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归云燕

2、助理

　　李曼汐第一眼见到沈离笑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惊艳。
　　“叫什么名字？”
　　“曼汐姐好，我叫沈离笑，请您多多关照。”初次见面，出于敬重“前辈”沈离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32岁的李曼汐已是影视圈一线大咖，无奈年华老去，一脸的骄纵刻薄。此刻，她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休息，旁边的造型师在帮她做手部护理。
　　她斜眼打量了一下沈离笑，22岁，多好的青春年华啊，长得如此打眼，迟早都会出道，跟着她做助理不过是找个好跳板罢了，也就越发不忿，为什么有的人天生一副好皮囊，什么都能唾手可得？
　　“跟着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要听话、听话、听话，记住了么？”她顺手拿着剧本敲了造型师的头。
　　“离笑记住了。”
　　“你以前跟过谁？”
　　“曼汐姐是离笑跟的第一位明星。”
　　“什么？”李曼汐一脸怒容，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派个新人来打发我？Linda怎么办事的？”
　　“您先别生气，先试用离笑几天，不满意再退货可好？”
　　李曼汐有几分意外，这个圈子势利得很，在她面前低头服软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将服软的话说得真诚动人又丝毫不谦卑。

　　在片场，像沈离笑这样的小助理其实是没有名字的，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一般都扯着嗓子喊一声：“曼汐姐的助理过来！”
　　一整个下午，沈离笑被李曼汐有意无意地各种折腾。
　　“叫你去拿个水怎么这么慢？”
　　“没看见我一头汗么，扇扇子！”
　　“你脑子被门夹了么？怎么这么笨。”
　　“伞，伞怎么遮的，要晒死我么？”
　　“你是猪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你没吃饱饭么？用力扇。”
　　“你把我头发都扇乱了，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
　　从下午到晚间，李曼汐各种不满和辱骂，发起火来还顺手砸他几下、掐他几下，掐得他胳膊青青紫紫的。就只听见沈离笑不停在道歉，并一点点纠正做得“不太好”的地方。
　　造型师三米实在忍不住偷偷劝他：“曼汐姐发脾气的时候，你离她远点儿，别自讨苦吃。”
　　“是我做得不好，不怪曼汐姐。”
　　三米啧啧两声。经纪人Linda将一摞纸递给他：“这是曼汐姐明日的通告，我们先走了。你明天记得提醒她每一项行程。”
　　“是。离笑记住了。”
　　到了晚上，经纪人、造型师、宣传一众人等收工回家。
　　只留了沈离笑陪着李曼汐，背上、胳膊上挂着大包小包，还得记得替李曼汐拉开车门。
　　深夜，车子载着李曼汐到了B市一家高档私家会所。
　　沈离笑打量一番，这里不像是休息的酒店，倒像是应酬的地方：“曼汐姐还不休息么？”
　　李曼汐突然怒了，抄起手中保温杯砸到他头上：“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忿我下午呵斥你，在这里羞辱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沈离笑捂着头上肿起的大包，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李曼汐的神色，这不会是一场令人愉快的应酬。
　　李曼汐戴了墨镜，丝巾遮住大半张脸，忿忿下车。沈离笑跟着她。
　　李曼汐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他：“给我滚蛋！”这个孩子的眼神太过清澈。
　　“曼汐姐一个人行么？”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助理有资格进去么？”
　　“对不起。我在车里等您。”

　　回到车里，沈离笑问司机小郭：“曼汐姐一个人去？”
　　“三更半夜，女明星单独赴会。你懂的啦。”
　　“……”
　　“你家在B市么，要不要先回家还是回剧组？”
　　“我等曼汐姐下来。”
　　“你会不会开车？”
　　“会。”
　　“你来开车行不？今日老婆生日，我想早点回家。”
　　沈离笑点头同意。
　　小郭又忍不住叮嘱：“每回有这样的应酬，曼汐姐都会变得不可理喻，所以Linda和三米他们今天都躲着她，万一她闹得不像话，你直接砸晕她搬回酒店便是，千万别自讨苦吃。”
　　“我知道了。谢谢您。”

　　沈离笑在车里将李曼汐的通告全部整理了一遍，按时间顺序列表，重要事项作出标注，然后将她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也列了表，甚至连李曼汐的喜好也整理出来了。
　　胃疼得有些难受，光靠几片胃药似乎不太管用，看来不按时吃饭还是不行。他溜达到街边小卖部买了碗热腾腾的泡面，权当晚饭边吃边等。
　　这一天过得像做梦一样，似乎也没有比以往累多少，只是由日以继夜繁重的脑力劳动突然变成了一份彻底的体力活。一整天跑来跑去，虽然不停地被骂，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他以为林肃至少会拼命压榨他，但林肃给了他一份并不算太难做的工作，除了胃有些疼，其他都挺好的，至少在等待的时间里，他还有空吃了个晚饭。
　　他揉揉酸痛的肩膀，抬腕看表，凌晨三点。
　　李曼汐一身酒味，晃荡着从会所出来。
　　沈离笑迎上去扶她上车。
　　“滚！”李曼汐甩开他。
　　“您喝多了。”沈离笑扶住她，试图将她弄到车上，她这副样子被人拍到就麻烦了。
　　李曼汐借着酒意突然猛扇他一巴掌：“我让你滚！”
　　沈离笑摸摸脸，猜测着明天会不会有个手指印，突然一把抄起李曼汐，一个公主抱不容分说，迅速将她塞进车里。
　　李曼汐怒火上窜，抓到什么都砸向他，一通乱踹：“你们这帮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离笑的膝盖被高跟鞋踹了一下狠的，窝在车里半天没能起来：“曼汐姐要是不喜欢，下次拒绝就是！”
　　“拒绝？”李曼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个圈子这么好混？想拒绝就能拒绝？”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以？”沈离笑语音温和，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李曼汐依旧敏感了：“你心里瞧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不过是高级妓女？”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等他说完，李曼汐一脚狠踢在他肋下，“我李曼汐就算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羞辱。”
　　沈离笑捂住胃部，冷汗直冒。胃本来就不舒服，一直靠止疼药扛着，这一脚内外交困、雪上加霜。
　　见他被踢得狠了，脸色煞白半响说不出话来，李曼汐也有几分心虚：“这次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记住别乱说话。”
　　“离笑记住了。”沈离笑忍着疼开门下车，重新坐到司机位上。
　　“小郭呢？为什么是你开车？”
　　“郭哥家里有事，我送您回酒店。”
　　“你行不行？”李曼汐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了，“你不会挟私报复吧？”
　　沈离笑额上微微冒出冷汗，单手打过方向盘，还是忍不住微微莞尔：“您那两脚踢得确实狠了点儿，但好在还不影响开车。放心，我不会把您带到沟里去的。”

　　凌晨五点。W酒店。
　　沈离笑的闹钟准时响起。虽然困得不行，但好在他习惯了熬夜，这样的工作节奏，其实再熟悉不过了。洗漱整理吃过早餐之后，他甚至有空给自己泡了杯养胃茶。
　　凌晨5时30分，准时去敲了李曼汐的房门。
　　早上8点，电视台有个访谈节目，李曼汐最迟6点半要化妆。
　　门铃响个不停，李曼汐充耳不闻。
　　然后，酒店座机、手机、门铃、敲门，几乎用遍了所有方法，李曼汐就是不起床，她拔掉了电话线、开启了门铃免打扰、关闭了手机。
　　沈离笑怕他出事，都准备踹门而入了。
　　经纪人Linda告诉他，李曼汐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变相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