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桃花农

18、十八

　　十八

　　如泷泽秀明自己所言，少了山下智久这个最得力的助手，他的日子几乎不能用“辛苦”来形容，而要换作“地狱”还合适些。每天里八点准时到公司，然后就是看不完的文件和合约报表以及各部门交上来的待审事宜，令他一方面大感山下智久果非常人，一面抱怨公司体制不完善，不然怎会有这么多东西需要他这个总裁亲自过目而不是下属分劳。单是审核还不算什么，例凡重要的会议或洽谈，还有接待国外的商团客人什么的，以前有山下智久替他挡了，可现在都需要他自己出面，令得外界揣测纷纷，不知是怎样的变动竟使得泷泽集团寻常难得一见的总裁频繁露脸。
　　每日这样从早忙到晚天天加班不算，连周六日也几乎都被充了公，寻不得多少时间休息放松一下，这等日子过了没两周，泷泽秀明当然就不痛快了，打定主意把今井翼拉了来作陪客，光明正大把个总裁办公室当了约会场所，好在全公司上下也数不出半个人敢说一声。
　　今井翼本是懒的，不过既然拗不过已经接近暴走状态的某人，而且早晚有车接送，饭菜有人打理，自己只需要上下个电梯，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再者……其实一个多星期没好好见到泷泽秀明，若说不想，连自己也骗不过去，对上他的脸，心里早也甜得掩不住笑容，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他的办公室当了半个家待着。
　　泷泽对他自然是宠到骨子里去，本身又是会手段的人，把以前对那些女朋友们的用心拿了百倍出来，现今又是在自己地方上，只担心没把个今井翼宠上天才好。
　　今井翼来了他办公室里，一向将原本放在隔间里的躺椅请出来置在落地窗前，人往上懒懒一倚，或是看东西，或是有了灵感就开始画设计图，有满意的就给自家公司传真过去，兴致好时也会帮泷泽秀明看些文件，只是这种时候实在少得可怜。
　　自来了这位主儿，上户彩要注意的事项就又多了，被泷泽亲自指点着记了一堆要点，她倒也真是专业到没得挑剔，知道是老板放在心头尖儿的人，自然不多一句话，不显一丝惊，只一径小心应对。她惯常伶俐，懂得举一反三，这些天来再有那等找泷泽秀明的私人女性电话，在她这里就都被拦得干干脆脆，不让他们被烦到半点儿。

　　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再等了几秒钟，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上户彩才放心旋开门走了进去。眼睛略略打量了一圈，办公桌后，自己的老板泷泽秀明正埋首于公务中，倒是另一位不见了人影儿。
　　泷泽秀明抬起来头，看到她略带疑惑的眼神，了解地笑着朝右边努努嘴，“他进去睡午觉了，一会儿肯定醒。”
　　上户彩被他的声音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收敛了好奇心，浅笑不答，只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沙发小几上，拿起咖啡壶来倒咖啡。
　　果然如泷泽秀明所说，没两分钟，办公室附设内间的门就被拉开了，人没出来，拖着些没睡醒的懒散味儿的声音先传了出来，“秀明……是不是到下午茶的时间了？”
　　看见他醒了，泷泽秀明立刻撇开手上文件走了过去，也不顾忌着还有上户彩在场，揽了今井翼的肩，顺势在红红润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真不知道你是生物钟功能太强了，还是鼻子太灵了，醒得总这么是时候。”
　　今井翼任由他拉着坐到沙发里，还没完全睡醒的眼睛半睁半闭着，忍不住拿手揉了几下，边还不忘了还嘴：“我知道你把我当动物养，要是嫌弃了就趁早说，我找下一个饲主去。”
　　泷泽秀明半真半假地轻拍他脸上嫩肉一下，“这话也就迷糊着的时候不跟你计较，再让我听着可不饶了你。”
　　今井翼看他说得认真，心里自然也有些美滋滋的，便不再接话，只往桌上看去。
　　“小彩今天预备了什么好吃的？哟，番瓜派，巧克力慕思，这倒都是你们总裁喜欢的，不愧是全能秘书，真清楚。”
　　这话说得不经意，但以上户彩的灵慧仍是听出了些意味，再拿眼看向今井翼，他并没看向自己，只是低头看着点心微笑，但不知怎么的却是无法让人放松。
　　泷泽秀明没发现这当中的插曲，顺着话答道：“小彩当然是完美的，也不枉我每个月被她敲诈一样地支薪水，都顶普通两三个特助的价钱呢，逢年过节还要包大红包，没见过当老板当得像我这样的受人压榨。”
　　今井翼下意识地微一敛眉，然后又慢慢松了下来，拿手拈了块番瓜派左看右看，却不吃，等看够了，直接塞到了泷泽秀明嘴里，然后站了起身来。
　　“我今天想吃草莓挞，宝林那家的。”
　　“……翼？”
　　泷泽秀明勉强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情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买给我吧。”今井翼回头，送给他一个十十足足的微笑，像个诱惑的精灵。
　　“可是……我还上着班，不可能走开，不然等下了班我带你一起去买？”
　　今井翼一听，整个身子转了回来，一条腿搭到沙发上，半蹲半坐地对着泷泽秀明，“我就是现在非常想吃，你想办法给我买来好不好。”那声音有些傲慢有些任性又有些撒娇。
　　泷泽秀明既是宠他宠得连要天上的星星估计也会想办法弄颗下来，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拒绝，自己走不开，就看向了上户彩。
　　“小彩，你替我跑一趟行吗？”
　　看着刚才把自己早忽略不计，现在才想起来的总裁大人，上户彩脑中反应出的第一个词是——“妻奴”，真真适合无比。
　　点点头，上户彩迅速退了出去，泷泽秀明口中拿特助三倍薪水的堂堂机要秘书就这么为了份甜点跑腿去也，其专业精神倒真是令人赞扬。
　　看她走了，泷泽秀明将一边只喝着咖啡的今井翼搂了过来，宠溺地问：“这样满意了吗？老婆大人。”
　　将手上的咖啡放回桌上，一颗头趴到泷泽秀明的肩窝，今井翼微微点了点头。
　　泷泽察觉到他的动作，笑意越发温柔，可是他却无法也不会知道，那张背对着他的脸此时是怎样的一种神情。
　　也许，连今井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刚才的行为刚才的要求，是带着怎样的不安，怎样的试探，那已经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就如同他现在窝在泷泽秀明的怀抱里，就会不自觉地紧抱住他，尽可能地贴近他，抓住他，好像下一刻就可能会失去他一样。
　　太过戏剧化的复合过程，太过美好的夙愿成真，太过幸福的二人世界，令他们忽视了一些可能很重要的内心情绪，泷泽没有察觉，连本人今井自己也没有察觉，或者，是不想察觉。
　　他们只是互相拥抱着，不愿放手。

　　而这时，两人之间暗藏异样却看似和谐的氛围偏偏被突然推门而入的人打破了。
　　这也要怪泷泽秀明没有找随便哪个下属去买东西，而是要了上户彩去，她这一走，总裁办公室门前的严密守卫自然降了等级，而这时候想要进到总裁室里来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两个可怜的小秘书阻拦住，于是就这么一路直闯了进来。
　　不过，一边不满地喊着“我就是要进去找泷泽哥哥，你们凭什么拦我”，一边强硬地挥开小秘书的手推门走进来的松浦亚弥，在甫一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境时，也不由得整个人愣住站在了原地。
　　今井翼的反应极迅速，刚一听到门响，就几乎同时推开泷泽秀明挣扎着站了起来，但难免仍是被松浦亚弥看见了动作，那么刻意又慌张，再加上他们的样子，松浦亚弥哪还有不明白的，倒是泷泽秀明半点儿不见紧张，一径悠哉地坐着，顺手拉了今井翼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亚弥，我不记着有准你随便闯进我办公室，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那话音虽柔和，却明显地表达出泷泽秀明对她擅闯的不悦。
　　可是，松浦亚弥尽管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准确地说是没法反应，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是假的吧？她最喜欢的泷泽哥哥，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但，当她看向被泷泽强迫坐在他旁边的今井翼，看到他颊上犹未褪去的淡淡红晕时，便知道了那并不是自己眼花。
　　“他是谁？”松浦亚弥尖锐地将手指向今井翼，而口气更加尖锐，刺得今井翼双耳疼痛，终于慢慢抬起了头，脸色一层层苍白冷漠了下去。
　　泷泽秀明为她的口气皱了皱眉，暗捺下不悦，淡定地说：“他是今井翼，今井家的三少爷，也是今井企业现在的总设计师，我的好朋友。”
　　然后，在今井翼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而紧吸了一口气还没呼出时，泷泽秀明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