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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曜石】【铭字钉】 ...

  •   【黑曜石】
      我出生自异乡。震怒的火山将我自她的胸口解放,并滚烫如泪的岩浆,在海面十米以下沉静了年久不可考的岁月。之后某日我见到了华夏国度古老的日光,再被粗糙褶皱的手琢磨成了一串手链。佩戴我的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和他相处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黑曜石在人的文化里是消灾避祸、护身除邪的礼器。而我要庇护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场灾祸。
      他的灵场属极阴,除非在阳光底下裸身曝晒,否则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污秽。也即是说,他生而为恶,势必与阴邪之物终身相伴。他自己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我听说他的工作有时是在地底,有时甚至是在无人的深山。他刻意去的都是些人烟稀少且阴气颇重的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做法基本上就是寻死。
      如果他要执意这么下去,有多少条命恐怕都不够用。
      “所以,他……真的?”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姑娘忽然出声打断我的思路,语气里仍旧带着不肯相信的意思。
      此时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人俱是沉寂。空荡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冰窟,镇得所有的热度都消失殆尽。似乎有眼神看了过来——这眼神来自对面右斜方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他坐在椅子上,来回局促地揉捏了手指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决定似的,对着空气说道:“这一行就是这样。”他又低下头去,小声地叹,“都节哀吧。”
      “小师叔。”我一转眼神,看见右边一个上了些岁数的老者脸上阴影愈深,神情严肃,也对着这方道,“若是要让他走得安心,需把残余的魂魄全都放出来。”他微微曲起手指像是半握着拳头,缓缓说道,“你可清楚方法。”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我知道没人在意我,被众人的眼色询问的是这个手腕上戴着我的人。我和这些人一样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惊世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忽而觉得自己好笑,人间的繁复琐事、起伏波澜,再大也不过是人的事情,和我一块碎石有什么关系。于是只是仰起视角,勉强看着他的脸,却遗憾不能见着他的眼神。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法天然,气生万象。万象归宗,见赤解脉。”
      那位老者叹了一声,不再接话。坐在另一头的戴墨镜的男子早有些沉不住气,这时终于忍不住问:“老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瞥了这边一眼,补上一句,“我总觉得不太妙,你解释的时候,注意一下别刺激到大家。”
      被称作老张的人环视了忐忑的众人一下,语气平淡地说:“解脉,就是把人体所有经脉的连结之处暴露在人体之外。这样才能让被阴土封锁的碎魂散出,重返轮回黄泉之中。”
      在场的年轻人显然都不太熟悉这些道法玄机,仍旧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我在这里铁定算苍老的,在这漫长岁月中托朋友的福,了解过一些皮毛。那位老者说的意思,再说通透些恐怕有些残忍。他们口中的那个“他”恐在死亡前遭遇异变,魂魄被撕碎,填在了奇经八脉里。要想让“他”平静入土,只得把魂魄放出躯壳以外,不然魂受冤、尸惊变,未亡人也会因此多出事端来。
      要给此人“解脉”、疏通全身关键经络,言下之意,就是“分尸”。
      这二字从老者嘴里说出来后,一排椅子哗啦啦地就被踢倒了。对面那个姑娘连唇色都有些发白,而那位胖子更是踢开身后板凳,啪地一拍桌子震天响,大吼道:“这怎么行!就算你们俩点了头,胖爷我也绝不答应!”
      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不想让那个死去的可怜人早些重入轮回吗?我气愤地瞪着那胖子,只听得耳边这人毫无感情的声音:“这件事,由我来处理。”
      “我靠,你下得去手吗?”远处的墨镜男人也握紧了手心里的硬币,“交给后勤部门更妥当,不是吗!”
      在所有人惊诧而不解的眼神里,他一下起身,把椅子往后拖得难听地哧喇一响。“神荼你小子是不是已经疯了!那是你尸骨未寒的兄弟!”身后传来那胖子微怒的喊声,他依旧往门外走去,步伐稳健。我回眼看见坐在他旁边的那位老张,重重地摇了摇头。叹息声落地,神荼却没有听见。
      走了一会儿到了无人的地方,他毫无前兆地停驻了脚步。这里是协会两栋主楼中间的中庭花园,鲜艳的气息胜放成几色锦罗绸缎,静谧而安逸,连虫子叨扰的声音都没有。他看身旁一株白玉兰,良久,完全没来由地对着我说了一句话。
      “是我杀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这是他唯一一次和我说话。
      他抬起手臂,低眼深沉看着紧紧扣着他手腕的我。眼神中夹杂的很多东西,一瞬全部朝我扑涌而来,漫开得我心内无措慌乱。语毕,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转开眼睛不去看我,也不作什么解释。
      他又抬腿,朝着前方稳步而去。穿越了中庭进入对面的大楼之前,似有风从那些花草上拂过去,瞬起瞬落,卷走背后的落花残蕊无声。我回眼去看,是他刚刚凝视的那棵玉兰,又谢了枝头几朵。
      那个眼神,我琢磨好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去想透的念头。
      不多时,他去了他从未去过的协会主楼的地底楼层。电梯门一开我就打了个激灵,这里的温度极低,灵场也很阴冷。神荼往前走进黑暗里,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一束,我才看到不出所料是停尸房,两侧是成排的箱状冰柜。
      他也不作停留,一路往前走到某处停下。一具黑得瘆人的石雕被他从柜子里轻手轻脚地抽了出来,正当我疑惑为什么石雕会被放在这里保存的时候,他忽然对着那个长抽屉轻声念了二字,“安岩”,语气像是见了旧友。
      安岩。安……岩。我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脑子一清醒,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名字这样耳熟。
      安岩,是我前一任主人的名字。那个古灵精怪的年轻人走到天南海北都带着我,因此我曾是最熟识他。他豪情时能纵声大笑,但悲情时也能放声恸哭。流泪之后又很快振作起来,挺胸抬头,神采奕奕,似乎再大的困难都永远难不倒他似的。
      我为他挡过灾祸,也祈过庇佑,怎么能在这几日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失去的片刻记忆一下子从囚房深处破开封条,狂奔嘶吼了出来,霎那间闪过的是我从他的手腕断裂散开的景象,他被人投入鼎炉内的景象,变为黑色石雕的景象,死在这个叫神荼的人一剑之下的景象。
      他……死了?我明明还可以为他消除灾难的!
      我方才知道,神荼所说的“是我杀了你”是何意,而他眼睛里言不尽的悔意和绝望挽留,又是生生穿过我碎裂成数瓣的残骸,落在了何人身上。
      我感觉我哭了出来,身体都被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仔细一看,才知淋在我身上的,是神荼手上渗出的细细的汗。我心下想流泪,那并不存在的眼窝子却是干涸的。
      我没有眼泪,正如神荼也不会有。
      他动刀子的手在细微地颤动,脸上冷如刀刻,像是所作所为都只是在完成一个寻常的任务。过程并不长,却分秒都是折磨。如果可以,我此生不愿意记得。但是我的生命就是由时间构成的,每一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在细微地改变着我,而我无口能言、无心可依,无力去抵抗。
      我只能睁眼看着这整个血腥的过程。耳畔边是肌肉被利物撕裂开的声音,仿佛在喃喃对我说,你看清楚,你听仔细。眼前这个漆黑之物,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具活生生的□□。
      破断处,入眼一片绿色,仿佛流动的碧玉翡翠。
      事情终于结束后,他把带血的惊蛰放下,双手合十,头微垂,眼轻阖。薄而线条清晰的嘴唇轻轻翕动,似是在念什么话语。嗓音安静,絮絮不断,几丝青烟也随着那声音从断面幽幽飘出。我心里一惊,用灵力去探,才知那青烟即是“他”已经形若游丝的碎魂。
      他的魂,颜色是墨黛色的,就好像是一大块在瓷窑炉子里,化作水汁的黑曜石。
      神荼还在低声反复诵着,那魂向穹顶方向散去的速度却有些慢了。它垂下头,努力想蜷曲圈住什么,却在快要抚触到神荼的肩头的时候被狠狠弹开,兀地收回了尾端。无奈重新蜿蜒盘旋,慢慢朝天散去;在即将失去形体之前,它浮停在了白得煞眼的灯光底下,折射出了几处融合得零碎斑驳的华光色彩。
      入轮回前最后一刻,它轻轻地嘶鸣了半声。声音极轻,浅浅地,又很快静默。空气中随那消散的魂鸣,亦然再无半分黛色。
      神荼睁开眼,口中不再念着经文。眼神仍旧是那样静如一块寒冰,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是否感知到了,我那唯一的旧主最后的挂念,竟是想再触碰他一次。
      时光还任我浅浅地消磨着。我一想起那天,他对着我讷讷自语时的眼神、呼唤那尸首名姓的语气,就会觉得心眼深处无端触动。他那时阖眼轻语,姿态虔诚,念的是祈求先神佛祖消除亡灵的秽业,使其下世投身时有慧根清心的往生咒。
      他在送他上路。
      很久以后,神荼还是那样四处吸引灾厄,寻常地去着那些聚阴之地。可我再也无法讨厌神荼了。

      【铭字钉】
      带皲裂皮肤和黄皮老茧子的几根指头将我稳攥住,有规律的缓慢敲击,每间隔几秒给身体带来清晰的痛楚。
      金属制的锤头落下的时候,头顶每每随着那清脆的铮铮声,传来要裂开般的阵痛。足部因与粗糙的石面强烈冲击,被震至发麻,没有知觉。
      这是我的日常工作,不分昼夜、寒暑和常休。只要有雇主来定制石件雕刻,老板手里的契条就会成为我和我的朋友们将要动工的暗号。如果对方要得急,件数多,为了按时交货连着熬夜也不是没有的事情。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将经历连续数日不间断的全身麻痹钝痛。
      一枚长钉的一生就是伴随着痛苦的一生。
      我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同样,我的死亡也将不会由我来决定。当被空气和水分锈蚀、扭曲形体,不能再笔直地凿出石匠心中的直线,被投入锻造炉化为铁水中的一注,是唯一的生命终结方式。下一次又会变成什么、经历什么,通通是未知数。
      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必须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我在不少人的手中经历过传递,最终一站坐落在这里长年务工的老石匠手里。他的手布满茧子,指纹粗糙,但是技法灵巧、轻重适宜,无论是仲春丹芍园里的繁花锦簇,还是朱凤尾尖上那片灿若星辰的宝石翅羽,他总能用一把锤子和一颗钉,雕琢出至极的宏伟和精致。
      那意味着我的苦痛,但那也同时意味着我的成就。我可以骄傲地宣称,每一个出于老石匠和我之手的作品,都收到了闻名而来的雇主发自内心的赞叹。
      昨日,院子里新来了一位我从没见过的年轻雇主。他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交给了老板一张纸又嘱咐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去了。稀奇之处在于老板走过来拍了拍低头工作的老石匠的肩,破天荒地说:“这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明天西五时完成。”
      老石匠接过纸张瞧了一眼,对老板说:“我只雕花,不刻字,来不及的。”
      老板抿了抿嘴,又叹了一口气说:“他知道你以前刻的。”
      老石匠的眼色微微讶异了一下。他又低头看了看纸条,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用只他自己能听见的语调,说了一句什么。
      老石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道。是夜,他坐在院子里。天上无星、无云、无月,如一卷墨色宣纸铺满头顶。点了一盏只剩残油的煤油灯,吸一根土烟,对着一块映着油灯微光的白色石板看了半晌。
      他又在裤子上楷干净指头上的烟灰,伸手去抚摸。我躺在他的活计盒子里,看着油碗边的那一簇火光渐渐缩短至一个小点,融入夜色,再也辨不清存灭。
      晚风淡薄。他仍旧不说话地坐在暗处,轮廓模糊,只见烟头的红点忽闪。到那红点全没了的时候,一盏新油灯又点了起来,这次是满满一盅油碟。
      他打开活计盒子,摸出铁锤掂量掂量,又把我从盒子里取出,用麻布小心的擦干净,然后佝偻身形,一击一击地从白石板上片凿下石屑,叮叮当当的连绵响声和痛感同样清脆。
      这一宿,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合眼。院外村东头鸡鸣的时候,他的双手仍然灵巧稳健,但眼圈已然发红。
      日过冷杉头的时候,昨天的主顾又来了。我很吃惊,因为约定的交货时间是下午五时,现在离交货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老石匠也很吃惊,我想,更多因为这个人的表情比料想中的更为平静。
      “李叔,”年轻人冲老石匠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蹲下来看着刻好了一些字和图画的白石板,摸着一片尚未被雕凿的白石灰划痕,说,“还好赶上了。”
      老石匠把手里的工具全放下,看了看年轻人手指覆住的部分,夹起放在旁边的土烟卷狠狠抽了一口。“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吧。”隔着白色的云烟,老石匠看着年轻人的眼睛说。
      年轻人看了那字片刻。“我想亲自刻上这两个字。”
      老石匠手指一颤,土烟的灰溅在了他沾满灰的皮鞋头上。“和我当年一样……”他垂头看着石板上还新着的刻痕,喃喃地说,“刻了她的名字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刻字了。”
      “以前为协会工作的时候,难为你们了。”他的语调很冷,但仔细想,里面带着丝微的叹息。那种叹息,是一种感同身受却道不出的苦。
      老石匠沉默了一会儿,仰头出神。他看着云天外,又在地皮上磕了一下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已经不在的人也已经不在了。还活着的人,能为他们做一点是一点。”末了,又吐出一口烟,说,“恐怕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把你的心,刻到这石头里的人。”
      白烟丝丝袅袅,徐徐而直上。年轻人这时不再接话,提拎起锤子,又把地上的我握了起来。老石匠见他的动作,离开了条凳,坐到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去,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他的手指接触到我的一瞬间,一种冰凉的气息自他的指尖而来,让我打了一个浑身的冷战。
      他开始接替老石匠的工作。
      年轻人下锤的速度很慢。雕刻是一门艺术,就和其余的手艺活儿一样,就算看得来也是学不会的。想来他并没有做过雕刻这一门工作,所以格外小心翼翼,顺着老石匠描好的石灰线,一厘一厘向前推进着。
      笔划里看上去平整的地方,可能阳光对直了一照就显出深浅不一,所以要用指头最嫩的地方去摸,反复推凿到没有凹凸处为止;凹槽里的底面不够平滑,还要眯着眼睛,耐着性子轻轻锉平。
      遇到线条极细、弯曲弧度大的地方,他总是差几分就刻错。于是他的眉头在彻底完工之前就没有解开过,时而还有冷汗从他的皮肤渗出来,让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用纸巾擦一擦手。
      擦手的时候,顺便也会清洁一下锤头和我周身附上的汗渍。年轻人看上去很斯文,动作也如他眉目那样细致,擦拭的动作很轻柔。除了老石匠,这样轻柔对待过像我这样不起眼的长钉的,我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不作休息,他又拿起了刚放下的工具。被钉锤敲震得我头昏脑胀,天旋地转的视野极度模糊,但我每每趁着他两锤之间的几秒间隙,集中视线看他。总觉得他如宝石般安静的眼睛里面,有波澜渐起,能把我的铁石心肠也给软化淹没。
      院里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声音。老石匠在台阶上坐着看,始终沉默地抽着他的烟。相对无言一二小时,只有院子里的一柄锤头、一颗钉子在奏乐。连皂荚树上啄食的麻雀都不噪,三两只飞来了又走,翅膀扑棱的声音也像故意放小了。
      年轻人放下钉和锤,也不管一手的灰尘,轻抚了一下额头把细汗擦去,道:“好了。”老石匠闻言灭了土烟,碾了几下,起身走过来。他走到石料跟前看着,站定了一会儿,念叨:“安岩。”
      好像是个人名儿。跟着老石匠这阵子,我只画画,不识字。猜想他念的是刚刚刻的两个字,我瞥了一眼年轻人,心中划过一道惊鸿。
      年轻人的眼神果真锁着那两个字,玻璃灰的浅色眼仁里没有波澜了,却有一潭不可见底的死水,深而满盛。
      老石匠蹲下身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剩下几个字,刻完……这件儿就完了。”
      院子里又是金属碰撞声脆生生地响,这一次又回到了一二小时前的速度,叮叮地连绵了起来。麻雀开始有点噪了,连带着不知道哪个生青苔的砖头细缝里的小虫,也开始吱吱叫起来。
      天边的云舔着火舌卷了过来,像是浅蓝的绢布烧起了一角。年轻人看着老石匠修平最后一个字的竖钩,站起身来说:“谢谢。”
      老石匠摇头摆摆手,靴子声就不急不缓地离开了。已经完工的石板静静地躺在了一大块撒开的白绢之下。
      我躺在盒子里,看着老石匠忽然把锤头一丢,捂着眼睛放声痛哭起来。眼泪顺着他的手心和手腕,慢慢滑下。岁月扯哑了他的烟嗓,却没有把他的心历练沧桑。
      我想他大概曾和这个年轻人一样,失去过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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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碑铭:

      C级普通猎人安岩之墓
      生1993.3.29 — 卒2015.6.19
      亡于东南亚高棉王墓 C级秘境王鬼曼童任务

      墓碑正面雕刻:
      于左上:九重瓣小蕊碧落黄泉花[图样]
      于右下:郁垒之印[图样]

      墓碑背面雕刻:
      于左下:神荼之印[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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