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线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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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赶集的日子，人来车往好不热闹。黎青在路边来回踱步，她到镇上约摸已经过去二十几分钟了，父亲还没赶来，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让人心情焦躁。
“叮铃铃”嘈杂的人流之中响起突兀的铃声。黎家这辆老式自行车上配备的铃，在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黎青听出这个声音是自家自行车的铃声，抬头循着铃声望去，却并没看到父亲骑着单车过来的身影。
“青丫头，快，快！”
黎耀光满头大汗的推着自行车从辗动的人潮中挤了出来。
“爸，你怎么……”黎青刚想问父亲怎么这么久才来，就瞥见完全瘪下去的自行车后轮。想起之前自己将自行车轮胎压瘪的情形，黎青瞬间脸颊绯红，忙帮父亲扶住摇摇晃晃的自行车，“爆胎了吗？”
“是啊是啊，路上我蹬太急，眼看都要到了，不知怎么的，轮胎就破了。”黎耀光一手扶着把手，一手扯起胸前的衬衫擦拭了两下脸颊上潺潺如小溪流的汗水，愤愤的咒骂了句：“真背，天亮了还撒泡尿！”
虽然黎耀光话糙，黎青倒能理解父亲此刻的心情，明明都快到镇上了，车胎才破。就跟田径队员明明看到了终点，却突然摔了一跤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眼看这个时候正是集市人流高峰时段，如果拖拖拉拉耽误下去，待会儿下市了，辣椒卖不完不说，价钱也低了，父亲这一大早的忙活，就全泡汤了。
“爸，这车还能推吗？”黎青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变形的自行车钢圈。
“只怕不行了，再推的话，钢圈坏了，换个钢圈可贵了。”黎耀光急得满脸通红，“你说这会儿可咋整啊？待会儿去市场晚了，连个位置都找不到。”
黎青脑子一转，迅速开始解绑在自行车上的背绳，边跟父亲说：“那我先背线椒去卖，爸你去修车，你晚点来市场找我就是了。”
黎青以往很少来镇上，就算来，也是生病的时候周明芳带她来镇上拿药，一般都是看完医生就回去了。只怕她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黎耀光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卖线椒。
“那可不成，你又不知道菜市场在哪里！”黎耀光一口否决了黎青的提议。
黎青吃力的将背篓取下放到地上，扯开笑脸说：“之前跟妈一起来镇上的时候，妈给我指了一下，菜市场就在医院下面一点点，我能找到的。”
说完，黎青迅速将插在背篓边上的杆称提起来问父亲：“这个称怎么认啊？”
“你一个人行吗？”黎耀光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了，爸！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信我一回嘛！快告诉我这个称怎么用。”
黎耀光见女儿语气如此坚定，也不好再啰嗦了，低头捡起称砣，将砣绳挂在杆称上，提起称头挂绳说：“这个提绳是‘单斤’称提，看杆内侧的刻度，一个点为一两，三个点并排这里为半斤，六个点并排这里为一斤。记住了吗？”
“嗯！”黎青点点头。
黎耀光又提起另一条挂绳说：“这是‘一称’称提，咱们这个称，单斤只能称七斤，超过七斤，你就得用‘一称’ 称提，七斤起称，看杆外侧的刻度，花刻为十斤，小刻度两个点为一斤。懂了吗？”
“嗯！懂了。”黎青说着就将父亲手里的称夺过来，按进背篓里，转身蹲到背篓前，双臂穿过背绳，“爸，帮我搭把手。”
黎耀光提起背篓，帮着黎青站起来，仍有些不放心。“你行不行啊？这么重你背得起吗？”
确实，这满满一背篓线椒怎么也有几十斤，黎青过去可是肩不能挑手不提的病秧子。但这些日子她天天早晚跑步锻炼也不是白搭的，起码还是让她在体力方面有所增强的。
“呃……有点重！”黎青才背起线椒，由于负重，脸颊迅速充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了，她忙将拇指垫在背绳下，缓解肩头的压迫感。
“爸，我先走了。”这会儿，她可不想把多余的力气浪费在说话上，背着背篓弓起身子，硬着头皮就往三叉路口走去。
这一背线椒可不是虚的，黎青一路上几次都差点顶不住，只能把背篓靠在路边的护栏上歇一歇，歇了好几次，才赶到菜市口。
市场里头的摊位都是被专门做菜生意的人租了的，一般农民自己种的菜，都是摆在菜市口卖。
黎青来得比较晚，菜市口两边都站满了人，个个跟前都搁着装满蔬菜的背篓，黎青四下张望了一圈，压根儿找不到空位。
“小姑娘，快来我这里。”一个正弯腰整理白菜的老阿婆见满头大汗的黎青独自背着一篓辣椒站在路中间发杵，起身朝黎青招了招手。
见阿婆挪了挪自己的背篓腾出一点位置，黎青心中一喜，疾步朝阿婆走去。
“来来来，搁我旁边卖，看你一小姑娘，背这么大一背篓，也怪可怜的。”阿婆说着就帮黎青兜住背篓，让她蹲到地上。
解下肩头的背绳，瞬间如释千斤，顾不得肩头的疼痛，黎青连连对阿婆道谢。
阿婆为人热情，还帮着黎青将背篓抬进空位，一切准备妥当，两人站到背篓后面。
“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卖菜啊？” 阿婆给黎青掸了掸背上沾的泥土。
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汗，黎青腼腆一笑：“我跟爸爸一起来的，我爸修自行车去了，所以我一个人来卖，他待会儿就过来了。”
“真是个好丫头，我孙子孙女才不肯做这些，她们爱面子，觉得干这个丢人。要我说啊，这光明正大的赚钱，有什么可丢脸的嘛！你说是不是？”
阿婆提及自己的孙子孙女，黎青也不好发表意见，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四下张望，菜市口两边摆着各种蔬菜，却偏偏没有卖线椒的。
黎青稍有疑虑，回头问身旁的阿婆：“阿婆，怎么都没人卖线椒啊？会不会不好卖呀？而且我都不知道该卖什么价钱呢！”
黎青这话一出，阿婆额上那饱经风霜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没人卖才好啊！卖的人越多，反而不好卖，你这辣椒这么漂亮，卖六毛一斤的话，轻轻松松就能卖完。”
“六毛？”黎青心头一凉，虽然她知道2003年的物价不能和2015年比，但是六毛一斤未免也太便宜了点吧！
若是按这个价钱，这一背篓卖完，满打满算只怕也就二三十块钱，竹背篓还要除几斤皮，尾货肯定还得降价。这么一盘算，黎青突然觉得自己想靠蔬菜发家的想法有点钱途渺茫。
阿婆看出黎青脸上的失望神色，安慰道：“丫头别丧气，里头摊位上那些做生意的，多少都带了一点这种辣椒在卖，她们才卖七毛一斤，你这是自己家种的，也就花了点人力和肥料，要不了多少本钱，比他们便宜一毛钱，肯定比他们那个好卖得多。”
“哦！”原来摊贩也才卖七毛一斤，黎青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心里却暗自想着是不是该再考虑考虑其他赚钱的途径。
低头看了眼背篓中的辣椒，里头夹杂着些许辣椒叶子，黎青刚准备弯腰收捡一下，就被阿婆拉住，“别捡，有叶子看起来才新鲜，人家买东西的人都图个新鲜。”
黎青心中默默的记住了阿婆的话，也很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上这个阿婆，否则她连个摆摊的位置都找不着。
镇上果然和花黎村那种乡下小集市不同，单是这菜市场往来的人流量，就比花黎村大得多，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的在其他摊位买菜，黎青心中甚是着急，自己这里可是连张都还没开。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挎着篮子来到阿婆的白菜筐前，弯腰捡起一颗白菜翻看了两下，撇了撇嘴嘀咕：“都被虫啃过的，阿婆你这菜还怎么吃啊？”
“小妹妹，买点吧！我自己家种的，两毛一斤。”阿婆满脸堆笑，舒展开来的皱纹，就像盛开的菊／花，每条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
女人丢下蔬菜摇了摇头，满脸鄙夷的说：“这么多虫，还卖两毛……”
眼见阿婆生意要黄，黎青忙拿出撒娇卖萌的本事，嗲嗲的说：“姐姐，有虫子的菜不就表示没用过农药嘛！吃起来不是更放心吗？反正洗一洗就没虫子了呀！”
黎青帮腔之后，阿婆立马反应过来，“就是就是，我跟老伴儿两个人，就种这么点叶子菜，要是还用农药，药钱都得亏进去，姑娘你放心，我这个菜绝对没打农药，安全得很。”
女人犹豫了几秒，没再说什么，伸手跟阿婆拿了个袋子就开始挑菜。
称完白菜，女人顺便瞄了一眼黎青面前的线椒问：“你这辣椒怎么卖？”
心知生意要来了，黎青立马扯起甜甜的笑脸，“姐姐，炒白菜的时候放点辣椒提提味正好，买点呗！”
“嗯……”女人往黎青面前挪了挪，一边弯腰捡辣椒一边说：“这种辣椒好像挺辣的，我只买一点来炒菜，不要多了。”
“好啊，多少都可以。”黎青忙从背篓边角里掏出出门前母亲塞的一叠白色塑料袋，扯出一个，给女人牵起袋子，静待她挑选。
这桩生意虽然只卖了几毛钱，但好歹还是开张了。望着手里的两张绿色两毛钱纸币，黎青轻叹一口气。照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完这一整筐辣椒呢！
“诶，丫头。”这个时候，阿婆用手肘轻碰了一下黎青，提示她看菜市场大门那边。
“嗯？”黎青顺着阿婆的视线望去。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骑着旧式摩托车从菜市场缓缓出来，身后驮着两大尼龙袋东西，看样子肯定是蔬菜。男人将摩托车缓缓骑到离黎青不远处的一个老伯面前，和老伯开始交谈。
旧式摩托“噗噗噗”的噪音掩盖了两人的对话声，但从男人时不时低头看老伯筐子里的青菜，黎青就猜出他是在和老伯谈价钱。
“丫头，那个小伙子待会儿过来，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呀！”阿婆咧嘴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线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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