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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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先生，我们今天前来是想再和您谈谈退耕还林种植柠檬的事。”
坐在靠堂屋门口的男人并没有开口，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他旁边剪着板寸头的年轻男人不急不缓的用带点南方味儿的普通话跟黎耀光交流。从语言这一点来说，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外地人。从板寸头谦和的态度来看，就不是真正的大头，倒是那个缄口不言的男人，纯羊毛精纺面料深蓝色西装，质地轻薄，很适合这个季节穿，却价值不菲。过去认识的人中，只有ST的大股东程诚经常穿这种面料的西装，那是因为程诚应酬多，社交广，门面功夫不得不做。
来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居然穿得分外惹眼，若不是真有钱，那就只可能是暴发户行径。看他交握的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上流社会有句话叫“穷玩车，富玩表”。作为男人，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首饰的玩意儿，也就只有手表了。要向人展示自己财力雄厚，男人们总不可能将大把大把的票子随身携带，那么，拥有一块像样的手表，对男人而言，就相当于女人的珠宝。当那枚IWC手表进入黎青视线时，她才敢断定，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
若论相貌，他也不算绝色，却是肤质细腻，眉眼冷峻，一副银边眼镜，衬得薄唇越发秀气，额前有微卷的碎发半掩着，头发看起来凌乱无章法，却又根根分明，光泽熠熠。
男人从来到黎家之后，除了和父亲握手时打了个招呼之外，就一直没有开口，他那澄亮的栗色瞳孔中，闪烁着英锐之气。
“杨先生，我还是上次那个态度。”黎耀光甚少出远门，没怎么接触过外地人，讲不好普通话，家里有台十几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经常看着，也就学了几句。黎耀光用蹩脚的普通话答复男人，“光靠我们几个社员代表和村长是成不了事的。”
被父亲称作“杨先生”的男人见他油盐不进，视线稍稍下移，显然是在思虑对策，仅几秒钟之后，他就扭头简洁的对坐在身旁的板寸头男人说：“阿震，照片。”
阿震从搁在膝上的公文包中翻出一叠彩色照片递给父亲和村长。
村长一一看过之后，满脸堆笑的说：“其实吧！反正村民自愿退耕还林之后，都得种树，咱们不妨试试杨先生的提议，种几年柠檬看看效果。”
综合他们的对话，黎青很快得出一个结论：父亲并不赞同种植柠檬。
肩头忽然一沉，正专注听墙根的黎青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母亲，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松泛了些。
母亲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去厨房。
大伯母左手托着个瓷碗，右手握着木饭勺，从竹蒸笼里舀起晶莹如玉的白米饭，见她跟着周明芳过来，迅速将米饭盖进碗里递给她，“青丫头，夹点菜给你爷爷端过去。”
黎家辈辈代代都是高寿，黎青的爷爷今年八十五岁，虽然眼睛瞎了，行动有些不便，但身体还算硬朗。为了方便照顾爷爷，父亲和大伯商量好两家人轮流照顾爷爷。
大伯是大男子主义，除了下地干活，从来不过问家里洗衣煮饭的活计，这会儿大伯母来她家帮忙，大伯家没人做饭，大伯和爷爷的午饭自然就该她家负责。
“哦！好啊。”接过大伯母递来的饭碗和母亲递过来的筷子，刚要往堂屋去，母亲拉住她的臂弯交代，“顺便叫你大伯过来吃饭。”
“嗯。”乖巧的点头答应后，她钻进堂屋，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张旧黑漆八仙桌，桌面的油漆许是年头久了，有些剥落的痕迹。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减肥，肚子咕咕的叫个不停，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若不是那个杨先生和村长突然造访，早就该开饭了。
往碗里夹菜的功夫，她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黎先生，龙溪镇前两年就开始种植柠檬，今年已经正式挂果，你们也看过照片了，显然他们今年必然丰收在望。倘若花黎村能够紧随其后，我可以担保两年后，你们一定能看到成效。”
虽然背对着堂屋门口，黎青依然能用排他法判断说话的是谁。
花黎村世世代代种小麦稻子，要让人马上接受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肯定没那么简单。并不是只有生意人才害怕担风险，农民也得为来年的收成担忧，那可是关系到他们温饱的大问题。即使这个杨先生对柠檬种植信心十足，估计农民中也没几个人会支持他的提议。因此来找作为社员代表的父亲商议，也是情理中事。
“青丫头，怎么还没给爷爷把饭端过去？”上菜的功夫，看她磨磨蹭蹭，周明芳开始催促，黎青只得加快手脚，夹好菜转身从堂屋门口穿过，就往隔壁大伯家去了。
经过那位杨先生面前，他本能的收了收修长的双腿，这样的小动作，黎青作出了两种分析，一是他出于好意，怕自己腿长拦路；二是他太骄傲，怕别人弄脏他那油光可鉴的鞋面。
忽略杨先生的为人不说，单是柠檬，在她看来是很有种植价值的。在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酒店、餐厅、冷饮店、酒吧、棋牌室等等快速消费场所，都有柠檬的身影不说，柠檬香料加工，以及药用价值，都是无可限量的。
若能早一步依靠种植柠檬来让花黎村开拓一片新天地，对她成为“地摊女王”有利无害。
只是花黎村这个地方是否适合种植柠檬也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不过方才杨先生说了，龙溪镇也有种植柠檬。龙溪镇与花黎村仅相距二十几公里，无论从气候还是水土来说，应该差异都不会很大。
从堂屋出来的时候，她刻意往村长手中的照片上瞥了一眼，照片中绿意盎然，盘根错节的枝桠上果实累累。
气候水土的问题有了合理解释，接下来就是柠檬种植的技术，新品种迁移过来，倘若没有专业技工，根本不可能发展成照片中那样的规模吧……
她还在自顾自的思索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爷爷屋门口，爷爷静静的坐在床边的小木凳上，门开着，阳光照进屋里，落在床头小桌上，爷爷眼睛看不到，不敢给他用风扇，夏天只能给他安排在这间相对凉快的石屋里，她放下碗筷，扶爷爷坐到桌前：“爷爷，你吃，吃了上床睡个午觉，晚点我来收碗筷。”
“是青丫头呀，你二哥啥时候回来啊？”爷爷浑浊的眼睛眨巴着，朝她望过来。
“快了，二哥来信说暑假要打工一个月，月底应该就回来了。”
“哦……”
看爷爷一手扶着碗，一手哆嗦着拿起筷子，她心里有些酸楚，他们三兄妹都是爷爷带大的，早些年爷爷靠牵猪种为生，出去干活儿都会带上他们仨，那时候家里穷，能跟着爷爷出去蹭顿好的吃，现在爷爷看不见了，大哥出去打工不常回家，二哥读大学，一年也就寒假暑假回来，刚入暑，爷爷就开始念叨二哥啥时候回来，这都快打完谷子了，二哥还没有回来。
琢磨着要给二哥写封信催他早点回来了，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门口。
“第一年的幼苗，我们可以免费提供，技术指导员我们也会安排下来，只要农户与我们签订协议，七年内的鲜果都卖给我们，我还可以为你们花黎村出资将水泥路通到家家户户。”
杨先生的话一出，她眼前一亮，她能考虑到的问题，这个男人都已经考虑到了。不过想想也对，杨先生既然能如此信誓旦旦的来劝父亲，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
村长顺势推波助澜，拍拍黎耀光的肩头劝道：“耀光啊，杨先生都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了，你还犹豫什么？其他几个社员代表都同意了，就剩下你这边还翘着，让大伙儿也不好做人啊！这是关系到全村未来的大事，你得少数服从多数！”
她看出父亲面露难色，心里明白父亲向来胆小怕事，此刻答应了杨先生，若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肯定要遭全村埋怨。
“七年时间未免太长，地是农民的命脉，若是到时候你们压低收购价格，农民不就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了吗？”黎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这么问，并非一时冲动，只是想帮自己那个没有多余心眼的父亲铲平一些障碍，倘若杨先生能在这方面给出合理解释，以后整个村子就多一分保障，父亲自然就不用承担那些空降的怨言。
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伴着耀眼的阳光，在她脸上烙下阵阵灼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谈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