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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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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恭城沿着路走了许久,走得天渐渐暗了,然后开始漫天飞雪,接着他瞧见弗王府的屋脊上积满了细细的玉屑。
然后便是入耳的沙沙的扫雪的声音。
裕恭城抬眼看了看,意识到这是弗王府的后院。他怎么到了弗王府的后院?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缘由,便又听到了‘咻咻’的皮鞭声。
裕恭城定睛一看,只见在弗王府的后院中央有一个小厮被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抽的满地打滚。
少女虽然使了狠劲,那小厮却还是嬉皮笑脸的叫着,“公主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好!”
一听那小厮唤了‘公主’,裕恭城顷刻便明了那人的身份,也明了自己是在梦中。裕恭城静静的看着事态的进展。
听小厮说打的好,少女似乎也乐得开怀,银铃般的笑声,震得枝头的雪都要落下来了。而与此同时,下手的力道也愈发大起来。直到后院一扇门开了,一个白衣少年走到了少女背后,拉住她手腕。
身穿着长裙裹着狐裘的少女发觉自己手腕被抓住了,恼羞成怒,转头道,“那个大胆的奴才!”话还未出口,却发觉自己的手竟是被身后少年抓住了,立马丢下了手中的鞭子。
见少女丢了鞭子,少年便也顺带着松开了少女的手腕,“下不为例!”转身便要带着小厮出门,却被少女从背后搂住了腰,“恭城哥哥,你要去哪?”
少年被少女的亲昵弄的一晃神,转身把她的身子扶正,顺带着帮她整了整衣角,“去城西。”
一听少年要去城西,少女的立即就扯住了少年的袖子,“去城西干什么?恭城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为何不能陪着鸶敬玩耍?鸶敬不依!”
“鸶敬乖!”少年低头看了看刚刚到自己肩膀的少女,“恭城哥哥要去与瑞阙哥哥切磋武艺!”
“哼!罗瑞阙可不是什么哥哥!”少女听说少年是去城西寻人脸色顷刻变得难看起来,“罗瑞阙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天天要人陪,在武院他不是已经是与哥哥天天在一起么?怎么好不容易归了家里,恭城哥哥还要天天陪着他!恭城哥哥可是应了鸶敬的,日后会嫁与鸶敬!”
“呵呵呵!鸶敬还小!而且哥哥是不能‘嫁’的。”少年似乎是被少女的‘嫁’字给哽了一下,面色也严肃起来。
“鸶敬今年都十二了!如何算得上小!若是说小,哥哥不过才十五!”少女不顾少年的面色,握住少年的袖中的手,“还是哥哥还希望鸶敬嫁与旁人么?”
“鸶敬,日后……”少年吸了一口气,“哥哥保证你不用嫁!”
“是吗?可教《女戒》的嬷嬷已经来过了!前几日鸶敬也被带去打了耳洞!哥哥如何能说鸶敬不用嫁!若是十四了要嫁!哥哥该如何?”少女似乎对少年的承诺半点都不满意。
“若是到时瑞阙不愿娶你,那……”少年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从少女的手中抽出来。
“哼!哥哥,罗瑞阙可知鸶敬不是个女儿家!”少女的脸上出现了怨恨,眸中满是不甘。
“这……”少年皱皱眉道,不知如何接话。
“哥哥如何知道他是真心爱慕鸶敬?”少女一脸的不信任,看得少年不由得皱皱眉,“他今日还托我若是切磋,定是要带你前去……”
“不去!”少女听见少年说要带她去城西,转身便要走。
少年连忙又拉住她的手腕,“鸶敬与我同去可好?”
少女见少年拉住她的手腕喜上眉梢,但听到少年话立即变了脸色,,使劲的想把手腕从少年的手里抽出来,“我才不要见那该死的罗瑞阙!”
“为何?”少年不解为何少女这般不待见罗瑞阙。
“裕恭城!我烦他!”少女直呼着少年的名字,眉毛扭在一起。
“嗯……”少年听到少女唤他全名,便松开了手。
少年一松手,少女立刻安静下来。
两人对视了良久,直到少女张口道,“待哥哥明年回来,鸶敬怕是能和哥哥一样高了吧!”
“嗯……”少年的眉宇间满是沉重。
少女见少年被自己坏了心情,也没再纠缠,“那哥哥去吧!”
少年听到少女说‘那哥哥去吧’,便抬脚往门外迈。迈了一半,回头望了一眼,便瞧见少女伫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你进屋吧!外面风大!”
“嗯!”少女应了声,转身慢慢的走进了屋子。
裕恭城顺着少年的眼光看着少女进了屋子,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他应是在梦中,依着这景怕是七八年前,自己与瑞阙从武馆学艺归来,自己歇在弗王府的场景。
那时候,瑞阙还爱慕着鸶敬。他记得在武馆他们同寝的时候,瑞阙总是和自己说他喜欢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与众不同却格外惹人怜爱。他那时总想着,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如何懂得爱慕?可那是还年幼的瑞阙却不那样想,他不过还是个少年,却是一连几年都坚持着抽空去寻那个女孩子。那时候,自己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便从没有关注过。直到十五岁时候,他才知道瑞阙喜欢的那个女子是鸶敬。他当时一直挺想告于瑞阙,鸶敬并不适合他,可瑞阙一往情深的样子让他动容。
裕恭城估计他此生都难以忘记他与瑞阙的武馆生涯彻底结束的那日。那日,他与瑞阙回梁城,鸶敬穿着公主的礼服站在城门口迎自己。当鸶敬扑到自己怀里痛哭的时候,他读出了瑞阙眸中的爱慕。那刻,他也明白了鸶敬便是那个每当他们回梁城,瑞阙就会相尽法子去寻的女孩子。
可,鸶敬是个男子。
瑞阙爱慕鸶敬也好,靖曜也好,裕恭城都可以理解,毕竟是鸶敬在旁人的眼中是个女子。
可鸶敬爱慕自己,裕恭城一直觉得无法接受。鸶敬怎么可以爱慕自己?鸶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女子,如何会爱慕上一个男子?
裕恭城一阵恍惚,眼前的画面却换成了红红的布置,血红的盖头,血红的喜服,一个男子拿着秤杆挑下了盖头,新娘子一脸的娇羞。而那脸,裕恭城看了半天,终于看清了是弗鸶敬的脸。
那应该是他十五岁,自己与他成亲的图景。
不过十五岁,那时候他应也是十八岁了。
他与自己本是一般年纪的。
裕恭城时常会觉得荒唐,他究竟是谁呢?他是弗鸶敬还是裕恭城呢?若是他是弗鸶敬,为何他现在又是裕家的家主呢?
裕恭城吸了口气,默默凝视着黑黑的夜里,弗鸶敬穿着女装送他到城门口,‘此次便是最后一次去边关了’。
最后一次吗?裕恭城望了望天,自己答应了最后一次去边关,见瑞阙,然后好好与他做夫妻。为什么会答应呢?自己真的愿意永远呆在梁城吗?
裕恭城恍惚间不想承认,他内心一直觉得自己对鸶敬有亏欠。若不是因为他,他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不会喜欢上男人,还会好好是他的裕府家主,还会娶上成群的娇妻美妾。
可自己对他有情吗?
裕恭城仿佛还能看到七岁那年那个被引到他房中的男童。那个男童的眼中似乎还满是泪水,那是父王寻来与自己更换身份的人。他本就是个男子,不可能扮一辈子公主,而父王积劳已久,也撑不了多久,那时候的皇帝还是父王的皇兄,一直对弗王府虎视眈眈。父王便想了个法子,寻了个亲信的子嗣与自己互换了身份。
可依着这个法子,寻来的人出身定然不好。且只能是庶出。
那时候父王有两个家臣,一个是罗瑞阙的爹爹,一个是裕恭城的爹爹。那时候也有两个男童与自己年纪相近。一个是罗瑞阙,一个是裕恭城。
裕恭城闭着眼睛,他或是应感谢自己是个穿越人士,不然如何能完成性别认知?裕恭城恍惚间又想起了当父王提出邀请裕恭城过府一个月之后,裕家主的眼神,那是赤裸裸的忠诚,不掺一点假。
忠诚。
何其可怕的信念。
把一个男童的行为从世俗的男性纠正成世俗的女性需要多久?
一个月。
把一个男童的行为从世俗的女性纠正成世俗的男性需要多久?
一个月。
裕恭城穿上女装的时候以为他会穿一辈子,却没想过中途会跑出一个人分担他的任务。他以为跑出来的人只会替他分担一阵子,却没想过,那人或许要分担一辈子!那人甚至是成了自己的妻子。
可他到底爱慕鸶敬吗?
爱慕吗?
陪伴是最无声的告白,所以当自己愿意呆在梁城的时候便是爱上他了吗?愿意为你画地为牢,拱手河山?
可,真的如此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智谋越来越来深远,手段却越来越狠辣。鸶敬他十五岁的时候不过是抽打下人,十七岁已变成了虐待死囚……更重要的是鸶敬在他裕恭城面前似乎从未长大!
他应是不爱鸶敬的,他对于鸶敬不过是家人般的亲情。
但,鸶敬他确实彻底的渗进了自己生活的角角落落。他甚至想起来了他在临行时候鸶敬塞给他的一块玉。
想到了玉,裕恭城一刹那想到了他与齐国十六皇子的约定。若是鸶敬知道,自己又帮他寻了爱慕他的男人,他估摸是会让自己日子难过上几天吧。
想着他告诉鸶敬瑞阙爱慕他的时,鸶敬怒不能抑的样子,叹了口气。为何爱他的他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