重要的地位,而早就觉得一直陪伴自己的男孩一定是那个会陪伴她一生的人。
      她偷偷地笑,笑出了眼泪。

      我想起当初的那个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美好的那时,却残酷的现实。
      现实把我残忍地拽回来,让我重新去审视这个对我如此不曾公平的世界。我总是在想,人生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我面对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嘲笑当时天真的自己。
      生命从来不会以为,你曾经拼命呵护的未来,到最后不也支离破碎烟消云散了吗。

      思绪被打断了,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
      一个熟悉女孩子的声音,我没有转身,听着她甜甜的的音色,带着惊讶且颤抖的声音。
      “白昙,是你吗?”
      我慢慢转身,随即迎面对上这张熟悉的面孔。
      面前的女孩还是那么的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干净利索的马尾辫,深色的呢子大衣,光线很暗,在路灯微弱的光下可以隐约看到她那震惊的神情。
      她瞪着眼睛望着我,张大了嘴巴。
      我不知所措看着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飞快跑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把紧紧抱住我。迎面熟悉的味道,清晨茉莉花带着露珠的清新,是筱芊独有的味道。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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