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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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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半个月后,楚霜枫告诉了玉清凝两个消息:玉清漾封沈笳为清妃,领宫中禁军八百;宣逐国遣人来使,并附寂皇后私信一封。
两个消息让本来就不明朗的局势越来越脱离常轨,玉清凝捏着信的一角,半响无语。
信里的话,很简单,只有数语--------
“…国临多事之秋,君上身体欠和,已有山崩之态……妾下育二子……非以皇后之份言及此事,恳请长公主念吾爱子心切……事和之时,吾之末子愿以赘婿之份和亲贵国……”
“什么事?”楚霜枫看玉清凝脸上阴晴不明,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玉清凝将书信递给了他,楚霜枫展信一阅,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你,会答应吗?”半响,楚霜枫合上书信,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玉清凝,缓缓问道。若是在以前,他不会问,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答应的,但是,现在的她……
很多人,很多事,看似没有变,但其实已经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答应?”玉清凝看了眼楚霜枫,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轩辕皇室中除了轩辕北辰谁还有问鼎的资格,手持虎符,笼络半朝人心,其妻又是都畿禁军总督的掌上明珠,寂单婳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怕兄弟阋墙之时,后院起火;再说,一堂堂皇子以赘婿身份入赘我玉氏皇家,一洗我涘水之耻,这样我满朝文武还有谁人敢对我玉清凝道一个不字,而她也可以坐享皇太后之荣,彼此双赢,为何不答应?!”
玉清凝嘴角带笑,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楚霜枫轻声一叹,以前的她性情中人,绝不会以感情作为赌注,可如今,当她风情云淡,可以理智的谈笑间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时,感情便是她随意放在赌桌上的色子。而,她的感情,无论在何时,都是一个惹人眼红的赌注。现在的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看起来的孤注一掷,其实却是百般思量后的绝处逢生。
玉清凝听到了楚霜枫那轻轻的一叹,脸上的笑意顿然滞留。
他应该是在感慨自己的改变,当年非他不嫁的自己现如今可以轻松的在政治和感情中游刃有余,可是,他是否知晓当自己发现自己的感情和美貌可以使得自己绝处逢生时,那种说不出的滋味。
无奈,还是侥幸?!
十五岁那年,当自己几乎□□站在沈士桀的面前,看到他眼中的火花时,自己笑了,笑得无心无肺,笑尽了最后一点的纯情与懵懂,也忽然间明白了娘亲,爹爹还有许许多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慈爱,欣赏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心。
儿时的一个午后,一向爽快的娘亲楼着自己,默默凝望着自己的眼眸,淡淡说道,“红颜易得情,却难得真情”,那一年,遥远的捉摸不定,却在那一瞬,清晰如昨日。
“不知道,那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月华公子’会不会答应。”
“会的。”玉清凝脸上浮出一丝柔情,“而且,我想,寂单婳也很清楚,他会的。”
江湖上寂寞寡言,潇洒倜傥的‘月华公子’,平争端,收霸匪,一柄冷月剑服了天宇宣逐两国江湖人士的心,俨然一个仗义的侠客。可是,玉清凝知道,他只是一个有着黑耀石般纯粹双眸的性情中人,哪怕世事曲折,人情淡薄,他依旧可以在浊浊浑世中,剖出一颗干干净净的心,然后笑意冉冉的告诉你-------这世上,还有真情。
就仿佛,玉清凝十五岁的美丽一样,他的纯粹是他最有力的赌注,只是,他还不知道。
也许,玉清凝凝眉暗念,最好一生不知晓。
果不出其然,回到玉都不多久,冷车袁告假回家,玉清凝没有多问,答应了。
而当看到一身妃红戎装的沈笳盈盈立于玉清漾的身边时,玉清凝看着她眼中隐隐的切骨恨意,朦胧中感觉也许,自己这一次赌输了。
原以为,这种恨意可以使得她重正沈家,但是,现在,这种恨开始肆虐的疯长,最后竟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玉清漾看到玉清凝,爽朗的笑了,开心,安心,却有种道不明的疏远。
玉清凝的心,微微发寒。
东海的水师建制渐成,西北五部也安分了许多,这一年,翔翎三年,发生了很多足以被记载入史书的大事。
二月初,轩辕勋驾崩,天宇陈兵数万于两国之界,二皇子轩辕北辰顺利登机,改年号启明,史尊明帝;
三月后,其弟,轩辕冷月,字子卓,以赘婿之份入赘天宇皇室,宇文帝赐封地万亩,称玉卓公;
半年后,天宇临海的锡国,格里美斯三世去世。这个无功无过,在锡国史上留墨最少的君主的逝去,却引起了锡国国局的天翻地覆。三大家族对于皇储争论不休,一向忠于皇室的中立派美利安娜家族由于塔露梅公主与雅戈里王子的联姻,倒戈支持非太子的雅戈里,并与克里思家族一起压制伊丽莎白家族,最后三大家族并其荫翳下的各中小贵族势力争锋相对,最后演变成了家族火拼。后来,雅戈里成功加冕,成为了格里美斯四世---------锡国历史上最传奇的君王,而他的皇后塔露梅因为拥有一个神秘的玫瑰园,故而被上流社会称为玫瑰皇后,从此后,三大家族势力削弱,格里美斯皇室一支独秀,而曾经离皇位一步之遥的安塔卢殿下也消失了。
天下间风云倏变,三国中两国经历了君王更替;但是,随后的天下却又平静的可怕,无风无浪,三国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友好,互通有无,商市不断。
长公主府中,灯火辉煌,张灯结彩。
五月的初夏,莲花始绽,寂寞与热闹矛盾却又和谐的交杂,融合。
玉清凝看着眼前的人,陌生而又熟悉,窗户微微支起,水洗般的月华泻满半屋,直达他的脸,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
外面喧嚣渐止,渐渐只闻红烛烛心爆裂的噼啪声。
玉清凝倩笑嫣然的伸出左手,青白色的“月影”松松的套在纤细的腕上,她的左手上持着一个酒盏,微斜的眼角盈满了风情;两人饮过交杯酒,便互相对视着,除此外,一动不动。
轩辕冷月看着眼前的她,似梦非梦,这个让自己隐姓埋名,改貌换音的女子忽然间变成了自己的妻子,幸福来得太过简单,仿佛就在拼命争取的时侯,根本看不到方向,却有人突然告诉自己:恭喜啊,你已经到了。
仓促而来的幸福,可以维持多久?!更何况是这种披着政治外衣的幸福。轩辕冷月微微转过视线,玉清凝看到他眼中的慌张与恐惧,明白他的顾忌。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爱情,它不是和命运挂钩,就是和利益相连,但是,玉清凝盯着他的眼睛,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世上一定有真正的爱情!
无关原因,无关过程,更无关结果。
玉清凝轻轻的摘下头上的凤冠,一根根拔下繁琐的金钗翠钿,轩辕冷月在一边静静的观望,忽然只见玉清凝眉眼微斜,含嗔笑道,“过来帮忙。”
于是,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那一夜,轩辕冷月记得最深的就是,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自己的眉峰,一遍又一遍的轻笑道,“我最爱你的眼睛---”
冷车袁的眼睛,轩辕冷月的眼睛,一样的漆黑,一样的纯粹。
后来,世人皆传,长公主与玉卓君相濡以沫,蹀躞双飞。
当然,这与玉清凝人前的刻意有关。因为,玉清凝知道,赘婿的身份足以让他在史书上留下糟糕的一笔,而自己再不能容忍世人对他的揣测与指点。
但是,玉清凝对他的只是宠爱,至少表现出来的只是这些情愫。因为,她不能让宣逐触及到自己的底线,抓住自己的把柄,更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把柄。
于是,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轩辕冷月入赘时,玉清凝只私自要了一样东西,那是夜沉圣花,一朵长在沼泽中央的纯白曼陀罗。
轩辕冷月把它带来了,也知道她是要送给别人,而这个人,便是楚霜枫。因为,纯白曼陀罗又名‘情花’,专解‘情毒’,服下后,绝情绝念,情毒也不会发作。
不能否认,在请求母后将这花赐给自己的时侯,自己是怀着一点私心的-------也许,只要他忘了她,她对他的感情便会慢慢淡化。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那一天,当一夜间苍老十年的母后面对着满院火红妖媚的曼珠沙华,慢慢从水晶匣中拿起了纯白的曼陀罗,眼中一片追忆,她冷黑的眼睛闪着点点泪光,声音却平平静静,她说,“别人怎会相信这般纯洁的花也是曼陀罗的一种,连我都快不相信了。”-------也曾年少纯情,而今满眼沧桑;她还说,“绝情绝念,便会如此纯白,也会如此空洞,只怕她爱上的人不会接受这种花的。”--------也曾动过绝情的念头,而今依旧恨着爱着思念着。
后来的种种,轩辕冷月渐渐明白或是承认了寂单婳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