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绝色》千舛

12、琵琶

　　隔着一层纱帐，龙飞自然也看不清纱帐外的客人长着什么模样，自然她也不甚感兴趣。但是让龙飞一直感到不理解的是，她人坐在这纱帐后，不过是弹了几首曲子，人也带着面纱，这些个客人看也看不到摸也摸不着，也不知是为何花了这许多钱，趋之若鹜，单只是为了来听两首曲子吗？

　　龙飞觉着这些人挺蠢的。

　　当然，这事她只是想想罢，也可能私下里给春花那小丫头讲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龙飞在意的是她这琵琶琴娘的身份能不能勾搭到与当年西门惨案相关的京中官员，好让她一点一点的摸出真相，然后为她西门一家老少连仆从共计一百四十九口人报仇雪恨。

　　想到这儿时，龙飞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而帘外的王卓，透过模糊的纱帐，隐隐看见帐内的女子将拨子戴上，左手轻揉慢拧，右手划弦，流畅哀婉的琴音瞬间透过纱帐在这厢房内流泻开来。

　　起初，琴音涓细，带着某种激动；继而声调粗厚了，铁骑刀枪，战鼓雷动，王卓似乎听到了冲锋将士的呐喊和嘶鸣，黄沙和硝烟在琴音里弥漫。当琴音再次转变，激烈的碰撞转为一种沉闷的哀响，衰败的秋叶残落和马骑铿锵都已消逝时，王卓抬头看向帐内弹奏的女子，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当琴音萎靡时，战鼓和秋叶都在瞬间消逝，帐内的女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乎久久才回过神来。这厢房里安静的没有人插话，似乎那琴音还流淌在这空气中。

　　所谓的绕梁三日，实在是名不虚传。

　　龙飞停下拨弦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把那琵琶随意往旁边一放，对着纱帐外的几个客人略有些直白的说到：“孔霏技艺不精，若是冒犯了各位公子，还希望公子原谅。刚突觉身体有些不适，怕是不能再为公子们弹奏，孔霏失陪了。”

　　说着不等那些人回答，便匆匆的从纱帘后门离开了纱帐。

　　坐在屋子里的几位面面相觑，他们还沉浸在刚刚的琴音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王卓看着那女子匆匆离开的模糊身影，不知为何，竟然也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孔霏姑娘那琵琶，弹得是真的出神入化，原本听信传言想目睹一下这位据说有倾国之姿的孔霏姑娘的真容，而这传闻中的琴音也真是让人惊艳不已。

　　过了不多久，名为深翠的霓裳阁老板娘便进入了这厢房，这老板娘体态丰腴，眉梢含笑，一进来便赶紧向着几位公子赔不是，说自家姑娘真的是突觉不适，无法再为几位公子弹奏。

　　突然离席的孔霏姑娘虽然让这几人感到了一丝的不解，却并不气恼，大抵是刚刚那首琵琶曲着实让人震撼，现在还回味无穷，王卓追问那女子竟是怎了？这翠姨只能露出了略有些忧伤的面容，把一早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公子们有所不知，我这霓裳阁的孔霏姑娘打小身子就不大好，见这人多也头昏，病治了许久，药也吃了多年，幼时学琵琶也不过是兴致而已，谁知家道中落，她那娇贵身子又得药石给养着，不得已才入了我这霓裳阁，就如此，孔霏姑娘才特意带了面纱在这帐后弹奏，今儿弹的时候怕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一时之间有些郁结，吃些药修养几天大概也就好了罢，让几位公子见笑了。”

　　说着，翠姨收敛了她忧虑的神色，赔笑着说道：“打扰了几位公子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正好咱霓裳阁里的玲环姑娘今日得空，不如就让她代孔霏为公子们唱上两首小曲，如何？”

　　深翠说得诚恳，赔不是也赔得及时，而且这玲环姑娘的曲儿也是颇有名气，平日里难得一听，既然如此，这几位新科进士也就应了下来，并未多加责怪。

　　只有王卓一人，还心心念念着这位身体虚弱的孔霏姑娘。

　　他总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熟悉。

　　听玲环唱曲儿可是一种享受，玲环姑娘在这霓裳阁可是盛名在外，无论是唱腔、还是身姿、亦或者说媚态，完全可以碾压这京中的烟尘中人，可是在玲环唱曲儿的时候，王卓却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久，他还想着刚刚那首透着铿锵杀气的琵琶曲子，想着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一种微微的颤栗，而这霓裳阁老板娘的说辞也一再回荡在王卓的脑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深翠的嘴下身体虚弱的龙飞，此刻正坐在屋里听春花的碎碎念。

　　“小姐，您就是不高兴了，也不能就这样直接扔下客人呀！”

　　龙飞哼了一声，不太想搭理这个烦人的小丫头。

　　“小姐，翠姨嘱咐了，说今儿您必须得反思，翠姨说你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春花……”龙飞瘫在床上本不想理她，但她又担心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这小丫鬟会一直碎碎念，于是龙飞有气无力的开口说到：“春花，你一定是翠姨派来我身边儿的小奸细，目的就是为了烦死我。”停顿了一会儿，龙飞毫不掩饰的继续说到：“若不是我看你是个小丫头，我早把你捆腿柱子那边儿去了。”

　　“小姐，您不能这样欺负我！”

　　“嗯？”龙飞实在不想和这小丫头废话了，她坐了起来：“春花，现在要不你去给我拿一坛酒来，要不我把你从这踢出去。”

　　这时的龙飞是真的心情不好。

　　在苏柳山上时，没人会招惹这个状态下的龙飞，即使是铜锤那样常洗涮龙飞的，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招她，因为这时的龙飞不会给任何人留情面。春花大概也感觉到了龙飞此刻的心情不大妙，便也停下了，默默的走出屋子给龙飞找酒去了。

　　龙飞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弹奏琵琶前，龙飞想到自己的一家血仇，以为没有什么，这股怨气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谁知随着这琵琶声起，这种激烈的情绪反倒浓烈了起来。琵琶曲弹完后，心绪起伏波荡，她没有法子再接着弹下去，幸亏在砸了那琵琶前，龙飞抑制住起伏的心绪向客人告辞，虽不甚礼貌，但好歹没砸了场子。

　　“龙妹，你这脾性，为兄的真是……”临走前，龙城这样对她说道。

　　龙飞知道龙城担心她坏事，当时自己还颇有不满，现在想想，也确是如此。

　　日后定要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龙飞在心底如此默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