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孤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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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容珏走了千万座山，寻了百十片海，等了几十余年。他终于无力地相信，岁月是真的将那个姑娘从他骨子里剔除了。
（一）
一干宫女端着朱红漆盘匆匆往东宫的方向去。干站在甬道旁发呆的封云珂冷不防被撞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云珂不由想起昨日在高台上接受阖宫上下，群臣百官朝拜的那个少年。他眉眼清冷，他的眼里，是明明白白，和她一样的孤寂绝望。
明明是皇室贵胄，明明是凌驾万人之上的皇子。身为现下皇帝膝下唯一的嫡子，谢子述自四岁起就被寄养在丞相容府。待到他羽翼渐丰，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武帝才派人将他接回来。
昨日她在泼天的阳光下，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谢子述，他那样寥落的眉眼，勾出了云珂回忆里的大火，那一刻，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号，哭喊再次萦绕在云珂耳边。
“在想什么？”戏谑的声音冷不防从她背后响起。
云珂猛一回头便看到容珏在她身后笑着。他背后是满池风荷，他踏着清风而来，他是出水的仙人。
“你怎么能进宫？！”云珂瞪大了眼睛。
容珏双手环抱，嘴角无奈地下拉，“随父亲前来拜见太子。”
是了，身为丞相的长子，容珏以后一定会是继承他父亲的位子。
云珂微垂下头，苦笑一下：“唉，我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被管事的姑姑指派去服侍太子。太子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容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粲然而笑：“没事，再过六年你就能出宫了。”
六年吗。云珂一扬脸便对上容珏恰如清风的面容，当真是世无其二的容公子。
在这个该死的宫里熬六年太漫长，云珂几乎不敢想。他清润的眉眼让她几乎不敢再直视。
“我先回去干活了，不打扰了。”云珂退后一步，敛下眉头，迅速转身跑开。
那个仿佛被冰雪销蚀的太子和温润如玉的容珏，实在是相去甚远。抱着这样的心态，当云珂和一众年龄相仿的宫女当夜迈进东宫时，登时感觉到沉沉的夜色都压迫下来，喘不过气。
年长的宫女引她们进殿，对着谢子述谄笑道：“这是奴婢好生挑选过的，太子爷选看得过眼留下服侍吧？”
谢子述斜倚在长榻上，乌发如鉴披在肩上，他只着中衣，赤脚踩地，扫了一眼在他眼前温顺而害怕地低下头的宫女们。
“你们，是真心想要服侍孤？”谢子述微微抬眼，俊美无俦的脸落上了暗驳的灯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珂觉得谢子述的笑容竟然妖冶骇人。
十几道清脆的声音齐声道：“是。”
谢子述扬起脸，嘴角晕开笑容。十七岁的少年，已可窥其将来无双的风华。这副容颜，莫说她们这些小宫女，恐怕天下人都得为之倾倒。
“拔下你们的簪子。”谢子述声音淡然，仿佛只是叙一件平常。宫女们照做了，只听得谢子述下一句如是说：“为了证明你们的决心……”
他伸出食指，直指向自己的额角，悠悠道：“用你们的簪子，在这里划一道。”
“只有见血了才能让孤相信你们。”
少年脸上仍带着摄人心魄的笑容，可他的声音却像噬心的毒药，诱出了十几个宫女心底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自下而上蔓延到全身，像沼泽，令人越陷越深。
云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抬起手的，当尖锐的簪头没入额角的皮肉，简直疼到心里，云珂痛得哭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一丝呜咽钻出唇舌间。生怕哭出声会惹怒谢子述。
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和泪水交浑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你留下，其他的……”谢子述的声音仍旧冷冷的，“没有这份诚意，不如就，直接没入贱籍吧。”
云珂以外的宫女都惊骇地瞪大了眼，这天下以后就是交给这样一个人吗。这样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好了，孤有些乏了。”谢子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额角还流着血的云珂，“至于你，就找个太医治一下伤吧。”
他转身，“孤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瑕疵。”
这便是云珂和谢子述初见那年。
那一年，云珂便为此付出了一道一寸半伤疤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孤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