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弥散 须是往年》楼青笑

4、第 4 章

　　接下来的几天，张约翰的生活轨迹似乎与四个人毫不交叠，他们各过各的生活，如同最陌生的同班同学。徐释然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张约翰未曾出现过，他来新班级报到那天不过是自己偶然袭来的噩梦，他们几个过的还是与所有人一样平凡的日子。
　　只是张约翰的脸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眼前。那完美如神祇的脸，却让她每多看一眼就更恶心一分。看着干净的人做出肮脏的事，似乎总会有一种黏腻的诱惑力，但这多是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被伤害的人是自己最在乎的朋友，徐释然总是幻想着把张约翰一寸寸毁灭。当然，她也就只停留在独自幻想的地步，至于佟亚席，几乎就要付诸行动了。要不是徐释然和陈浩楠一次又一次地拦着，恐怕他早就动手了。每次几个人一起看到张约翰，徐释然总能听见佟亚席下意识地捏拳发出的“碦啦”声响。
　　萧湘一直平静得古怪，就像不认识张约翰一样。不，更准确来说，是像看不到他一样。她唯一的一次反应，是在佟亚席看到张约翰和别人谈笑风生之后又一次冲动着想上前时，萧湘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别人看见，紧紧抓住了佟亚席的手。当佟亚席回头看去时，萧湘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但是佟亚席所有的力气都被这种沉默给泄尽了。
　　其实，不能说萧湘对张约翰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自从他来，萧湘就没笑过。
　　徐释然隐隐期望着，期望着一切至少就如现在般风平浪静，尽管素来安静的萧湘最近更沉默了。

　　晚餐时段是可以在教室里放电影的。最近几天放的是《暮光之城》，爱德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特写都会引起屋内几个留下来看电影的女生的尖叫，这让男生们十分困惑。
　　也有让男生女生都困惑的人，比如说关雨桐。她坚信自己也是又白又美型的吸血鬼中的一员，徐释然关于“你看人家吸血鬼哪有你这么黑的你以为自己是吸血鬼和黑狼王的杂交种么喂”的打击对关雨桐丝毫不起作用。关雨桐曾指着吸血鬼中唯一的黑人扮演者尖叫“哥哥！”（．．．　．．．）后来那个吸血鬼被狼人弄死的时候关雨桐伤心了好久。
　　而此刻的关雨桐正在冲着镜子摆弄头发，时不时还甩两下。
　　“你干嘛呢要放电影了。”徐释然奇怪地看着她，“你也能找到活儿接？”
　　“我说你分析问题的角度能不能别总是那么专业？你懂什么，这叫搔首弄姿。”
　　“．．．　．．．所以呢？”
　　“哎哟你这个小姑娘怎么那么难理解啊，人家就要见爱德华了不得好好收拾一下么！”关雨桐赏了她个白眼。然后，关雨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喷雾小瓶子，其中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就很不祥．．．　．．．
　　“那你也不用喷香水吧！就算爱德华能透过镜头看到你他也闻不到你啊！．．．　．．．不过这是什么牌子的？闻起来很怀旧？”徐释然在一番谴责之后开始深思。
　　“ＳＩＸ　ＧＯＤ．”关雨桐面不改色。
　　“ＳＥＸ　ＧＯＬＤ？．．．　．．．那是什么？”佟亚席认真地询问。
　　“性金。”陈浩楠和徐释然冷静且异口同声地回答。
　　正在喝水的萧湘呛到了。
　　“我靠以你们的水准翻译个‘六神’就那么难么！”关雨桐几乎尖叫。

　　在女生的桃花眼中，电影顺利地放出来了。一伙人看得正起劲，却看见一个女生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了张约翰的座位旁，放下一张纸条就又出去了。整个过程中，她都维持着一种“公主我只是来给藏在贫民窟里的王子留句话”的状态，她的内心一定觉得自己很高冷，然而在别人眼里她只是来装个【哔——】。
　　原本还在讨论剧情的一圈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徐释然有些担心地看向萧湘，却发现，萧湘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仍旧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徐释然和陈浩楠对视了一下，然后他们同样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研究电影。
　　张约翰回来以后满脸不解地拿起纸条，读完之后，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萧湘。
　　第一节大自习下课，张约翰有些匆忙地走出了教室。
　　看到萧湘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徐释然，当即跟了上去。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云流过，晚上亦是如此。月亮完完整整地挂在夜幕之上，却又不知为何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昏红色光晕。处于郊区的学校，没有所谓的霓虹绚烂灯火通明。有的，只是一盏盏沉默昏黄的路灯。
　　学校的小篮球场旁边有一片还算大的空地，其上错落排布的几面墙组成了一个任何人都走得出去的简易迷宫，校方将其命名为六合宫——关雨桐第一次得知这个迷宫的名字时，并未追寻“六合”二字在古文中的深刻含义，而是模仿着韩剧中小女生娇滴滴的口气说：“哦～～～是有彩票卖的意思吗？”——不过话说回来，学校就喜欢给各种地方取无比风骚的名字，而且该地区与名字几乎毫无关系。比如女宿舍楼叫“凤还巢”（陈浩楠：我一直很好奇，据说凤是公的凰是母的，那学校的意思是．．．　．．．），男生宿舍楼叫“得月阁”（佟亚席曾不满地抱怨：得什么月！月亮都在鸟窝里了不是么！），教师宿舍区叫“集贤居”（但实际上家里比较硬的学生偶尔也会光临那里住一住），食堂叫“珍馐殿”（关雨桐曾在食堂对着自己的盘中餐端详许久之后，谨慎地夹起一片菜叶子：嗯，取这个名字，真、羞。），最可恶的是什么“诺贝尔广场”，根本就是块儿只有地砖和野草的圆形空地！（徐释然为此而愤怒过：看把人家诺贝尔委屈的！）
　　不过，六合宫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经前辈们的鉴定评估，大家发现校园内无处不在的监控器为数不多的死角大多是六合宫的几个角落。
　　很适合谈一些不适合谈的事情。
　　“你那‘一些不能错过的事情’是指什么？和谁有关么？”张约翰一半笼罩在暧昧的灯光下，一半淹没在浓郁的阴影里，诱人的光影交错让他看起来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张约翰．．．　．．．”何诗萌的脸上是再昏暗的灯光也遮不住的红晕，“我很喜欢你，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　．．．”
　　“你才认识我几天？你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够矜持么？”
　　“不是的不是的！”女生慌忙地解释，“其实我很早就注意你了，我们是一个初中的，只是一直不在一个班，所以我想．．．　．．．”
　　这时，何诗萌下定决心勇敢一次，她突然抓住了张约翰的手，却又被无情地挣开。
　　“抱歉，我的心胸不够宽广，已经被人占满了，空不出你的位置。”张约翰的声音是充满磁性的平和，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让人迷恋陶醉。
　　何诗萌还想开口挣扎一下张约翰却不留余地继续说道：“既然你初中就开始留意我了，那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也应该能认得出来，她就是你我现在的同学。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只要她一个。我不会对别的女孩子动心的，你别再努力了。”
　　徐释然和陈浩楠一直藏在拐角，但在这个能便于隐蔽的位置，他们听不清张约翰和何诗萌在说什么，只是偶尔会捡拾到只言片语。大概判断出两个人是在说恋爱的事，徐释然一下子腾起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她不是陈浩楠能拉得住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张约翰面前。
　　“Ｔｈｅ　ｂｅｓｔ　ｅｎｃｏｕｎｔｅｒ，ｙｅａｈ？Ｍｙ　ｄｅａｒ　Ｊｏｈｎ．”
　　刚一上来陈浩楠还有点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马上他就明白了。接下来他们要吵的事，不是好随便给别人听的。如果说汉语，没准第二天他还在刷牙时萧湘的事就已经传透半边天了。不过如果说英语，那么没人会去辨别他们说的什么内容，大家只会当他们是痴迷学习的神经病，或者有炫耀口语的嫌疑，别人还有可能因此厌恶得直接走开。
　　张约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配合地交流：“Ｉ　ｄｏｎ＇ｔ　ｗａｎｎａ　ｔｏ　ａｒｇｕｅ　ｗｉｔｈ　ｙｏｕ．”
　　“Ｓｏ　ｗｈａｔ？Ｔｈｅ　ｒｅａｓｏｎ　ｙｏｕ　ｃｏｍｅ　ｂａｃｋ，ｐｌｅａｓｅ？”
　　“Ｙｏｕ　ｋｎｏｗ　ｎｏｔｈｉｎｇ．”相比与情绪激动的徐释然，张约翰显然要冷静得多。
　　“Ｎｏｔｈｉｎｇ　ｂｕｔ　ｙｏｕ　ｌｅｆｔ　Ａｎｇｅｌ　ｎｏｔｈｉｎｇ！Ｏｒ　ｔｏ　ｂｅ　ｅｘａｃｔ，ｙｏｕ　ｒｏｂｂｅｄ　ｎｅａｒｌｙ　ｅｖｅｒｙｔｈｉｎｇ　ｆｒｏｍ　Ａｎｇｅｌ！”
　　“Ａｎｇｅｌ？Ｏｈ，ｙｏｕｒ　Ａｎｇｅｌ　ｉｓ．．．　．．．”有个不怕给炸弹点火的女人想介入其中。
　　“Ｎｅｖｅｒ　ｂｅ　ｙｏｕ，ｔｈｅ　ｆｕｃｋｙ　ｂｉｔｃｈ！”
　　“Ｃａｎ＇ｔ　ｙｏｕ　ｂｅ　ｃａｌｍ？”张约翰的火气也有点被挑起来了，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ＳＨＵＴ　ＵＰ！Ｔｈｅ　ｍｏｔｈｅｒ－ｆｕｃｋｅｒ！”如果不是在讲英语，此刻徐释然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骂街的泼妇——换句话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英国的泼妇。
　　“Ｉ　ｄｉｄ　ｅｖｅｒｙｔｈｉｎｇ　ｊｕｓｔ　ｆｏｒ　Ａｎｇｅｌ！”张约翰的脸色有些难看。任谁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通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Ｒｕｎ　ａｗａｙ　ｌｉｋｅ　ａ　ｍｉｃｅ　ｗｉｔｈ　ａｌｌ　ｙｏｕｒ　ｍａｇｎｉｆｉｃｅｎｔ　ｗｏｒｄｓ！”
　　徐释然说这话的时候，陈浩楠下意识地站到了她的身边。英语本来就很烂的陈浩楠，以上的几句还能勉强接受，往后这两个语言变态的对话，他就只能听得出一些基本词汇了。但他知道，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标杆，是旗帜，无论在哪个班级他都拥有着最高挑的身材。曾经在初中一模的体育加试上，集合入场时徐释然和萧湘到得略晚，她们面对的是攒动的人头连接成的海洋，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班级在哪。还是萧湘比较聪明，她跳了起来，果然远远地发现陈浩楠的头颅鹤立鸡群地漂浮在人潮之上（．．．　．．．）。两个人朝那个方向一路挤过去，真就找到了班级的集合位置。这样的身高，在对峙时会给对手一种自然的心理压迫。同时陈浩楠也是怕徐释然吃亏挨打，尽管张约翰不是这种人，但是如果有万一的话，站得近还能替徐释然挡两下。
　　“Ｉ　ｗｉｌｌ　ｔｅｌｌ　ｙｏｕ　ｅｖｅｒｙｔｈｉｎｇ　ｉｎ　ｔｈ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ｂｕｓ　ｔｈｉｓ　ｗｅｅｋｅｎｄ，ｏｋａｙ？”一番听语气就很激烈的争吵以后，张约翰不想再纠缠，一句话结束了这次对话。
　　“Ａｎｙｗａｙ，ｙｏｕ　ａｒｅ　ｂｒａｖｅ．”轻蔑的一句嘲讽之后，徐释然拉着陈浩楠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四个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另一个听不到他们对话但却能看清楚一切的地方，他们口中的Ａｎｇｅｌ，在何诗萌说出那句“所以我想”之后去拉住张约翰的手时，转身走掉了，含着满目的泪光。她自然没有看到，张约翰不屑地甩开了何诗萌的手，更不会看到自己的好姐妹替自己出头。她只看到，佟亚席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握紧了双拳。
　　萧湘给了他一个柔柔的微笑，像极了沾染着露水的蔷薇，在突如其来的寒风中颤抖。
　　萧湘与冲自己张开双臂的佟亚席擦肩而过，捂着嘴跑远了。
　　然而三组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心情不错下来遛弯儿（．．．　．．．）的关雨桐，一路上分别路过三组人，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大戏。
　　“这偶像剧拍的，准备在芒果台播吧？”关雨桐心想。她和身边的朋友说：“走吧，该回去了。”今天回寝室可有的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