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两换竹林韵》宋夭夭

8、第 8 章

　　寿宴开始，傅训举着酒杯对所有人一番恭维和感谢后，便起了歌舞。

　　柳絮先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表面实在好生客气，她放大了声音说：“各位，今天妾身的第一杯酒便是贺喜大王生辰，妾身先干了，各位请便。”话音未落，一杯酒下肚，众仙人随之饮了一杯。柳絮命人斟酒，又举了起来，对着我，还是一样的音量说道：“这第二杯酒便是要祝咱们水姑娘终得归处，祝水姑娘与心意郎君，和如琴瑟，相濡以沫。”

　　此话一起，四处杂乱议论。

　　“这水姑娘何时成的亲啊？”

　　“水姑娘如此国色天香，出尘脱俗，是谁三生才娶得了她啊。”

　　“听说水姑娘与霍督仙君有婚约，该不会。”

　　“霍督仙君娶亲怎么会不告诉我们呢，这人，肯定不是霍督仙君。”

　　傅训想将柳絮拉下来，可柳絮却拼了命要站着，她又继续说道：“是啊，水姑娘，是哪个男子竟娶得了你，不如叫过来让大伙给瞧瞧。”

　　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因苏骨佑的桌子在我的左前方，我未抬头便看见了他，郑茸珺正用手死死地压着他欲起的身子。

　　是啊，我该怎么说，一般这种大场合，男子都是携带自己心仪的女子或正室出席，一切不都很明了了吗，我该怎么办？

　　底下竟有了人开始起哄，叫道：“水姑娘，你这一成亲不知碎了多少男子的心，你至少也该让大家知道你夫君是谁吧，否则，大家怎么心服口服啊。”

　　“对啊，这新郎都有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站了起来，并不打算说，眼下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我呢，沉默了好久好久，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助，都说成了亲的女子最幸福了，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呢，苏骨佑，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得需要你，你难道就不能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么？可你竟是如此吝啬，吝啬到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

　　“她是我宋恒的妻子。”

　　这个声音来得多么及时，可这毕竟不是我所希望的，苏骨佑，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呢，哪怕是一点点。

　　宋恒姗姗来迟，从大殿外沿中央的路穿过各仙人的宴桌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又回过头去，面向大家，郑重地说道：“没错，汝儿是我这一生唯一一个认定的夫人。”

　　大家由疑惑变得更加疑惑，场面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

　　我急忙从他手中将手抽开，打破这静得让人发慌的氛围：“不是的，他不是。”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下去，便撒腿跑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停下来时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只觉得一片耀眼，抬头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座水晶宫，宫里的侍婢见着了我，领头的便急忙跑了出来，向我倚了个礼，便恭敬地说道：“水姑娘，可是魅王叫你来的。”

　　好大的宫殿，我问道：“这是什么？”

　　那侍婢道：“水姑娘，这可是魅王特地命人打造的水晶宫殿，专门给姑娘您建的。”

　　给我？

　　“姑娘有所不知，魅王知道姑娘原先的住处犹如水晶一般，如今又离开了，怕姑娘怀念，便专门叫人为姑娘打造的。”

　　这么大的惊喜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姑娘，奴婢带你进去瞧瞧。”

　　我便随她入内，傅训真是有心了，我向来知道他对我有意，可不想竟为我做了这么多。

　　为什么，他们对我这么好，可却都不是苏骨佑呢。

　　我待在水晶宫殿里，只想寻个清静，随后柳絮王妃急匆匆地跑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冷嘲热讽地说道：“你怎么还有脸面呆在这里，你已经成亲，这水晶宫你还好意思来。”

　　我一下听得稀里糊涂，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便又继续道：“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殿前的人都为你闹成一片了，你还有闲心来水晶宫。你野心可真大啊。丈夫都有了连这水晶宫也要霸着。”

　　对着这一番扯淡的言语我听得怒火一片，便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霸着这，你若是喜欢你住便是了，我不稀罕。”

　　她冷哼一声，笑道：“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就算大王同意了，我也断不会将这儿给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住，这里本来就是我的。”

　　像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不用她计较也罢，我便道：“是你的，我也没想跟你抢。”

　　说完我便拂袖而去，这宴会才刚开始，我竟无处可去了。我一个人走在道上，漫无目的，只想着摇摇晃晃到宴会结束便走，可这时间竟过得如此漫长。

　　茫然之中，宋恒叫住了我我便停了下来。

　　因刚才的事我就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他明明是来帮我解围的，我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定他。

　　宋恒搭着我的肩，慰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道：“没事。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驳你颜面的，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大家误解，不想该站出来的人没站出来，无辜的人却要白白来收拾这个摊子。

　　“没事。”他说道，他顿了顿，又道：“你过得不好，苏骨佑他根本就对你不好。”

　　“没有，他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他一眼看穿，反倒变得激动起来，说道：“你胡说，他若真对你好，刚才在大殿上为什么不承认他就是你夫君？”

　　这下可不是我故意在外人面前说他不是，我一下哑了口，听他这么一说，我有感觉自己好生委屈，抑制住情绪，敷衍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管。”

　　他说道：“我也很想袖手旁观，虽然我当初说过你成了亲我便不会再干涉你的事，可那时我以为你是快乐的，现如今看来，你根本都不快乐。汝儿，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去。”

　　他满目深情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它明明对我那么好，而我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我不能和你走。”

　　“汝儿。”

　　我拉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说道：“作为一个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我不知道苏骨佑是如何想的，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爱他，我的心是不会变的。”

　　他满眼的不甘心，说道：“方才在大殿上，苏骨佑护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苏骨佑的妻子，苏骨佑他，并没有否认。”

　　这些我早该想到了，今日苏骨佑带她来不就是要借着这个场面让大家承认她的身份吗？我苦笑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他继而逼问道：“那你是妻，还是妾？”

　　当然是妻了，我怎么可能是妾，就算苏骨佑要娶郑茸珺，也只能是纳个妾，更别说我根本就不同意。可，他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郑茸珺了，莫非，要我退让，我到底是什么，我怎会落魄到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我沉默了，他又说道：“汝儿，你一心爱着的人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你留在他身边干什么呢？”

　　我实在不想与他纠缠这个话题，便让他送我回殿前，我从侧道走进去，想避开众人的目光，回道位上坐了下来，宋恒虽本来就来晚了，可傅训还是给给他留了个位，因此我一旁坐着卿卿，一旁坐着宋恒，见我回来傅训他们便有些安静了，歌舞已起。

　　卿卿靠到我耳边，轻声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便也小声回她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出去走走。”抬头间瞧见柳絮还未回来，便又问道：“王妃呢？”

　　卿卿得意地说道：“她被魅王罚了禁足，这会儿估计在自个宫里呆着呢。”

　　怪不得她刚刚怒气匆匆地跑来水晶宫指责我，原是受了罚。

　　宴会结束我便与卿卿回去了，路上我想起柳絮说过前殿为我闹翻了的事，变向卿卿讯问。

　　卿卿说道：“你走后，大家又议论了起来，柳絮王妃分明就是要你难堪，你一紧张她便愈加逼问，魅王就罚了她。后来，宋恒跑去苏骨佑那想与他动手，郑茸珺便替她挡了几下，还大大方方地说，她是苏骨佑的妻子，丈夫有了危险，她怎能袖手旁观。这下倒好，整个仙界的人都以为郑茸珺是苏骨佑的过门妻子，这将你置于何地啊。我虽然很生气，我也很想打他，可我也不想给你添乱，若是让六界的人知道苏骨佑便是你丈夫，这让你的颜面往何处搁。好在众人以为，宋恒是，是对那郑茸珺动了情，才对苏骨佑大打出手，不过他们倒是知道宋恒在为你解围，他们以为宋恒是喜欢上了郑茸珺才毁掉与你的婚约，但又不忍心见你难堪才出头为你说话，这群人的脑袋可真是灵活。”

　　回到竹林，卿卿本想留下来陪我，只是我将她打发走了，我知道她留下来是怕我见了苏骨佑和郑茸珺会受苦，可我不想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有外人插手，才让他走的。

　　我回来时故意与苏骨佑错开时间，怕碰了面会尴尬，我回到房间，累了一天，便躺着歇息了。偶地感觉有动静，睁开眼时，苏骨佑便坐在床边，我急忙起身，这一天下来，我也算是看清了他，便冷冷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他迟迟才说道：“我今日——。”

　　我打断他：“今日的事我不想再提。”今日对我来说便是噩梦，就算他是要解释我也不见得会信。

　　他又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只是茸珺她受了伤，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

　　心意？是在嘲讽我吗？我对他的心意他拿去践踏，现在还好意思和我提。若是说以前我对他还有心意的话，现在就只有绝望了。

　　我冷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今天你这样对我已然让我绝望了，若说我先前对你还是有一丝心意的话，今日已全被你浇灭了。我说了，我夫君，已经死了，你不是。”

　　“汝儿。”

　　我又说道：“我告诉你，我不会走的，你要娶郑茸珺的话，就先把我杀了。”

　　我怎么会走，我凭什么要让自己离开成全他们，他们这样对我，我又怎会这样轻易地让他们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只是不想这消息传得那么快，第二日郑茸珺便来我房里质问我：“除非你死，否则骨佑娶不了我？”

　　“对。”我肯定地告诉她。

　　怎么她那副病恹恹的姿态在我面前怎么一点也不见踪影。

　　她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口气着实说大了吧，我虽一向沉得住气，可我最讨厌的便是威胁，还是那种根本不可能的威胁，我冷哼了一声：“那就试试。”

　　我只想叫她瞧瞧现实，便与她动起了手，两三下便将她压在柱子，不知是不是我下手太重，她脚一崴，便整个人跌落在地，头也不巧，正好撞在桌腿上，只听见她埋着头直叫，我正想过去瞧瞧她伤得重不重，谁知有个人影跑得比我还快，从地上抱起郑茸珺，她头上的血是那么刺眼，那人恶狠狠地看着我，抛出一句：“是我看错你了。”便大摇大摆地抱着她离去，不容得我一句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他会信么？

　　那夜他跑来质问我为何下手这么狠？

　　我只说事实：“我是无心的，是她自己站不好才会摔倒的。”

　　我终究还是错了，他怎么会信我呢。

　　他说道：“我瞧得那么清楚，你却为了给自己辩解而撒谎。茸珺她从小不好打杀，你明知道她法力不如你，你下手还那么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有气打我杀我都可以，但请你永远都不要动她。”

　　面对这一番毫无出处的冤枉，我是多么的委屈，我是恨她，可我也不会无故伤她，我算是明白了，郑茸珺故意崴了脚，便是要叫苏骨佑看见，这个女人，如此心机，叫我如何容得下她。

　　我说道：“哼，就算我一剑杀了她也不足惜，她这么有心机的人本就该死。”

　　他似是大为震怒，说道：“我以为你就算再不满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却没想到你早就对茸珺动了杀机。我是不会让你伤害茸珺的。”

　　我高傲地说道：“你倒是挺护她的，你那么爱她，就替她报仇啊，杀了我，你们就能在一起了，就不用再管我了。”

　　他冷冷地说着：“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不敢，在你眼里有什么不敢，唯一的不敢，便是不敢承认我这妻子罢了。我使了个仙术变出了一柄长剑，甩了一下，手握剑尖，将剑柄对着他，说道：“你当然敢了，天底下所有的事，除了不敢承认我这个妻子之外，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这下当真是被我激怒了，接过剑柄，满眼血丝，我终于知道他是有多么讨厌了，他我剑的那只手，青筋都爆出来了，“是你自己说的。”他的声音是那么坚硬，那么冰冷，挑起长剑便朝我心口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涌来，那时我便想好了，若是这一剑刺下来，不管我死不死，这一辈子，我都绝不可能再原谅他，我也绝不会再让他伤害我。

　　我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在他将剑插进我心口的那一刻，我发誓，这一辈子，我不会再为他流下一滴泪。我倒在地上，看着心口的鲜血流在地上，那么红，那么刺眼，那么伤痛，痛的不是伤口，而是我的心，我的心在那一刻，碎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愈合。我模糊的双眼看着他无情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