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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4 终点

      那是我这一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

      突然从背后杀到的,令人猝不及防的黑暗一下子就把我包了个严实。还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意识都被夺走了。最后好像听见一声女性叫喊的声音,那应该是错觉吧,当时的我并不认为那个三番两次袭击而来的【东西】会发出如此清脆悦耳的人的声音。

      人们常说,陷入睡眠和感觉和死亡是十分相似的。其实当时我很可能就这么直接被黑暗夺取性命,也无法再以回忆的口吻说点什么。但幸运的是,在两位三日月宗近的各自并不相同的决断下,我幸存了下来,活到今天。

      被我称为宗近的那位,决定要杀掉我。
      而被我唤以三日月的那位,则决定要继续以刀剑男士的身份存在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今剑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石切丸紧接着又大声说了句【那个三日月发现我们了】,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我想要睁开眼睛完全清醒开来,然而耳边传来小狐丸的一句【罢了,还是不留了】后就觉得眼睛上像是盖上了一层什么东西般,意识也跟着一起下沉到万丈黑暗之中。

      又过了好一会,忽然可供人呼吸的氧气一下子出现在我的鼻腔里。我大口大口的把它们一并吸进了气管,大脑活跃起来,肾上腺素以前所未有的剂量分泌,我感到脖子非常疼,被强行压扁的喉咙口忽然有了一丝起色,强迫自己把看不大清的眼睛给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夜色下的长刃,皎洁的宛如天边上弦之月。

      而在刀刃后面的,是捂着肚子倒坐着的三日月宗近,从身上的伤痕和灰尘来看最起码是受了中伤,他半闭着眼睛,抬头看向我的上方,而我也跟着让这痛到不行的脖子扭过去,看向他所看的位置。

      是三日月,我的三日月宗近。

      “咳咳咳…三...日月,”我努力发出声音来,喉咙十分难受,止不住的想要咳嗽,口腔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它呢?”

      “……”而三日月并没有回话,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向对面那个还坐在地上受伤了的三日月宗近。这很不对劲。

      “三日月?咳咳,你,你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呢?”我捂着嘴,努力想使劲站起来,但腿和身体并没有那么听话,才坐起来但又很快失去支撑,一屁股还是坐了回去。

      “宗近……怎么受伤了?”那是帮我耐心包扎伤口的,救过我性命的这家本丸的三日月宗近。看着他浑身灰尘衣服开了好几个口子,想到他身上的伤可能是为了和那个怪物对峙所致时我就更不能还坐在原地,可当我再次要站起来之时,三日月把刀锋一移,朝向了对面。

      这是三日月在战斗时要给敌人最后一击的习惯。而每当此时他刀刃所指的,只会是他即将要破坏的敌人。

      他要 破坏那个三日月宗近?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回荡着三日月失踪前的那番话,看着身边的三日月一个箭步逼上,一刀直接从上直直落下,而前面的宗近用刀身一挡,身上的伤口刷啦一下裂开,衣袖滑落,手臂和半个身体也一并露了出来。

      “本以为是你的话会能理解。”宗近一边勉强接住三日月的横劈,道。

      “嗯。”三日月头一歪看似随性却又十分坚定,并没有多说而是银光一闪接着出招。

      “三日月?宗近?你们…”

      “我能理解,只是想法不同罢了。”三日月随口对宗近一说,狠狠一刀从上往下毫不留情的劈下去。身受重伤的宗近已经很难接下三日月的招数,只能转身回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不,你们应该能预想到现在这般局面的吧。”三日月看着另一个身受重伤的他,深情沉稳而又安静。

      “正是。”宗近边躲开三日月的攻击边点了点头,刀身上的伤痕连站在远处都能清晰看见。我闭起半张开的嘴巴,努力转动头脑,整理观察着整个事态的发展。

      就在我的身后,在刀光剑影的另一侧,月光下连着两个晚上袭击而来的【它】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在被褥上和地面上也能看到一道十分粗的血痕移动的痕迹。【它】身上有好几个窟窿,这大概是被刀剑所刺中而至的吧。而那血窟窿中已经不再往外冒出血液,显然,【它】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可【它】究竟是什么?三日月失踪这么久又究竟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失踪?他为何现在又把刀刃指向了这个本丸的另一个他?

      我思考着,看着三日月一刀刺进另一个他的腰腹,看着那十几个小时前还笑着说【我中意你】的宗近呜哇一声大口吐着血,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脑子又逐渐停止了去思考。

      “究竟是……什么和什么……”

      我抱紧脑袋,蹲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三日月把刀从宗近身体里拔出来,剑影划过木质门被小狐丸一刀砍断,刀身直逼三日月但又被其纵身一跃而挡下,左边岩溶挥刀直取三日月腰部,今剑以飞快的速度从下方一跃而起,石切丸紧随在后手也放在了刀柄上,眼看着三日月就要被左右夹击陷入不利之地。我伸手刚要叫三日月小心,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到把话硬生生咽进喉咙里。

      早已身受重伤双膝跪地的三日月宗近就在三条刀剑出招之时单手拦住了他们,他低着头,发饰不知道掉到了那里头发散在前面看不清表情,破损的手甲上有好几处伤痕,而他那拦住攻势的手臂上,此时也滴滴答答的滑落着血珠。

      “罢了吧。”

      宗近就说了这一句,他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放在了我身后那个【它】身上,额头上嘴边咕噜噜的淌着血。而三日月则在此时一个箭步挥刀就劈在岩溶身上,又是一刀在刚要腾空的今剑身上。跪在前面的宗近身上脸上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裂痕,像是瓷器一般从表面到内里一点一点错了位,那标志性的笑容逐渐凝固在他身上,碎裂的俊脸终归化为灰尘,消失不见。

      而伫立再其背后的三日月没有笑,也没有任何悲伤,他只是一刀一刀击中在剩下的石切丸和小狐丸刀身要害之上。几秒之间就已经把四把刀都打落在地上。

      “已经够了。”

      三日月没有给他们所有人任何挣扎的余力,一刀一刀取其要害,始终已一种平静安宁的眼神看着他们痛苦又或者是不愿屈服的样子。

      “我理解你们,但就以你们的故事来警告那些无知而又傲慢的人类吧。擅自利用我们,把想法强加于我们的下场。”三日月背对着我,转头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那块【它】的尸体,就把头转了回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已倒下裂开变为粉尘碎片的三条刀们,宛若祷告一般说道。

      “让他们能更加爱惜,尊重我们的灵魂。你们的所作所为其每分每秒都不会白费。”

      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清晰地忆起当时的那副景象,模糊中石切丸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今剑安静美好的睡脸,岩溶不甘的神情,小狐丸那呆然望向三日月的样子。在他们化作的风沙飞扬之中我的三日月宗近最终转身走了过来,他身上沾染的无疑都是他们的血迹,我看着他,他伸出手,平静淡然的看着我。

      “能站起来吗,审神者。”

      他很少称呼我为审神者,而在此时此刻,这显然极具深意。

      “能,三日月,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接过他的手,我在他的支撑下站直了身子。他依旧是我的三日月宗近,尽管我从未像此时此刻般感到他是如此遥远,但我依旧信任他。

      【我选择接过他沾着敌人血液的手。】

      “甚好,”三日月满意于我的回应,又开口:“在此之前,请先答应我,会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传承给所有的审神者,不,所有的人类。”

      “当然,”并不明白三日月这番话的用意,但我依旧答应下来。或许确实是感到害怕了吧,眼前的三日月宗近是如此的陌生,仿佛我从未了解过真正他一般。

      “嗯,敬畏吗……也不坏吧。”三日月明显是察觉出我心中所想,显然,在他面前任何隐藏都是无用的。他笑了笑,按照约定,简单的梳理了一下。

      首先三日月的失踪是三条刀剑所致,他们合力把我和三日月的空间隔绝开。三日月是最大的隐患也无法轻易伤害到,所以他们就挑了比较好下手的我,趁我被袭击之际三日月引诱我进了他的神域。而袭击也是三条刀剑默认且利用的,石切丸事先准备了一个神气稀薄的地方且贴上了能暂时阻碍三日月的符咒。利用袭击的空档让我自己走进宗近的神域。我当时以为自己走出来回到了本丸,而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本丸,是三条刀剑合力制作出的神域。

      三日月边说边看了几眼我,笑了几声又感叹了一句他们怎么没在那时就杀了你这样还可以解决掉我。我无奈之中叹了口气像是以往一样没好气的抽了三日月一眼,这习惯性的反应不受控制就跑出来了,赶紧收起这番无礼的举动生怕三日月又变回刚才那样,可眼前的他还是笑得一如往常,我这才放心一点,没再多想刚才的事,把想说的给说了出来:

      “还是庆幸现在活着吧。”

      “哈哈哈哈,我也不想因为失去了审神者而被刀解。”

      见他与我意见相同,我才真的松了口气。

      接着,三日月带着我走到【它】面前,告诉这是这家本丸的审神者,尽管这很难以置信,但在三日月的演示下,我开始逐渐能在那团肉和骨头之中分辨出其原来属于人类的模样。事实令人心痛不已,原来她是想要救我才突然出现,甚至用尽最后的力量突破了三条刀剑的神域。

      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我跪在她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而三日月则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与她。

      而最后,至于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三日月边与我离开这座本丸边解释道:

      “刀剑与人只会是两种关系,就算我们化作人形也不例外。这里的审神者,想必定是误解了。”

      只有这一句话听得也是云里雾里,来不及反应,三日月又接着问我在被神隐时是否和三条的刀有所交流,而当我把那大半天的事都一一告诉他后,他逐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直到我追着他问,告诉他我不明白也无法向上级交代后,他才把他的【猜想】告知与我。

      1.刀剑永远不会成为人类。
      2.人类不是刀剑的主人,就会是刀剑的食粮。这两者对于刀剑来说,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3.永远不要把人类的思维定式强加在刀剑身上。

      他把这三点写在纸条上,在半夜从近侍房间里透过门缝塞给了我。纸的背面又写了一段小字,他说他选择继续以刀剑男士的身份存在下去。反复看着字条上的字,我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是多么没有自知之明。

      回想起在那间本丸的短短两天,温和慈祥爱关心人的三日月宗近对我的【中意】,石切丸的那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我根本完全就不明白他们这些话的真正意思。他们获得肉身只有短短的十多天,相对于他们千年的刀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我区区一个活了数十年的人,又怎能以他们人类的外表来擅自解释那些话的用意呢?

      我恐怕根本就不知晓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刀剑,共同奋斗的刀剑,一起出生入死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执着,什么样的观念想法与我站在一起。也许我已经踩了很多很多次他们的地雷了吧。收到这张字条,这张珍贵的充满警示意义的【告白】,我所能对三日月说的也只有“谢谢”与“对不起”了。

      “只要你能把这些铭记于心便可。”

      隔着门,三日月如此回应道。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和我提过刚才那番话。而我也反复思考他那三条警示,尽可能的遵循它。

      他们都是贯穿人类数百年上千年历史的存在,身为刀剑愿意化作血肉之躯置身于战场之上的英灵。作为人,作为审神者能做的,只有给予其尽可能多的敬仰与尊重吧。

      现在在本丸偶尔也会看见以三日月宗近为首的三条刀剑私下聚在一起,有时是早上,有时又会是深夜。每当看见他们聚在一起我总会想起在那个本丸发生的事情,思考自家的刀剑某天会不会也一下子改变主意,但现在,唯一能明白的是如果他们改变主意的话我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尽可能的不让他们改变主意而已。

      所以,如果您为了搜寻我而看到这封信的话……

      请放弃吧。我定是已偿还了人类的罪恶。

      人类与刀剑共存的路,恐怕,还很长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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