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午餐吃得甚是沉默。
秦朗让舒明帮自己带了一份牛肉面上来。等面的时候，陆骁的午餐已经送来了。
不用看，秦朗也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
煮得很软的饭，配上清淡的蔬菜羹，最多还加点鸡末肉松之类的。
如同，婴儿餐。
陆骁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走过去。
“小桌板在哪儿？”
陆骁眼神一转，秦朗已经打开办公室一角的另一个柜子，取出像床用计算架那样的一个小桌板，在他的办公桌前固定。高度在他的肘关节以下。
她取出备好的饭，瞄了一眼，与她猜测的果然八九不离十。看看那色香味，真不知道那人怎么咽得下。
替陆骁摆好饭菜，她征询地看了看他。
“你去那边坐着吧，你的面什么时候到？”
“我不知道，应该快了。”
退到一边的沙发边时，秦朗的目光还停留在陆骁那里。这些年，她护理过的截瘫病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有比陆骁症状轻的，也有比他重的，那些日常生活的基本影像即便闭上眼，她也能想得到。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用他特有的方式，进餐。
陆骁现在手上戴着的指套，是专为他用餐准备的。一般的进食指套由一条环绕手掌的硬质皮带构成，用尼龙搭扣束紧，在皮带掌侧有一插口，可以连接勺子。陆骁戴的这副却明显经过了改造。那根原本环绕手掌的硬质皮带进行了人为加长加宽，可以将陆骁手肘以下整个小臂牢牢束紧，手掌那里还加了一个凹形掌托，刚好将陆骁的整个手掌固定住，凹形掌托的旁边有个插口，连接勺子柄，现在，陆骁正捏着勺子柄舀面前的那碗饭。
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缓慢，但却自然而熟练。
秦朗的面恰好也到了，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目光却始终不曾从那只特别的“手”跟前移动开。
两人再无言语。
秦朗等着陆骁吃完，收拾好一切朝他点个头依旧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她继续打着“魔兽争斗”，只是设置了一个每隔一个半小时提醒的闹铃。闹铃一响，便走进陆骁的房间。他比早上那会儿要自然许多，任她推着去卫生间，任她扶他坐上马桶，甚至任她替他解开皮带拉下拉链，除了由始至终他都别开的脸，秦朗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让他接受了自己这个女护工。
直到下午下班，她才发现，比起陆骁来，自己还是太天真。
临到下班，秦朗又一次进陆骁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的办公室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认识的舒明，另一个却是黑黑壮壮的一个男人。
看见她进来，陆骁也不回避，指着那黑壮男人说：“明天，你就来工作吧。”
秦朗等到舒明和那个男人离开，照常做自己的工作。等到陆骁再一次喊她进卫生间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居然靠着一只手穿好了自己的裤子。
楞神间，男人说：“你看到了，其实有些事，我靠自己也是可以的。也许，天气不好的时候要困难些，可是，天气不好的时候毕竟是少数。”
她不说话，只扶起他坐回到轮椅上。
“还有，明天，你可以不用过来了。”
她顿住，迅速转到他面前。
“你说话不算数？”
他摇头。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答应雇用你一个月就一定会雇用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中，你就是我陆骁的助理。只是，我觉得工作有些多，所以，再帮你请了个助理……”
简直闻所未闻！
居然助理还有助理。
而且助理的助理上岗了，助理就可以不来了，还能白拿钱。
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还让她秦朗遇上了。
她蹲下来，和他平视。
他目光平静。
她站起来，冲他笑笑，很夸张的那种。
“好，”她推起他的轮椅，“傻瓜才不接受这样的好事。我打算一会儿下了班就去买一张彩票，要是中了，我分你一半。”
“秦小姐，我……”
陆骁的轮椅都是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定制的。比如现在这架靠背特别高的，是专为他办公使用的，可以有效防止疲劳。可是现在，陆骁特别恨那靠背。他努力地抬头，仍然无法看清那个头高高仰着的姑娘的表情。他竭力想解释点什么，可是，能说什么呢，这样赤裸裸的拒绝，还能找点什么冠冕的理由？
直到下班，他们再没说过一句话。
陆骁忙完手上的事已是接近七点。想想，还是按了秦朗那间房的铃。
秦朗立刻就进来了。不等他吩咐，便走上前来，替他取下指套，按摩完两只手，又替他整理好腿上的羊毛毯，准备推他的轮椅。
“你让小王上来吧。”
小王是陆骁的驾驶员。
秦朗也不理他，只推着轮椅往电梯方向走。
“我送你下去。”她抿了下嘴，还是接着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我就是想……怎么着，也得把这一天应该做的事做完才行。”
这一次陆骁没有仰头去看她的表情。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味道，应该是难受吧。尤其是这么一句话从那么一张酷似她的脸那里说出来，真让人有些不好受。
也许，我还是太残忍了些。
陆骁想。
专用电梯不过几秒钟就到了停车场，“迈巴赫”加长商务车已经停在电梯口。司机小王见他们下来，连忙打开车门走过来，想去背陆骁。
秦朗一只手就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小王。
“我来。”
她说着，已经走到陆骁面前，迅速地解开两条束带，转过身在陆骁面前蹲下来。
“上来。”她说。
“还是我来吧，秦小姐。小江在的时候，这事儿也都是我做的。”
小王跟着陆骁已超过10年，只那么一眼，当然就明白这两人有点那么别扭。他是多么机灵的一个人啊，这一句话就想解了这围。
可是那女孩子依然蹲着。
“陆先生，就这一次。反正我也只能做这一次了，我行的……”
陆骁什么也没说，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有些艰难地搭在秦朗的肩上，再慢慢绕过她的脖子，腰部往前一送，在小王的帮助下，整个人就伏在了秦朗的背上。
秦朗两只手很自然地反身过来，托住他的臀部，慢慢站起来。
车就停在轮椅面前，其实也就是站立向前一步再转身的工夫，陆骁就已经坐在了车上。小王赶紧把他的那架轮椅推到电梯门前，自己上了车。
秦朗看着小王坐进驾驶室，点了火，才缓缓地把那扇门拉上，完全关闭前的那一刻，她冲坐着那人挥了挥手。
她说：“再见，陆先生。”
车子开出老远了，这句话和刚刚的那个眼神都还是陆骁面前晃荡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