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暮寒》张不一

4、阿暖

　　暮寒讲述这段过往恩怨的过程中，我已经不知不觉的将那碗粥给喝光了。

　　正当我意犹未尽的想听她继续讲述的时候，暮寒却把小碗一收，起身走了，我急切对着她的背影大叫：“唉，你还没给我讲完那！”

　　暮寒回身对着我嫣然一笑：“看来你好了，既然好了明天就起床干活，我不养闲人。”

　　我猛然从暮寒的经历中回归现实，心底的悲伤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暮寒笑着走回我床边，轻轻地拍拍我的脑袋：“既然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看着暮寒亲切的目光，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赖：“我们全家都被追杀了，爹娘和哥哥拼了命的将我护了下来，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活？”

　　“既然你的命是你爹娘和哥哥的命换来的，你就更应该好好活着，带着他们的期望活着。”暮寒眼神坚毅的看着我。

　　我一下子如醍醐灌顶，是啊，我的命是我们全家人的命换来的，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如果我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我爹娘和哥哥的命？

　　“可是我无家可归。”我低着头说，“现在还被人追杀。”

　　“在你把你的药费还清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暮寒：“你不怕我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暮寒微笑，紧握着我的手：“不怕。”

　　暮寒收留了我，我在她的歌舞坊中当了一位小杂役，为了隐藏身份还扮了男装，整天就擦擦桌子，摆摆凳子，送送盘子，轻轻松松的度过，而且暮寒歌舞坊中的成员个个都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甚好相处，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我已然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日子一天天的度过，我也努力地从阴霾中一点点的走出，可是天总是不随人愿，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一天我正在大厅里擦桌子，歌舞坊里的一个跑堂的小哥从外面狂奔了进来，激动的大叫：“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位跑堂小李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八卦百事通，大伙一听他又有新消息播报，连忙挤了过去，我也不例外，抹布一扔便挤了过去。

　　“你们记不记得两月前朝安城的那件山贼杀人借货案件？”

　　我一听立即起了一身冷汗，心底里被强制隐藏的伤痛再次翻涌。

　　“记得记得！”王厨子大喊，“听说现场极其惨烈！一家三口没一个活下来的，而且每个人都身中数刀，流的血都流了二里地。”

　　“对对，就是那件。”跑堂小李继续补充，“尸首三天后才被发现，附近的野兽早已把尸体啃得少胳膊少腿了，太凶残，太可怕。”

　　在众人的唏嘘中，我的心脏像是被刀割了一般，冷汗在背后直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目光也开始涣散，我突然想起了爹娘和哥哥的笑颜，想起了娘亲最后唤我的那声‘阿暖’，想起了我不可复制的温暖回忆。

　　众人没人注意到我突然苍白的脸庞和微微蜷曲的身子，小李他还在激动地继续：“其实啊，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贼杀人借货，唉呦，哎呦，老板娘你别拧我啊！！啊！！！！”

　　“以后老娘要是再听见你胡说八道我就拧掉你的耳朵！”暮寒狠狠地拧着小李的耳朵说。

　　“是是是，老板娘我错了，我错了。”小李痛苦的哀求。

　　围观众人顺势全都散开了，省的躺枪。

　　我强忍着眼泪跑到了后院僻静无人的角落里，放声大哭。

　　这时暮寒来到了我的身后：“小李那个混蛋就是喜欢胡说八道，说话等于放屁，没一句是真的。”
　　“老板娘，你有没有过痛苦的想去死的时候？”我泪眼汪汪的望着暮寒。

　　暮寒微微愣神，凄然一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