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燕》伪权

5、第 5 章

　　“我怎么可能不问？！”他的声音再次急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这样？！你自己为什么难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看你这

　　个样子我比被人捅了两刀还难受？……和我说好不好？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可以，好不好？”
　　我闭上眼，不想看他那双满是诚恳与焦虑的眼眸。我能对他说：我不想看到他对别人笑，不想看到他和别人说话，最好是连看也不要看别

　　人一眼吗？
　　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憎可怕？
　　这种感情，还是对朋友的感情吗？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我究竟该拿自己的这种心情怎么办才好？……
　　头好像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数的问题弄得爆炸，胸口绞得发痛，身上一阵凉，又一阵热，鼓膜被他的声音震动，大脑却无法接收，整个

　　人乱成一团……
　　好痛苦！
　　谁都好……谁来……救救我！……
　　眼泪随着身体无力地滑落，我无法再发出声音。
　　忘了是怎么回到宿舍的，第二天我们都有点感冒，不是很严重。他明显沉默下来，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笑容也有些勉强，对我比平时更

　　加细致入微。而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是纷乱无措。我渐渐开始逃避，在他望过来时移开视线，在他伸出手时将手缩回，在他说话时背转过身…

　　…他的眼神渐渐渗入几分悲伤，笑容渐渐有些无奈，也渐渐开始发呆，好几次被老师点起来却茫然不知所云。那一个多星期班里的气氛很沉闷

　　，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班里的气氛调节剂的缘故。即使再迟钝我也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却只能在心里疼痛着，对这样的自己没有丝

　　毫办法。
　　直到那天中午，一个红发女孩的到来打破了僵局，她就是玛依娜。
　　那是刚下课，大家还在收拾整理，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旋风般卷进来，停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全班都僵住了，

　　好像被定格了一样。我怔怔地看着就在我面前一步距离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听见了自己的血液冻结的声音，心跌落了悬崖。
　　季千寻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推开了女孩，发出用惊讶粘成的声音：“玛……玛依娜？！”
　　女孩笑咪咪地望着他，并不说话，他笑了起来，一手抚上额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Oh，my God……”阴郁了好些天的脸上终于又

　　出现了阳光。
　　四周开始响起起哄声，我从未觉得那些同学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他们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开始用另一种语言对话，眼角眉梢全是故人重逢的喜悦和兴奋。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看到他眼底的温

　　柔，象冬日的午后轻落在窗帘上的阳光。
　　心狠狠地痛了起来，我努力握紧止不住颤抖的手，转身从后门出了教室。身后，他依然与那个名叫玛依娜的女孩谈笑着，丝毫没有发觉我

　　的离去。
　　走廊上，我慢慢走着，感觉胃很不舒服，象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挤压着。终于忍不住捂住嘴跑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趴在水池边干呕了

　　起来。早上本来就没怎么吃，又已经中午了，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
　　身体里空得难受，喉咙被胃液烧得火辣辣地痛。捂着胸口，我抬起头，眨掉眼中的模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一滴正在滑落的泪。那是一

　　张相当漂亮，甚至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脸：较一般人纤细而修长的眉，与头发一样是较淡的颜色，眼珠也是，琥珀一样，或许还要略浅一些，

　　带着透明感，鼻子并不特别高挺，却笔直而恰到好处，嘴巴是一种淡淡的粉，或许是这些天心思郁结的缘故，不似平常那种近乎透亮的红，脸

　　色苍白的难看，下巴也略尖了些，配上微垂的睫毛和颊上的泪痕，却反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来。我知道这张脸很吸引人，但之前却并未在意过

　　，因为我从不认为那有什么意义，毕竟长得再漂亮也无法让子弹自动飞向靶心。可现在我却越来越在意，因为季千寻说过他决定与我做朋友是

　　因为我很漂亮，那么如果我不漂亮，他是不是就不会理我？
　　——那个叫玛依娜的女孩——并不漂亮……
　　指尖缓缓抚上眉梢，慢慢滑下，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用刀……从这里划下……是不是就能知道答案？
　　用手接了水，漱了口，再接水，泼在脸上，冰冷刺骨，皮肤，神经，连同心都好像一起结了冰。
　　下了楼，远远看见操场上的雪又积了起来，有人在打雪仗，追逐嬉戏着，好象十分快乐的样子。其间闪过一个红色的影子，吸引了我的注

　　意，那是……？
　　而那个正笑着躲避她手中雪球的，是季千寻……
　　心脏象是被重击了下，一瞬间连呼吸都仿佛被抽走。我艰难地转身，用力地呼吸着，双手无意识地再次握紧，好一会才能重新提起脚步，

　　离开。
　　身后传来季千寻的呼喊，我听见了，可大脑无法作出反应，直到手腕被用力拉住，我愕然回头，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叫我。
　　他微皱眉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柔声问；“你怎么了？刚刚怎么没等我？”
　　看着跟在他后面跑过来，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猎着我的玛依娜，我突然回过神来：“放开我！”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嫌

　　恶地吐出仿佛用毒气凝成的单字：“脏！”
　　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对他说话，愣愣地看了我半天，茫然无措的像是个被委屈的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也茫然

　　无措起来，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却见他脸色渐渐沉郁了下来，漆黑的眼眸深处燃起的火焰令我不由得心惊。
　　他转身和玛依娜说了几句什么，玛依娜不依地嘟起唇，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他又柔声安抚了几句，玛依娜才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突然又

　　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才笑嘻嘻地跑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我知道我早该走开的，而不是站在这里看他和另一个人显示他们的亲密。玛依娜临去前的那一眼，饱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敌意。那是对

　　入侵者才会有的神情。原来，我竟是入侵者。
　　被浓浓的悲哀包围，我无力再挣扎。
　　我这是在做什么？活像个要不到想要的玩具的小孩子，又哭又闹的，难看到了极点！
　　低下头，抿紧唇，我想要转身离开，却被死死扣住了手腕。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我没有抗拒，任由他将我一路拖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