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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谣言生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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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搬走了,关于冯家的八卦却没一同消声。
那日河岸树林三女扭闹之事,不知被谁添油加醋传了出来,改头换面变成冯知春与姗姗为杨瑾争风吃醋。冯知春欲借美色攀上杨瑾这根高枝,毕竟嘛,杨家虽比不上官家,但也是一方土地主,若是嫁进去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哪知杨瑾并不理会,冯知春就搬知县来压,杨家为免此女纠缠,这才赶紧给杨瑾定了门亲事。
传闻没传多久,却是一转,变成了杨瑾与冯知春本就两情相悦,杨家看不上冯知春是罪民之身,还带了两个小拖油瓶,硬是把这双比翼鸟拆散了。
再过几日,又变成杨瑾看上冯知春,瞒着杨家向冯知春提亲,冯知春还有官家小姐的心气儿,看不上杨瑾,杨家得知是勃然大怒,禁了杨瑾的足,还给他找了位小商之女,要狠狠打冯知春的脸。
传言到这,有了点真真假假的影子,因着这是从临镇媒婆的口中说出来的。传言杨瑾曾托她说媒,后来各种原因被李媒婆接了去。
面对“热心”的邻里,李媒婆又不敢说实话。说了等于得罪杨家,否认……这传言有鼻子有眼,她否认上一百遍也有人不信她。
干脆!大门不出,对外称病,蒙头睡大觉!
有人问了,既如此,冯家为何要搬走?
便有人答,瞧你真真傻蛋一个。杨家的未婚媳妇如此善妒彪悍,杨家如此爱及脸面,不管冯知春对杨瑾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与杨家做上了对头,惹了杨家,还能在上安镇待下去?那必然是赶紧地走了!
到这,又有个声音蹦出来,杨家爱及脸面,怎的还给杨瑾找这么个媳妇,万一这小媳妇霸行乡里,杨家才是自打脸咧。
由此深入,左拉右扯就说到了杨瑾的身世。
杨瑾今年已有二十岁,尚未婚配。虽才是冠礼年纪,放在上安镇却是个晚婚的,杨家也不是没操心他的亲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时不时说有哪家姑娘被看上,而后再无下文。
表面上看,杨家要给杨瑾挑个好的。
然现在杨瑾是定亲了,却定了个出乎人意料的,与前头杨家的意向大径相反。
这奇不奇怪?
太奇怪了。
这倒叫些年长的人回忆起来,杨瑾原不是在上安镇长大的,而是约八九岁被接回杨家。杨家对外只称,这位大少爷是陈氏的亲子,只是出生时八字命薄,需在高僧身旁养大。
往深扒,又扒到杨老爷杨文德。
全上安镇的人都知道,这位杨老爷是个扶不起的烂泥,成事不足花心十足,是个好色之徒。杨文德娶陈氏后面上安分了两年,陈氏一直续不上香火,杨文德就闹着娶妾,一房又一房美妾娶进门。
可也不知怎么的,就连进门的妾都续不上香火,好不容易有怀上的,不是幼年病逝就是难产而亡。也就是这样的时候,杨瑾被接回家门,破了“陈氏无能、杨家无后”的八卦。
按理说,既是亲儿子,陈氏该对杨瑾的亲事多多上心才是。
可事实相反,叫人不由得猜想杨瑾究竟是不是嫡子。确实,杨瑾生的俊美,和杨文德有几分相似,与陈氏却差的挺远。以杨文德的风流性子,说不准杨瑾就是他在外头的私生子,杨家见香火久续不上,心灰意冷之下认了野种归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吃惊,更是津津乐道。
而后流言日日变着花样在人唇口齿之间翻飞,什么“杨家闹昏了头,杨瑾并非真的是杨文德的亲子”,什么“杨瑾只是明面上光鲜,实际在杨家饱受委屈”……
杨家没想到捂了这么多年的丑事竟被挖了出来,正如杨瑾对冯知春坦白的,他的生母是个妓子,他是杨老爷的风流一梦的债。
杨老太太气得不行,直骂冯知春是个扫把星,人走了还留一屁股流言,又骂杨瑾和他生母一样是个不安分,当年散了多少金银才堵住那妓子贪婪的嘴,杨瑾倒好,青出于蓝,人在家中坐,流言自然生。
陈氏却乐了,她对杨瑾是厌之入骨,偏还要装慈母,真真呕死她。起初只是不得已,谁叫她的肚子不争气,后来有了儿子杨泰,终于叫她扬眉吐气。她早想铲掉杨瑾,免得日后还有争家产的风险,这流言来的真是时候,是把好刀。
对这些流言,杨瑾自是清楚。
他第一反应是奇怪,怎的好生生扒到他的头上,且还是这种时候。奇怪完,他让赵丰安分,这流言来的突然,绝不可能是随意刮起,背后定有人鼓吹,且观察观察,是怎样的动向。
陈氏在火热的流言中又添了一把柴。搅得杨家上下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看着杨瑾的眼神不自觉加上一层滤镜。
若杨瑾真的不是杨家的血脉,有什么理由继续养着他?
杨老太太暗里找儿子回忆当年经过,可惜杨老爷是个缺心眼的,除了只记得杨瑾生母貌美如仙,其他一概迷糊,问到最后自己都不确定起来。
杨老太太没法子,只好托亲信去问那妓子原待过的风尘所,寄希望找到知情人一问。知情人确实有,却早被陈氏买通,答的真真假假,让人更加怀疑。
直到定亲的女方家托人来说,要推迟婚期,成了压垮杨家精神的最后一根草。
“真以为他们家是个宝,咱们杨家除了他们就找不多媳妇了?!”杨老太太气得一拍桌子。
“娘别气怪了身子,要我说这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杨家赏他张脸,竟真拿自己当根葱!”陈氏安抚道,“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叫别人看我们杨家的笑话,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
“不行!”杨老太太生气归生气,心里却明白,这种时候推迟婚期,就等于对外宣城流言可能是真的。
她命身边的王妈妈跟着女方家的人回去劝解,希望解开女方家的疑心,却没想到,女方夫妇带着哭哭啼啼的姗姗前来,一并来的还有一婆子一少农妇。
一行人到了不久,又有一辆马车停在杨家大门口。
马车内的人从车上下来,就冲着守门的仆伯急急问道:“他们人呢?”
仆伯见来人衣裳光鲜,还以为是前面那批是一道的,便拦了个婢子给来人引路。婢子引至正厅,听得里头气氛紧张,正犹豫要不要冒险去禀报,那人忙一把拉住她,往她手中塞了块碎银,谢道:“到这里便可,我自己进去。”
婢子正是巴不得,忙应一声转身就匆匆离去了。
来人站在厅门外听里头的动静。
听一老妇怒道:“胡扯!都是胡扯!”
另一稍显年轻,但说话人年纪应也不小的婆子迅速接道:“我在杨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所闻所见,句句属实,咋就是胡扯了?老太太,您这脾气比起年轻时,可是更加蛮横了!”
老妇骂道:“忘恩负义的老家伙!吃了杨家几年饭,不知恩图报也罢了,犯错被辞,现在又来乱嚼舌头,当初真真该把你……”
婆子道:“婆子我还要多谢老太太当年没打死我!不过犯一点小错,就拿家法往狠里打,杨家是没把王法放在眼里吧!对我个签活契的婆子都如此,对大少爷就更……”
“住口!这里是杨家!容不得你在此放屁!”另一婆子打断她的话。
“王妈妈,你竟还在这舔杨家的臭脚?”婆子讥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留得下去,我等为大少爷好的,统统都被赶了出去!”
一年轻男声叹道:“都是往事,妈妈莫要再说……”
“我偏要说!”婆子情绪激动起来,“这么多年,我顾得大少爷,一直没有对外说道。可怜了大少爷一个孩子,不争不抢,也要被歹人虐害!佛祖开眼,今儿给我这机会,我可要好好扒掉这些狗人的脸皮!”
一尖利女声道:“胡言乱语!来人呐!给我堵上这疯婆子的嘴!”
正厅内,立即变得十分混乱。
厅外人眨眨眼,弯唇一笑,抬脚迈进了厅内,边道:“哎哟哟,可真是好热闹的一处戏。”
厅内所有人被突然进来的这人打了个岔,不由停住手中的动作,皆是看向来人。只见来人眉梢留情唇角惹意,是位三十余岁的娇娘子。
陈氏眉头一皱,道:“你是谁?”身为女人的直觉几乎立即判断出来者不是什么好东西。
娇娘子却柔目一转,落在杨文德身上,娇笑道:“杨老爷就不认识我了?”
杨文德迷惑地看了她一会,摇摇头,这样的柔情女子他见过必不会忘,可他对眼前这位是真没有印象。
娇娘子眼角一坠,伤心道:“杨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记得兰姐儿,却记不得雀姐儿。”
杨瑾双眸一亮,惊喜道:“雀姐儿?雀姐姐?”
娇娘子弯眼一笑:“正是我。好小子,当年不让你跟着还哭闹,十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
杨文德紧跟着想起来,结巴道:“雀……雀……兰……兰儿……你是当年兰儿身边那个丫头?怎……怎……”当年不怎么起眼,怎么现在竟生得这般姿色。
其他人听罢,脸色皆有变化。
姐儿,正是世人对妓子的称呼。
这位突然到来的娇娘子,是一个妓子!
杨文德认识他。杨瑾叫她姐姐。她说杨瑾小时候围着她转。
一切没有明说,却已十分明了。
在旁哭啼的姗姗都惊呆地忘记了哽咽,姗姗的爹娘更是气愤不已,直拍桌子嚷着便是没脸没皮,也要把这门亲事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