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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寻找新生的念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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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在R城,陈迹把自己搁浅在新的境地中。告别往日的哀伤,不再肆意宣泄情感,陈迹希望自己能够得以新生。相熟之后,许年经常经常和陈迹相约见面。每日出门前,陈迹竟会有短暂的拘谨,仿佛是将要密会情人的姑娘。连呼吸都想要多番练习,然后寻觅出最淡然的方式。
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陈迹从未想到在这遥远偏僻的小城,能够邂逅到志同道合之人。与陈迹、许年他们而言,这里仿佛就是一个大型游乐园。他们在里面,尽情地享受着毫无羁绊的浮世游。他们畅所欲言,谈天说地,从梦想到爱情,从幼年到老去。
纵然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至少我们穿越浮躁喧哗的世界,守得灵魂的相通与相拥。你曾经带领着我,穿过我的白天的拥挤不堪的旅行,而到达了我的黄昏的孤寂之境。在通宵的寂静中,我等待着它的意义。
陈迹到达新都的第十天,R城下了一场大雨。早晨,陈迹推开窗户便看到雨水肆虐地洗刷着庭院里的栀子花,溅起了一地的水花。雨雾弥漫了整个城市,眼目所观之处,尽是湿漉漉。陈迹惦记着与许年的约定,慌忙带着打印好的稿件,撑伞外出。
上次见面的时候,陈迹说起自己只是一个写不出小说的作家,所以来到这里为自己寻找出口,寻找灵感。许年说:“文艺工作者很辛苦的。而且,这个时代太过浮躁,你们未必能够找到很好的生活方式。不必太过逼迫自己。”陈迹点头称是,许年拍拍陈迹的肩膀说:“不必泄气。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稿件带来给我看看。可以吗?”许年的声音轻柔而又笃定,让陈迹根本不忍拒绝。
原本平缓的街道,在暴雨的侵蚀之下,积水漫布。陈迹费力地撑着雨伞,一步步地艰难行走。街道行人稀少,除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冒雨出门。在街道转弯的路口,陈迹一不留心,跌倒在地。衣衫被雨水打湿,手掌被磨破了皮,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陈迹并不顾及这些,他慌忙起身继续前行。寺庙静默而立。仿佛是不被知晓的世外桃源。晴日里的烟雾缭绕,而今都已不见。唯有僧人匆忙走过,勉强添加了几丝生机。
陈迹到达凉亭的时候,许年已然端坐在那里。“嗨,我以为下雨天,你不来了。”
“怎么会呢?别说只是下雨,就算是漂洋过海。既然我答应了,也终会到来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像在千里赴会?”许年的话语,让陈迹一下子跌入了情感的漩涡中。这样的灵魂伴侣,至真至纯至美。可是,如若真的要逾越懂得,走向爱情,多少又有些唐突与俗气。
柏拉图的爱情,多少人为之疯狂。可是,一旦涉及到了更深的层面,众人的感触必然也会有着“质”的突变。
陈迹无言以对,只是将打印稿递给他。许年静静地在雨雾中翻看稿子,陈迹却在以隐喻地姿态观看着他。谁是谁的风景,谁是谁的归人。良人终究是不可寻,只可等。就像是这座寺庙已然等待了几百年,大抵也是在等最为懂得它的人。所以,它被很多人摄入相机中,写入文字里,成为了别人案头永久的风景。
这个世界总是人满为患,总是喧嚣不止。可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是孤独无依,总是独自为岛。人们寻寻觅觅,试图寻找出气味相似的同类。却发现,更多的时候,依然只能守护孤独。就像是陈迹14岁那年,他与几个男孩骑车出行。夏夜凉薄,风吹起他们的发,凉意入骨。当他们渐渐地驶出城市,进入荒芜的郊区。有人开始执意折返,有人开始后悔出行,亦有人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众人之中,唯有他勇敢地辞别同行之人,隐忍着继续前行。那一个夜晚,僻静的小路,他将匕首置与腰间,沉默地穿行与黑夜之中。骑至天明,日出照亮眼前光景。那样明晃晃的场景,就像是上帝赐予他的辉煌勋章。那一天的陈迹终于明白:纵然周遭何其喧闹,很多时候,你依然要学会孤身前行。这一路的苦涩与欢笑,往往都需要你独自咀嚼。
因为同类何其稀少。
遇见了,便是莫大的恩赐。
十多页的打印稿,许年谨慎而细微地读着,就像是奉若珍宝的感觉。“周末,这样来自与灵魂,而又抵达灵魂的文字,一定会被很多人欣赏的。坚持下去,你必然能够成为一个大家”。翻完最后一页,他赞赏地说。
那一刻,陈迹才真正地感觉到,在他的心中:许年竟然是这样非同寻常的存在。陈迹不会用华丽而虚空的词语去形容他,却愿意把他的一切都视同是对现实生活的完美讽刺。这么多年,他一意孤行地抵抗着世俗的侵蚀。他特立独行,他心有漏洞。甚至于,他还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从小到大,他都在竭尽所能地抗拒着女性,无论她们怎样试图亲近,他都会觉得别扭而又可怕。仿佛女人是恶魔,或者说,他的心里隐匿着恶魔。这样的性格特征让他精疲力尽,甚至生起了自杀的欲望。于是,他开始看病吃药,甚至接连不断地做心理辅导。可是最后,他到底还是失败了。他违背不了自己的内心,他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开始到现在,他所怀念的都是十三岁那年,那个穿着白衣背着木吉他行走在阳光里的少年。那个少年会在自己满身伤痕的时候还会面露微笑地说:“这样啊。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我不允许他们再欺负你。”
也许,那就是年少时最懵懂的欢喜。那么稚嫩,却又真实。可是现在,当陈迹遇到许年的时候,他竟有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很多情绪只需说给懂的人听。就像你的文字。周末。就这样保持下去吧,很多年以后你就会发现,每当快要淹没和妥协的时候,总会想起这时的时光,阳光遍布,万物有声,曾经构筑的梦想,其实,一直不会消逝。”许年的目光越过稿纸,直直地看向陈迹。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所有的涟漪都可以被他包容,被他拥护。甚至是被他呵护。
“许年,谢谢你。”陈迹勇敢地迎向许年的目光。
“ 你受困与自己的内心,摆脱不掉自己的心魔。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出口。文字是,旅行也是。这一点,你是,我也是。在北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不被理解,不被安慰。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心若不静,哪里都是牢笼。”许年的话语,句句击中陈迹的内心。
“可是,静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迹说。
“所以,我们才需要同类。相互安慰,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那么,我会是你的同类么?”陈迹问。
“会。因为你本身都是。”许年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是一个沉淀许久的事实。让人不得不去信服它。
“为什么?”
“因为你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在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我和他却是相同的。那是我对自己性别认知最为清晰的一次。”许年缓缓地说着,陈迹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