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起》严昊俊

1、楔子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生来就拥有力量，于是俗人连缘何努力都无从知晓；我们都铭记懂得越多的人越容易沉沦孤独，却未曾深思孤儿总是快常人一步发现罪恶，而罪恶是关于自己。
　　有一个人把严昊俊称作一个烟鬼，倒不是因为他是名副其实货真价实的重度烟瘾患者，他一天下来只抽一包烟，在年轻人里并不算是顶多。我们把重心放在另一个字上，“鬼”，鬼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灵魂，那么就对了，严昊俊就是恰巧的那么一个叼着烟，身体行为完全听从体内灵魂意志的,那么一只，烟，鬼。
　　严昊俊昨晚梦到自己牙齿不自觉的撕咬口腔某处，醒来刷牙,意识到患了口腔溃疡，想起以往经验，念来似乎总是如此。他现下闲散的靠在座椅上，丝毫不为这轻微疼痛所动，即便如此，好事者仍旧好奇这人缘何同这不起眼的伤病惹上缘故。他把腿搭的老高，一直搭在宿舍衣柜高度的四分之三处，这房间潮湿而阴暗，完全沾了一楼的光，也或多或少的沾了他自己的光，他并不那么喜欢光，绝不愿意寝室里两盏灯同时开着，然而他的皮肤又一点也不白净，白白浪费了这怪脾气，看上去不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介穷书生而已，那么一切暴露开来，缺乏维生素总是常事，他若无其事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网页，紧接着关掉，当看完所有大大小小NBA新闻，觉得无聊到透顶，尽管这样，手里的鼠标还是乱点着电脑里的各式文件夹,生活过的或许并不舒适。但眼下他处在自己最舒适的环境，是怎样一不小心度过那么多无聊无用的时光，不得而知。
　　一声轻柔的铃声过后，男人拿起手机，放在耳朵下，用习以为常的温柔语气说了声喂。
　　“喂什么啊，干嘛呢。”这声音很容易让人察觉这两个人是恰如其分的同一类人。
　　“没干嘛啊，小天，你干嘛呢。”他从嘴巴吐出的小天，听上去活像恋人之间的呓语，可他是一个男人，不过这个男人，不知从何时被他当作最可靠的人，这样想着,严昊俊嘴角便泛起一股常人没法捕捉的笑。
　　“还笑，毕业证的事怎么样了。”
　　“我想好了，烦得慌，不拿了吧，到时候毕业了就办个假证。”
　　严昊俊内心的复杂感情在这一刻又平静了一些，这显然不是这两个人第一次讨论这种事情，而如此轻描淡写，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自然是一个吊儿郎当极少认真的人。
　　“你想清楚，好不容易混了四年，我觉得还是拿了比较好，晚几个月麻烦点没什么，钱的事我可以帮你。”
　　需要多少钱呢，严昊俊想过许多次，这次又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最后一年的学费5000多，重修需要的钱2000多，请老师吃吃饭送送礼一两千，加起来怎么着也要个万儿八千吧，这样盘算完，他把头扭到一旁作了一个叹气式的笑。
　　“不办了，就这么说啦。”
　　“好，走一步算一步，大漫画家。”
　　那个叫小天的男人沉默了许久这样说。
　　严昊俊对着厕所旁的镜子点上一支烟，那种叫做烟的细小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他想了又想，可不是什么小数字。他不是一个正经人，也讨厌一本正经满腔油调胡说八道的人，只有在调戏女人和男人时才喋喋不休，一旦牵扯到内心，话就羞于开口，这光景，话已说尽，也亏得有这么一个人不太讨厌他。
　　“挂了。”
　　“挂了，有什么事再找我。”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术更是学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虽然境界大相径庭，但道理是一模一样的啊，严昊俊眉头皱起，眼睛变得狭长，这个人又变得很搞了，相比较于别人大学时光所谓的成功或精彩，他在意的只有感受这两个字眼。绝大多数人都出去安安分分的在淘宝上找工作找干爹了，只消期末回来领证就可以，他却还在这里寄居着，但是他又不是小屋子里唯一的“遗腹子”，还有另外两人，比他情况好不了多少的待肄业青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样类似的话严昊俊可以扯出一大堆直到偏出奥特之星运转轨道。他以往对这两人时而喜欢，偶尔闹心，这两个月却是满满的感激，总的来说爱占据了心房的四分之三，即便耳朵里满是LOL和DOTA2的游戏音效，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严昊俊以往觉得不妥，倒不是因为他与游戏绝缘，相反的他是一个狂热的游戏爱好者，甚至觉得有三段包含游戏的日子恰巧是自己人生自此最快乐的三段时光，当然觉得只是觉得，丝毫没有说他在其余日子苦不堪言的意思。
　　他在自己的靠椅上呆的无聊，转而跑去近距离的听日常BGM去了，LOL他是看不太懂得的，因为习惯了老式war3,DOTA2他也是看不太懂的，因为习惯了老式的war3，转了半晌还是发现无比怀念那个二人dota开黑掉天梯分自己在一旁乐滋滋插科诨的光景。
　　学长：“补刀啊，能不能别这么勾心斗角，熠神”
　　熠神：“这局稳了，推中”，
　　严昊俊：“赢了没”，
　　熠神:“学长就是个傻逼”
　　学长:“不会SF玩个屁，这傻逼”
　　熠神：“单车武士你已经不适合这个版本了”
　　学长：“我操,这白牛他妈的太没节操了，不讲道理。”
　　学长：“我草，这小鱼”
　　··········
　　duang,duang,duang,（怒摔键盘声）
　　合：这游戏他妈还能玩。
　　这一秒无聊下一秒仍旧无聊，身处其中不能自拔的人觉得这件事有些可怕，严昊俊还没有进入社会投身工作，也老早忘记了高中时，冬日清晨被闹钟敲醒躲在被窝里不愿意面对空气的繁重日子，他现在一点不明白空闲日子的珍贵，要不然准会害怕今天无聊，明天却不无聊。夜幕降临，严昊俊要出去一趟，除了日常进食维持身体大卡所需，他还有别的目的，再次在镜子前伫立，对着自己新露出的额头凝视良久，一个脖子以下就毫无作为的人，我们可以称之为穷帅，严昊俊对自己这幅嘴脸的依赖程度，除了自己骨子里本身那抹子自恋基因作怪外，最根本的还是源于他一开始就是个长相讨喜的人，他微笑起来可以让任何不明是非的女孩轻而易举的感到欢喜。在大学里磕磕碰碰四年，穿衣风格之类的东西早就熟记于心，身上的米黄色衬衫是去年才钟情的“新鲜物”,进了厕所找废弃的毛巾俯下身擦拭脚上的黑色皮鞋，又磨蹭半晌，这才心满意足的从镜子前撤开准备出门。
　　“俊儿，去吃饭了，帮忙带个饭。”
　　一旁的一个人顺势做出反应，并把十块钱伸到严昊俊面前，另一个人也察觉，及时的转过头。
　　“我要晚点才回来，不带了。”
　　严昊俊觉得有点别扭，他拒绝了这一小小请求，不是名义上的不好意思拒绝，而是拒绝的很不好意思，这么久以来，他习惯了拎着很多盒饭出入寝室楼，习惯看着那团白色泡沫自责，因为这对环境不好，因为习惯真的很难改。他点上烟，不适才稍稍缓解了一些，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摸着黑打，他眼里没有这些浑身留着汗水的少年，却时常想，这些人打起球来看着不错，如果能真正看一场NBA比赛会是什么感觉，现场所带来的震撼总该是无可比拟的。
　　21岁的严昊俊想去斯台普斯球馆看一场湖人的比赛，要是科比一直不进，自己的眼神也会变得无比坚定。想到这里，他有点慌了神，一个讨厌了这么久的男人，在他快离开的时候却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