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沐色年华

5、错过的，终会再见

　　从寺庙漫步归来，陈迹觉得自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浮世游。前尘后事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清晰而执着的意念，挥之不去。奇怪的是，很多感触已经变得风轻云淡了。不再像肿胀的伤口那样，刺眼而鲜活。陈迹觉得，旧日往事，真的过去了。崭新的事，真的要来了。

　　在夜深人静之时，陈迹静静地摊开打印稿。突然地，他撕碎了那些文字，而后，一言不发地把碎片丢入垃圾箱。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来过，而不是再坚守着往日的苦痛、以隐晦乖戾的姿态继续生活。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又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很多时候，爱情就像是一场络绎不绝的游戏，永远地后继有人。有人偃旗息鼓，有人卷土重来，越是纠缠，越是惹人迷恋。就像是盛开的罂粟，有着蛊惑人的毒。

　　当陈迹得知许年心里有所惦念的时候，陈迹的心隐隐作痛。于是，他转身离去，姿态决绝而又直接。他无法掩盖内心的慌乱和失落，索性就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来告别。

　　陈迹很快就退了房，他要回到S城。小莲执意挽留他，可他却只是坚定地摇头。他说：“小莲，我该走了。我很喜欢这里，可是，我真的该走了。”

　　小莲倚在木门前，一瞬间，她抽抽泣泣地看着陈迹说：“我都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你。请你接受我的心，请你不要再做亡命之徒了，好吗？这个世界，只有男人和女人相爱才能得到幸福的，你又何苦要执迷不悟？”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不。你有选择的。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生活。你还是可以继续写书，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小莲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陈迹，陈迹觉得心头一紧，却还是无法允许自己留在这里。

　　“小莲。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我不具备爱上一个女人的能力。我不想让自己痛苦，我也不想让你痛苦。所以，请你放逐，许我离开。对不起。”陈迹说完便拎着行李箱转身离开。只剩小莲一个人瘫倒在地板上。

　　“陈迹，你不能选择那条路，你会很辛苦的。你不要。”

　　“我知道。可是，我不怕。”陈迹缓缓地关上铁门，铁门“嘎吱”一声，有些故事已经尘埃落定。

　　陈迹回到S城那天，编辑亲自去接他。“你和小莲的事，我都知道了。小莲是个很真性情的女孩，很傻也很固执。但是我想：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会忘记了。”编辑幽然地说着。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她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吗？你身上的忧郁气质很容易就吸引女性，让她们母爱爆棚，最后毫无保留地喜欢上你。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特质，所以，既然你做不到接纳她们的好，那么，你最好学会远离。你觉得呢？”在昏暗的车厢里，陈迹看不清编辑的脸，但我能够听到他的悠悠叹息。

　　“陈迹。你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幸福啊。”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回到S城之后，陈迹的生活开始逐渐忙碌起来。陈迹开始疯狂写稿，把满心的愁绪都化作字符敲击在键盘上。有很多个夜晚，在辗转无眠的时候，陈迹点燃一根烟，然后就着窗外的冷风把心事轻轻唤醒。

　　陈迹会想起许年的脸，陈迹会想起苏诺的脸，可是，他们都已经是故人了。陈迹无法再寻觅到他们的踪迹，他们就这样失落在苍茫人世中。

　　新书出版的很顺利，编辑在B城为陈迹安排了签售会。那天，在万千粉丝簇拥的场景中，陈迹头也不抬地忙碌着签字。直到一个身影走到陈迹身边，有人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陈迹的桌子。陈迹抬头，竟是许年。

　　许年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整个人的装扮休闲而又滑稽。陈迹定定地看着他，许年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的真名不叫周末。陈先生。签售会结束，能否赏脸和我一起喝杯咖啡？”

　　“可以。”

　　“那好。我在大厦门口的咖啡馆等你。不见不散。”许年说完便飘然离去，只剩陈迹一阵恍惚。

　　在签完一千多本书之后，陈迹终于结束了签售会。他拎着包头昏脑胀地走进咖啡馆，刚一抬眼便看到许年正坐在玻璃窗边看着自己。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陈迹问。

　　“是。等了很久很久，都快十五年了。”许年表情肃穆地说着。

　　“十五年？呵。十五年前，我们都还不认识。怎么会等我？”陈迹觉得许年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只允许你有笔名，就不允许我改名吗？陈迹。”许年把咖啡轻轻地推到陈迹的手边，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不叫周末？”陈迹惊讶地问道。

　　“是啊。15年前，我叫苏诺。后来，爸妈离婚，我跟着妈妈改嫁，跟着继父改名换姓。”许年气定神闲地说着，陈迹惊讶到坐立不稳。

　　“你，你是苏诺？”陈迹大叫。纵然咖啡馆里人来人往，陈迹却快乐的像要跳起来。

　　“是我。是我。只能是我。”

　　“你曾经提到的那个人是我？你一直等的那个人是我？”陈迹喃喃地问道。

　　“是。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你就离开了。”许年轻轻地把手搭在陈迹的手背上，一股暖流由上而下贯穿全身。

　　“答应我，这一次，我们不要告别。好吗？”许年看着陈迹，他的眼神里有灼热的光。

　　“好。”

　　“世事艰辛，我们必须要同行。否则，那么多苦难，你怎能一肩承担？”

　　四目相视，心有灵犀。

　　世界虽然很大，可是，只要心存希望，想见的人终归会见到。错过的人也一定会再相见。只是需要精心等待，就像是虔诚地等待一朵花开。不要犹豫，不要彷徨，不要挫败，坚定前行，便是希望。

　　那天之后，陈迹留在了B城。他和许年居住在那套小公寓里，两人相对而食，相对而眠。日子惬意而悠然。有很多次，当陈迹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许年已经安然入睡，心中便是无限的温暖与欢乐。纵然路途艰难，有人同行，便是美满。

　　在陈迹的小说里，他终于弃绝了冰冷与绝望，他开始书写盛世欢腾的明媚春光，他开始书写繁华城市中的愉悦男女。陈迹不知道是许年拯救了自己，亦或是许年催化了自己内心的温暖，至少，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失望，轻易感伤。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