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出的影帝对我下手了》锦鱼满塘

5、第5章

　　再醒来的时候，容常脑海中充斥着满满的记忆碎片。
　　是那个“容常”在考上华戏之后，在娱乐圈二十多年的沉浮打拼。

　　多数是一些剧本的演绎，也包含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人物和事件。
　　其中就有他今天遇见的——方镜山。

　　那个“容常”并没有在艺考的时候就遇见方镜山，而是在三年后，即将毕业的时候才遇上的。
　　那时候，这位小方导演邀请他出演了一部文艺片，是部同性影片，因为经费和其它问题，请了他一个新人出演了其中一个主角，而导演本人，亲身出镜，饰演了另一位主角。

　　这一部片子，他们磨了整整两年。
　　整整两年的朝夕相处，戏中不知多少个小时的耳鬓厮磨。

　　两年后，这部片子直接给他带来了双金的荣耀，而方镜山本人，也一举成名。

　　为了避嫌，也为了出戏，庆典之后，整整十年，他们未曾相见。
　　恍如参商，不得一面，不得只言片语。

　　十年后再见，是在这部影片的十周年影迷见面会上，那个时候，两人有了个玩笑般的约定，说是若年过四十，仍旧你未婚我未娶，倒是可以考虑凑合凑合。

　　可方镜山没等到四十岁。
　　他在四十岁生日的前三天，因病去世。

　　阴差阳错，有缘无分，这是“容常”的毕生遗憾。

　　……

　　这像是一场惊天大梦，可梦中的人物和事件未免过于真实，更像是他凭空多活了二十多年一样。
　　与其说是一场梦境，不如说是那个“容常”二十年的人生。
　　那么他到底是他自己，还是那个“容常”呢？
　　他梦中的事件是真的会发生的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甚至一梦二十年这件事，他也不能向任何人说起。

　　容常起身，把这些碎片的记忆全部都压在心底，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冬日的冷水刺骨冰凉，容常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眉目阴沉。
　　镜子里的人同样眉目阴沉地看着他。

　　他想从镜子里看出另一个人来。
　　让那个人来回答他，这猝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到底是什么？

　　可他抬眸，镜子里的人同样抬眸。
　　他嘲讽冷笑，镜子里的人同样嘲讽冷笑。

　　最终容常直接挥拳，砸向了这一块玻璃。

　　“咣”地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鲜血顺着破碎的裂缝，蜿蜒爬向大理石台面。

　　镜中人消失不见。

　　容常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用清水冲洗伤口。
　　好了，现在，没有旁的人了，只有他自己。

　　……

　　梦中这二十年是否就是他以后的人生轨迹，容常没有确凿的答案。
　　但他能够确定的是，梦中事也是可以改变的。

　　毕竟，他在今天就遇见了方镜山不是吗？
　　而梦中那个“容常”是在三年后才遇见这个人的。

　　容常无从得知相遇这件事缘何提前，或许仅仅是他报考的时候，早一秒钟点了提交，又或许是对方在开考前，临门一脚和人交换，来到了他的考场。

　　既然相遇这件事和“梦中”不一样了，那么别的事是不是也能改变？

　　容常霍然抬头。
　　“梦中”，“容常”有两大毕生遗憾，一是与方镜山有缘无分地错过，另一个，则是母亲早逝！

　　“梦中”的他，曾经在艺考的这个时间段，在华京待了大半个月，一路等着初试出结果，复试出结果，直到三试全部都结束后，才返回浦江。
　　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家里人竟然告诉他，母亲没了？？

　　甚至没有喊他回来见最后一面，就匆匆合棺，只等火化下葬。
　　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家里没人，送医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他艺考是母亲生前最牵挂的事，因为事出突然，人走的快，喊他回来也无济于事，就没有打扰他考试，只等考完再说。
　　勉强能够说得通，可“梦中”的他始终心存疑虑，十几年暗中探查，好不容易才窥得了一二真相。

　　他得回去！
　　容常火速定好最近一班从华京飞往浦江的机票，他必须回去验证真相，无事发生自然最好，那说明“梦”也仅仅只是一场梦罢了；若“梦中事”真的是会发生的，至少他还能够尝试去改变。
　　如果，如果……应该还来得及。

　　容常从酒店的落地窗眺望天空，仿佛穿过无数距离看到了南方的那座城市，看到了钢筋水泥中的明珠塔。
　　“梦中”，他爸后来给他找了个年轻的继母，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叫祝茵。

　　*

　　浦江，容家别墅外。

　　容常的奶奶祝红枝手里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儿，开心地逗弄着，“啊呀呀，小孙儿咱们回家啦。”

　　她身后的女人拖着一个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着，闻言一笑，气质温婉，相貌清秀。
　　眼见着到了容家别墅外头，女人咬了咬唇，扯了扯祝红枝的衣摆，“妈，我……我就这样过来，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她姜沁不愿意生二胎，那就不生呗。你给生了她还不乐意？”

　　老人的语气颇为冷淡，“你是我娘家亲戚，过来住一段时间怎么了？”

　　女人是老人娘家表姨的侄孙女，叫祝茵，到她这一辈，血缘关系都已经淡薄了，说是亲戚，那都是硬扯上的。
　　女人也清楚，自己能住进来的原因，也绝不是因为什么老人的娘家亲戚。

　　“不，不先和姜小姐讲一声吗？”

　　“你以我娘家亲戚的身份过来借住，这点不用她同意。”老人像是特意加重了语气告诫一般，“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大孙子在人生关头，要不是小宝你一个人照看容易生病，我也不会现在带你回来。”

　　“况且这是我家，她做不了主。开门吧。”

　　祝红枝把手上的钥匙串扔给她，“院门是最大的那个，里头大门是黑的那把。”

　　女人喏喏应了，乖巧地上前开锁，嘴上只说，“都听妈的。”

　　老人眼瞧着她乖顺，心里满意，又低头逗弄怀里的小孙子了。

　　*

　　飞机上，容常闭目在心底回想起自己这十八年，父母之间的感情。

　　印象里，在他还小的时候，父母感情是很好的。

　　父亲容华富是浦江本地人，长相英俊，母亲姜沁年轻的时候是舞剧团的舞蹈演员。两人在大学的时候相识恋爱，顺理成章结婚生子。
　　然而初时甜蜜，后来了了。

　　大约是上小学开始，父亲生意撞上好时候，家里换了别墅，也把奶奶接了过来。他的应酬变多，开始频繁不回家，对母亲的掌控欲却愈加强盛。而母亲当上了舞剧团的首席，对父亲各种逼迫她限制她的要求逐渐无法容忍。

　　也因为家庭条件改善，奶奶提出要母亲再生一个，奶奶祝红枝是比较传统的思想，因着爷爷去世的早，她算是一手把父亲拉扯大的，对于子孙繁盛，香火传承有很强的执念。
　　母亲不愿意再生。

　　其实母亲不愿意的原因很简单，舞蹈演员的职业生涯不长，这时候要个二胎，她基本就于舞台无缘了。
　　她从记事起，毕生都在追逐这个舞台，这是她的半条命。
　　所以她不愿意。

　　可父亲是个多疑偏执之人，数度猜忌之下，夫妻间的矛盾彻底爆发。

　　母亲提出离婚，父亲却咬死不同意。

　　容常一整个少年和青年，几乎就是在父母的争吵和奶奶对母亲的各种冷嘲热讽下长大的。

　　姜女士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把那些不好的情绪表露给他看，依旧给了他足够的关心与爱护。在父母争吵最激烈的青少年时期，他被放养过一段时间，差点没长歪了，险些一脚踩进凶与恶的边缘，是姜女士后来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哄着他，耐心地给他掰过来的。
　　姜女士把他带去她的单位，让他在台下看她的每一场表演，做她最忠实的观众。

　　他看着姜女士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全情投入地去表演去舞蹈，好像长出了翅膀一样。
　　他突然就平和下来了。

　　那个时候的容常想，他会保护姜女士的。
　　他们都不支持你，没关系，我支持你，我保护你。

　　……

　　飞机很快落地。
　　浦江机场，容常提着行李从机场走出来，看到手机上有方镜山的未接电话，便拨了回去。

　　“容常，你愿意出演陆游吗！你愿意的话这个角色就是你的啦！”
　　“我现在……还不确定能否出演。”容常握着手机沉吟。

　　对面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是，是有什么事吗？”

　　“我……的生活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
　　“解决了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正要去解决。”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祝你顺利！”
　　“谢谢。”

　　站在机场的路口，眼见烈日隐没，风云千樯，容常突然有了强烈的预感，今天会是他人生中，命运巨变的一天。
　　今天之后，他的人生，或许会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轨迹。

　　那就，
　　祝我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