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弗帝国编年史》夏无患

91、伊蒂卡

　　她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
　　对于秋天来说太过温暖的夕阳里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果实的酸腐味，鱼虾和垃圾腐烂的味道。嘈杂的街市的背景下，小贩叫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没见过的、结着奇异果实的树木在窗外向后退去，有被惊起的鸽子和海鸟从外面不远的地方飞走，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卫兵的外缘跟着马车跑着，很快被落在后面，被小摊和周围的货物拦住。
　　“已经进卡普维拉了，”海伦娜说。
　　伊蒂卡从窗子微微探出头去。路面是鹅卵石的，因而格外颠簸。着军礼服的沃尔菲骑行在紧挨她车窗的地方，将她和街边可能的不敬惊扰隔开。前面的十八针松旗已经转向，也不能看见后面的车队，看来街道弯弯曲曲，并不存在什么皇宫前华丽的中央大道之类的东西。
　　这显然不是什么壮观宏伟、一直就作为首都存在的城市，而是因为市民而屹立、狭小而市井的港口。据说曼努埃尔国王逃离珀塞便直接定都大陆东南角的此处，不知是否还准备乘船逃亡海外。
　　听说那位维戈．瓦卢亚在这个城市度过了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这样的人能是什么“不会让人失望的男人”，又如何能帮助北方呢。
　　伊蒂卡望了一眼马车外面的沃尔菲。她只能看见他背影的一角，他的马在这狭窄街道中显得太大。他见过维戈，但他一直欲言又止。伊蒂卡相信他，但还是会好奇他不愿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
　　窗外突然变得开阔，但车速也慢了下来。车队驶进了一片广场，能看见熙熙攘攘的、有着温暖颜色的皮肤的人群——他们也好奇地回望着伊蒂卡——其中很多是小贩，从广场边的柱廊一直蔓延到广场中央的喷泉。那广场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个海顿广场大，喷泉又占了不小的面积；喷泉中央是丰满而有活力的少女的形象，但垂下的手臂上也被附近的小贩挂了些货物，便显得憔悴而灰头土脸了。
　　马车暂停了几分钟，又重新行驶起来，穿过了皇宫的大门。拥挤和肮脏被留在外面，取而代之的是南方花卉的甜蜜芳香，精心设计的雕像和庭院，和平坦的道路。不久之后马车便彻底停下，沃尔菲拉开车门，扶伊蒂卡下车。
　　等在外面的是维戈的女管家，说维戈有公事，今天无法回到卡普维拉，派她帮助伊蒂卡他们安顿下来，他明天再来求见，但有一份礼物留给伊蒂卡。
　　那是一个丝绒面的首饰盒子。伊蒂卡接了，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根银色的纤细项链，挂着一个镶了钻石的黄金箭状吊坠，整个项链被放在一个男式帽子状的垫子上。伊蒂卡立刻会意，脸颊一红，阖上盒盖，笑着道谢。
　　女管家为伊蒂卡大概展示了房间，便被海伦娜叫去一同交代仆人们些生活起居的事情，让伊蒂卡难得有些和沃尔菲单独交谈的时间。她们刚走出房间，沃尔菲便问，“那项链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你见过维戈了？”
　　“没有，应该是他见过我了。”伊蒂卡说。“和夏洛特在戈布兰的森林里找路易的时候，我被一个没看见脸的人射中了帽子——今天看来，那人就是维戈。我那糊涂举动的糟糕后果，还真是源源不断。”
　　沃尔菲摇摇头，却没说出安慰的话，只得转移了话题：“我刚听见报信，北方进攻雷根斯堡被彼得挫败了；近卫军攻击朝日堡，也没有成功。据说死伤都不少。”
　　“是吗，”伊蒂卡苦笑，“看来他们必须要休战一段时间了。这样也好。”
　　沃尔菲点点头，又沉默了几分钟，望着房间开着的门，然后又说，“我一直想问你——你没下令暗杀赫尔曼大人吧？”
　　这件事闻所未闻，即便霍斯特也从未提起过。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道，“我为什么要暗杀一个文书大臣？”
　　“就在你不在雷根斯堡的时候。有人说接到了你签封的命令，别人也相信是你。”沃尔菲依然看着门外，说。“你在得知路易去世的时候，没有下过类似的命令吗？我听说有几位留在雷根斯堡的将军在这期间被审判、处决了。”
　　“那几个将军是我下的命令。”伊蒂卡说，“但我可以指着路易发誓，无论他是生是死，我绝没有下令暗杀任何人。”
　　“我相信你的。”沃尔菲说。“我问你，只是要确认一下。这件事可能和雅各的死有关。”
　　“……你在调查这件事？”伊蒂卡问。“霍斯特他们允许你这么做？”
　　“事实上，霍斯特希望我这么做。”沃尔菲说。“我想与他合作。”
　　“合作？”伊蒂卡反问，“和他合作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腓特烈迎回雷根斯堡——”
　　外面响起了说话和鞋跟的声音。海伦娜她们要过来了。
　　“这是在冒险，”伊蒂卡说，“霍斯特不蠢。……”
　　女管家走了进来。
　　“你要保重。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伊蒂卡说。
　　于是女管家请他们去晚餐，不久后各自安歇。沃尔菲住在皇宫以外，受霍斯特所托要去拜访些大臣和商人，直到婚礼以前便很难再见到伊蒂卡。这样，见到维戈的时候，伊蒂卡身边应该只有海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