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血祭》铃木千叶子

12、缘君难回

　　第十二章
　　这样的日子连续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听到君霖重现魔界的消息后才戛然而止。君霖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却也神色清明。
　　当君霖再次回到魔界，当炎炜再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会在此刻发生改变，魔界的未来和天地万物的轮常都被改写。这一切明明都是他所期望的，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他不安。
　　当得知君霖意外掉入迷幻森林的时候，炎炜日夜派人去寻，一方面担心君霖的安危，一方面时刻观察各地的动向，怕有心之人逞这次机会引起动乱。神界和魔界彼此心照不宣，对外封锁了消息，炎炜冷笑，毕竟神界一直以与魔界为伍为耻，怕是巴不得圣君死在里面。
　　君霖头发散乱，身上斑驳的血迹，却神目清明，面无表情，眼眸里的血色似乎更深了，所以当看到这样的君霖的时候，炎炜似乎不想去追究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活着就好。
　　“恭迎圣君回殿！”君霖径直而过，一言未发，他变了，他自己也知道...变得淡漠人性，变得无视悲痛，或者可以说是变得暴戾自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骨子里流的血肉，终于在这个时机压制不住，要宣泄而出了么？君霖手中握着玄血，玄血被列为上古神石，一直是可闻不可见，大家只听说过它，却没有人正在见过，除了他。当他第一次见玄血的时候，它透亮得仿佛可以窥探人的内心，一丝的恐惧、欲望，任何的情感在它的面前都被放大，显露无疑。君霖用小小的手心捧着给姑姑看，眼神里充满着欣喜和自豪，这是他第一次试着把玄血从身体里拿出来，“姑姑，你看，它长得无棱无瑕，为什么会叫玄血这样的名字呢？”当他举到姑姑眼前时，他透过玄血，现实中姑姑温柔的笑脸却被恐惧和恨所替代，没等姑姑回答，君霖慌得跑开了，虽然姑姑对他照顾关爱，但她心里还是怨他的。他有时怪玄血，让他看得太清，打破他所有的幻想。之后他他便加倍的对她好...
　　而现在，君霖再看玄血，已不复往日的光彩，因为它染了血......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君霖仍然心有余悸，他倒在湿漉漉的土地上，望向黑压压的天空，不断向下倾注的雨水拍打的他的身体，从痛苦到麻木，接着是不断流逝的鲜血和力气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对这个世界并无依恋，却想再看一眼那个人...
　　原来...魔与人同样怕死，同样放不下，同样有欲求，同样有执念。
　　那玄黑蛟龙就在君霖的旁边，来回走动着，似乎在等一个时机，君霖无力反抗，他在想他这个一只脚已经踏入死亡的人，死后应该会去地狱吧？或者烟消云散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只一瞬，那只蛟龙硬生生地钻入了他的身体里，身体仿佛要被撕裂，嗓子却嘶哑得发不出声音。而痛苦过后，是重生的他。
　　伤口已经消失，那蛟龙融入了他的身体里，他身体里流的是它的血...
　　玄血也因此变得鲜血淋漓，一滴血嵌入然后慢慢蔓延开来，沿着玄血原本的纹路，直到完全覆盖代替了原先的透亮洁白。君霖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才是玄血的真实面目吧...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迷幻森林已经消失了，身上的伤也好了，只有手中紧握的铃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
　　君霖回到烛阴殿时，衣物上的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他杀了很多人，多到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从第一个人的犹豫、不忍到后面的果断、决绝，他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置他于死地，不管是神、魔，还是人，这世间就真容不下他么？生不为他所愿，玄血不为他所选，杀人亦不为他所求，一切的一切他都没得选。他自认为不愧于天地，作为魔，不愧于魔族，这玄血真能让六界大乱，杀戮成性么？若真想要，尽管来取便是！
　　未单殿，小婉急匆匆地跑进来，刚想说话，又想了想，回过头把门关好，“小姐，小姐，我刚刚看到南门的几个守卫在偷懒聊天，刚想去教训他们，小姐你猜我听到什么了？”三公主半卧在床上，翻看着前几日溪洺替她从人间寻来的杂谈趣志的书，嘴唇苍白，身体虚弱，也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小姐，别看了，我听见他们说那个魔界圣君回来了，好好地回来了，小姐，你听见了么？！”三公主抬起头来，看着趴在床边泪眼婆娑的小婉，指尖泛白，紧紧地握住小婉的手，神色略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小姐，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三公主一睁眼就看到一贯爱哭鼻子的小婉又一边哭一边在嘟囔着什么，无非又是些杞人忧天、埋怨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她无奈地转过头去，“要是我醒来就看到你发洪水的样子，我还是不要醒来的好...”，“小婉不哭了，不哭了。”小婉努力瘪着嘴，不让眼泪继续往下流，伺候三公主喝下魏灵子配的药。一个人影立在门外，是宿浣来了，三公主便把小婉给打发走了。
　　“魔界圣君回来的消息属实，不过...多了些邪佞之气。听说一回来，就重整了魔界，平日里明里暗里不服他的，凡是暗藏私心的，一律都处以极刑，东魔王一族全灭，南魔王则元气大伤，现下望眼魔界，无人敢反。”三公主低着头，双唇微颤，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也为君霖而心疼，一个人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又遭遇了困境中绝望，多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想要不变，不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魔生来凶狠残暴’,若真是像他所说，他又怎会一次又一次挡在自己的前面，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人不知，天下正道也不愿知道...
　　三公主眉头紧锁，照宿浣这般说来，他此次回来，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世人心里容不下魔，他丧母失志，心里有恨，怕是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三公主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与他对立或是与他反抗同族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但若那人真残害苍生、狠毒残暴，那她一定会手刃他，以正正道。
　　君霖回来的这般大张旗鼓，怕是没人会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告诉众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还之。此番行为让各族人人自危，就怕成为作为“杀鸡儆猴”的示例。而恐惧至极便会穷凶恶极、不择手段，各族暗中联盟，想方设法地要除掉君霖。
　　“合众族之力，都没能把那魔界圣君暗杀，听说此番他回来，功力大增，若硬碰硬，我们也讨不了好。”一臣神说道。“照你的意思，是要设计埋伏么，笑话，此等行为有辱我神族之名，臣以为不妥。”殿内一下便喧腾起来，群臣分为两派，开始争论不休。玄武大帝挥动衣袖，大声喝道:“够了！此事日后再议。”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垂着手低着头，生怕再惹得上座那人的不快。玄武大帝离开了大殿，身后还跟着江尹，各族推选神族为首，一是大敌当前，人人自危，急于自保，二是碍于神族自古以来的地位和力量，玄武大帝深知各族野心昭昭，这暂时的联盟犹如藤条，断之可弃。
　　“江尹，你觉得这个乱局该如何理”他现在急需别人中肯的建议，帮助他走出泥潭。“臣觉得，还该以大局为重才好，该来的总会来的，但不管武上做什么决定，江尹都在所不辞。”玄武大帝心里一震，他知道江尹说的是念儿，偏偏与这样一个人扯上关系，道不同，如何能走到最后大局为重...好一个大局为重...玄武大帝在心里苦笑，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是整个神族，为了念儿，他死又何妨，可若因为他而族灭，又怎能原谅...
　　“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三公主离开未单殿一步，也不准任何人见他。”
　　不到一刻钟，士兵就把未单殿围得水泄不通，三公主也察觉到了，怕是近期皇爷爷他们要采取行动，才故意把她困在这里。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虽然不能以一己之力避免这场战争的发生，但她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最重要的两个人站在对立面上，互相伤害。她要离开这，她需要宿浣的帮助。这时，小婉端着药汤进来，嘴里喘着粗气，眼睛睁得老大，“小姐，外面一下子来了好多人呢。”三公主看着小婉手中的药汤，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