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道家始祖

188、第 188 章

　　翠紫见我这幅模样，笑道:“聚一大人若想知道这阵法究竟成是未成，奴婢倒是有办法。”
　　我问:“什么办法？”
　　翠紫道:“一匹马好或不好，需得骑上才知道，一把剑利或钝，也是需得用过才知道。这阵法虽是玄妙，但也脱不出这个道理，不如试一试它的功用是否如聚一预想一般，若是一致，便是成了，若是两样，那就未成。”
　　我恍然大悟，笑道:“这样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真是够笨了。”
　　翠紫笑道:“聚一大人是大智，那里会耍小聪明？我们这样的庸人才会使这样的笨方法。”
　　我苦笑。我哥自我成了阵就一直往这儿看，听见我和翠紫的对话后，往这边凑过来。问道:“要我帮忙了吗？”
　　我瞪他一眼:“本来是的，可是现在有其他人了。”
　　其实我把我哥叫出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因，只是有点嫉妒而已。这就好像在教室里疯狂刷题的高三学生对窗外自由自在的保送生的嫉妒一样。我嫉妒我哥的悠闲，我在为师姐布置给我的任务费心费神的时候，我哥却在一旁悠哉悠哉，这让我怎么做活？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是我怀着恶意把我哥叫过来，可是这份龌蹉，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看见别人有了好东西想要，看见别人活的好就抱怨自己的生活……这是人性的丑陋一面，就像是阳光后的阴影一样。只要有阳光的一面，就会有阴影，只不过是隐藏的或深或浅罢了。
　　翠紫见我这幅模样，便道:“聚一大人若是担心伤到令兄，奴婢可以帮忙试阵。”
　　我一愣，而后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没有什么的。”
　　翠紫道:“聚一大人莫要推辞，这是奴婢自愿为之。”
　　我推辞不过，只好点头，对她道:“还请姐姐把手放在这阵中。”
　　翠紫依言，把皓腕拉起，将手放在阵上。
　　我又道:“请想一副场景，随意就好，而后我启动阵势，再回答与你，若是与你所想一致，便是成阵了。”
　　翠紫依言，闭上眼睛，似乎回想什么东西一般。
　　我看着石桌上的窥心阵，举起手往上狠狠一拍。一个阵法的运作，必须要有天地间势的推动，一般阵法所需的势，都是聚灵阵所供给，但是我的这个阵法是由特殊的聚灵材质所勾勒出来，运转时需得引导。方才我拍石桌，拍的地方时阵法的起始之处，也就是提供一定的势给予阵法的起点，让它可以运作。
　　一掌拍了下去，有不少玉屑被震飞起来。我正担心这玉屑震飞会不会破坏阵法间势的传递，却很快的就有一副画面传到我的脑海之中……
　　是这个园子以前的场景，是一园子的牵牛花，美得惊艳。
　　叶叶相覆盖，枝枝交纠缠，叶叶相覆盖，盖不住满园好景色，枝枝交纠缠，缠住了黄鹂夜夜歌。矮灌木，高乔树，长花藤，短草路。小巧玲珑实可夸，难说牡丹胜过它。蓝紫铃铛，秋蚕丝帛，蓝紫铃铛，虽不响敢借晨露斗初阳，秋蚕帛丝，虽难穿可看织女绣天衣。
　　牵牛花，一朵朵，一排排，借着晨露斗初阳，敢胜天日三点光。
　　奈何花期太短，朝花惜拾，过了正午，便陆续的凋谢了。只留下几片叶子和萎缩着的花容。
　　我感受着脑海中从盛到衰的牵牛花，不禁有些感慨。我对白图的母亲雀图，尚且有些了解，她的故事在天南颇为流传，各路文人评写她的时候也都带了些感叹。而今我到了这个为她而建的地方，心中不禁想到她，看着这牵牛花，心中不禁想到她……
　　我想，那个女子最喜欢的牵牛花，是不是因为她的命格就像牵牛花一般呢？一样的短暂，一样的美丽，是了，牵牛花虽然平贱，但也有美丽之处。
　　但是，她与牡丹相比，终究少了几分底蕴，在阳光下长存不得。纵然是有露水护着，但露水又能到几时呢？
　　我睁开眼睛，翠紫坐在我的面前，她的手依旧在阵法上，我的手也在。
　　翠紫见我睁眼，问道:“聚一大人有何见闻？”
　　我道:“很漂亮的花。”
　　翠紫将手抽离，笑道:“那就恭喜聚一大人了。”
　　我哥在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着茫然。
　　却也就在这时候，霍服在凉亭外叫喊:“下雨了！”
　　我忙起身，去凉亭边上看。果然是一场好雨:风婆舞袖，云童吐雾，龙王聚水，雷公击鼓。风婆舞袖，折枝吹瓦断梁柱，云童吐雾，遮眼挡目难寻路，龙王聚水，三江九洋会一处，雷公击鼓，紫蛇蓝蟒满天舞。吹的是花伤树断更秋色，下的是江中万鱼皆迎龙。那舞，灰蒙蒙，看不清日月天光，那电，一条条，要夺走三光天位。
　　我惊叹:“这雨这般大？”
　　翠紫也走过来，亦点头道:“这雨的确不小啊！记忆里好几年未有这样的雨水了。”
　　我哥看了这雨，连忙跑回去拿起自己放在石桌上的雨伞，道:“我们回去罢。”
　　我本来因为顾忌霍服的病，已经打算回去，可是被我哥这样一讲，不想让我哥高兴的心又起来了。
　　我故作深沉道:“哥啊！你没听说过吗？有的东西，需得晴日看，方才圆憾，有些东西只得雨雪中看，方才开眼。”
　　我哥撇撇嘴:“什么东西啊？”
　　我道:“多了！雪中梅，雨中荷，雨过樱，粘露草，霜里松，都是雨雪之中方才尽显美态。”
　　我哥无奈:“那你现在要去哪？”
　　我想了一下:“昨日我们玩的时候遇上一池枯荷，就去那儿玩一玩罢。”
　　我哥叹着气点点头，指着叶燕儿和霍服道:“他们两个就别去了罢。”
　　我一愣，随即想起霍服现在身上不是很舒服，就问霍服:“你去吗？”
　　霍服摇摇头，叶燕儿似乎也不打算去，道:“我认得路，我送他回去。”
　　翠紫道:“既然聚一大人有此雅兴，那奴婢就在前带路。”
　　我点头:“麻烦你了。”
　　我和我哥，以及翠紫三人，遂撑起雨伞，向荷花池那边去了。
　　一路上遇上不少慌忙的跑来跑去的宫人，也有一些侍卫，没戴雨具，只是穿着一身盔甲，站在雨里。
　　我雨伞的伞骨边缘垂落，滴下一滴又一滴雨露，两旁的花草树木，原本就没什么生气，现在被秋雨一打，更是垂落着枝叶，像是被斗牛士打败的公牛，无力的躺在地上喘息，偶尔被一阵风吹起，晃动一两片叶子，就好像斗牛的苟延残喘。
　　慢慢到了荷花池边上，池中与昨日看时光景又是不同:裸莲败花左右摇，枯荷老茎压枝倒，听不清风声连成一片，看不清雨脚乱成万条。千点涟漪，万道波纹。千点涟漪，声声告人雨势，万道波纹，默默述说风声。淅淅沥沥，沥沥淅淅。
　　咚咚咚，哒哒哒，啪啪啪，好一似仙人双手操古琴，怪不得葬花劝玉听夜雨。
　　白石桥上不住的滴水，残荷上不住的滑水，说不清的好看。
　　翠紫道:“聚一大人，还是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受了风。”
　　我并没有注意道翠紫略带严肃的神情，只是笑着点头，刚一转身，却听见背后一声尖锐的声音破空而来，刚要回头去看，却一声利物刺入人声的声音，头刚扭到一半，就听见一声压抑的喊声:啊！
　　待我彻底回头，看见翠紫的手赫然竖在我的面前，上面插着一支箭，箭穿过翠紫的手，离我还有一掌距离。以我的身高算来，这支箭若是正射中我，大概正中我的头颅啊！
　　同一时刻，数个侍卫不知从何处现身，先是看了看我，见我无事，又有几人向方才箭矢飞来的方向过去。
　　剩下的几人对我道:“聚一大人无事？”
　　我被吓得缓不过神来，连伞都丢了，那里听得到他的话？更别提回答。
　　我哥也是被吓傻了，撑着伞在旁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翠紫在侍卫来了以后就躺倒在地上，强咬着牙关，不愿呻吟。好手死命握住伤手的手腕，浑身不断的颤抖。
　　那几个侍卫中，一个领袖模样的人捡起我丢掉的那把伞，对旁边几人道:“你们几个，先送聚一大人回去。”
　　那几人领命，过来扶我，我浑身几乎是化作泥了一般，快要被这雨水淋烂了。
　　我任由那两个侍卫扶起我，心里不住的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办。自我到了这一世，我一直是活一天赚一天的心态，可是也就是刚才，我才感觉到恐惧，我害怕死亡。
　　我浑身被雨淋湿，虽然现在有我哥的雨伞护着我不被雨淋湿，但冷意却越发强烈，我很愧疚，若不是我要来看荷花，翠紫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罢。
　　要不是为了保护我，翠紫是不会遭遇这样的事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