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徒儿不蠢》薄幸欢颜

6、月黄昏（四）

　　璃迦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子暖意笼罩了全身，像是太阳的光华在四肢百骸蔓延一般。懒懒的蹭了蹭靠着的物体，璃迦笑得满足，又朝其中拱了拱。

　　只听尉诸笑道：“雪儿，你这小徒弟，可算是在勾引你？”

　　雪儿？！璃迦脑中闪过惊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面前男子面若斧削，鬓角如裁，脸上神色虽是轻淡但含着莫名的疼爱。

　　璃迦连滚带爬的跳起来，只差这么软下去大呼“师尊我错了”。讪讪的看着楼覆雪，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师尊怎来了？”

　　楼覆雪看她一眼，叹道：“你久不回来，我自然担心。”

　　璃迦吐了吐舌头，笑着蹭在楼覆雪身边：“师尊来了就好了……”还没说完，脑袋上又被重重敲了一下，抬头见是尉诸：“怎么？我亏待你了不成？”

　　“没有。”璃迦忙摇头。现在楼覆雪来了，给他找新师娘的事不久好了？让他自己选总比自己这样无头苍蝇的好吧？

　　楼覆雪见自家小徒弟眼中波光流转：“璃儿若是无事了，就随我走吧。”

　　“可是师尊……”璃迦叫道，被尉诸笑着打断，一双狐狸眼眯得跟什么似的，“小梨子，你就老老实实跟你师尊回去吧，你师尊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啊！”璃迦叫道，看着楼覆雪，撅嘴道：“师尊果然有喜欢的人了？”

　　楼覆雪脸色暗了暗，道：“没有。”

　　“谁说没有？”尉诸一壁笑，一壁猛地拍在璃迦肩头，痛得她龇牙咧嘴，正要躲，脚下一软，径直朝前栽去。楼覆雪无奈已极，伸手抱了她：“仔细些。”

　　罪魁祸首却没有半点愧疚，指尖滑过唇：“你也不曾想想，你被桃宫那女人伤得差点死了，你看一向疼你如珠如宝的师尊可去做什么了？再想想百花谷主是谁，你不就知道了？”

　　百花谷主阳纪！璃迦恍然大悟状，楼覆雪面色如常，放下她道：“莫要胡思乱想，绝无此事。”

　　“那师尊什么时候娶阳纪回来？”楼覆雪还没说完，被这话打断，一向没有表情的脸都抽了抽，惹得尉诸笑得极其没有形象。

　　“没有这事。”瞪了尉诸一眼，楼覆雪轻轻抚着璃迦的发，“我不愿娶任何人，阳纪也是。”

　　璃迦一听这话，心都碎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师尊真的不娶任何人？真的不娶？”

　　“不娶。”话音刚落，尉诸又笑道，“我瞧你这傻徒弟就挺好，你如何不肯娶？”

　　抿了抿唇角，男方当事人没有说话。

　　脸抽了抽，女方当事人白了他一眼：“这是我师尊！”

　　尉诸只是笑，看着楼覆雪的眼神中全然是得意。

　　而那头的李府，则是不比这边的火药味少。李云晖一回到府中，便派了无数家丁去找尉诸和璃迦的下落，竟是将新宠月娘都抛在脑后了。

　　而接下来的事，就是一点悬念都不曾有的宅斗了。李云晖有多少女人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得宠的，就有失宠的，像月娘这种即将失宠的，就是最好欺负的。

　　“这不是叶姨娘？不过一夜，就失宠了不成？”林姨娘笑着又坐得近，堪堪端起查茶来喝了一口，“真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漂亮又如何？再漂亮，也没将自己漂亮到夫人的位置上去。”莫姨娘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到了月娘屋中，笑着坐下，“叶姨娘，可以给我端杯茶么？给林姐姐端了，总不会少了我的不是？”

　　月娘脸色黑了黑，想到自己的仇，若是忍不住让李云晖后院起火，只怕转头就会被李云晖撵了。要是不能手刃这仇人……月娘心酸不已，握了握拳，还是去端了一盏茶来。

　　莫姨娘含笑接，手却一抖，滚烫的茶水登时淋在月娘手上，月娘一双白皙的小手顿时被烫出了泡，看着莫姨娘：“你……”

　　“姨奶奶……”身边的丫鬟忙要上前，被林姨娘含笑制止，“哪里有那么金贵？不过就是烫了一下罢了。去掬些水来，泡泡就好。”顿了顿，脸上笑容愈发妩媚了，“况且叶姨娘本来就是买进来的奴婢，要不是爷看上了，如今不知还在哪里呢。”她说着，掩着唇，笑得比玫瑰更绚丽。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又唾道：“凉了，叶妹妹这里的人，当真不会伺候，该好好教训一下了。”说着，纤细的手腕微微扬起，茶水向着月娘身边的丫鬟泼去。茶叶淋淋落落溅了一身，那丫鬟也只能喏喏的受着。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也被作践了，月娘不免想到了被牵连的老父，尖叫一声，向着林姨娘扑去。林姨娘也不料她忽然要来这招，唬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头发都有些微微三栏，忙扶了扶鬓发，指着月娘骂道：“还不将这个疯妇抓起来！”见下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林姨娘恼了：“怎么？难道我说话不作数了？”

　　手下的丫鬟生怕李云晖知道了怪罪下来，退了一步：“姨奶奶，这样不好，若是爷……”

　　还没说完，林姨娘一步上前，狠狠掴了她一下：“怎么？谁教你学的混账话？但凡有事，我知道担着，难道有你说不的理由？去，去她掌嘴！”又看着一扑扑空而伏在地上的月娘，厉声叫道：“还不动手？或是我管不住你们了？”

　　那丫鬟挨了一下，还是诺诺的靠近月娘：“叶姨奶奶，婢子说不得只能冒犯了。”说罢，伸手狠狠掴着月娘面颊。

　　她一张小脸，被这样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得仿佛整张脸都是红色的，就那么看着林姨娘和莫姨娘，嘴角流着血，依旧骂道：“你们切莫有一日犯在我手上……”

　　“你还敢嘴硬？”林姨娘恼了，抓过桌上空了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瓷片打在月娘额头上，立时见了血。林姨娘却愈发发狠了：“我就看看你这张脸，能有多狐媚！”

　　莫姨娘在一旁冷眼瞧着，只叹林氏是个蠢的，又咳了一声：“林姐姐既然要教训叶氏一二，妹妹身子不大好，也就不掺和了。”说着，轻轻一福，转身去了。

　　一出门，莫姨娘就含笑看着屋中，对身边的侍女轻声吩咐：“你去告诉爷一声，务必求爷过来一趟。”

　　月娘被伤了额头，血涓涓而下，整个右眼都是血红一片。这些子婢女再狠也没有见过这些，也是发憷。还是被林姨娘推搡着要抽月娘，一时骑虎难下。

　　月娘发狠的看着林姨娘：“你记着，你今日给我的，他日我必要百般奉还！”

　　林氏笑道：“可惜你没有来日了！”说罢，亲自动手，将茶盏盖猛地砸到月娘额上。

　　月娘被砸在脑袋上，脚下顿时酸软，也站不稳，眼前愈发模糊了，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林氏身后：“你在干什么！”

　　月娘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烛光摇曳，映得满室晦明不一，黑暗处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没。

　　“叶儿，你醒了？”额上痛得难受，月娘眯着眼方才看清面前坐着的是李云晖。见她醒来，李云晖才松了口气，俊朗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松惬：“你醒了就好。”又端了药来，“你多多将息着，旁的再不用管了。”

　　月娘看着他，就是恨得心慌，但现在手软得厉害，也不能如何。李云晖见她看着自己，像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她被林姨娘折腾的样子。对于美人，李云晖从来是不吝啬自己的疼爱的：“你也别怕，我已然发落了林氏。”又抚了抚她苍白的脸，“叶儿，你别怕，没人再敢作践你了。”

　　月娘吃了药，听了他这话，不免好笑极了，冷声道：“爷说笑了，妾不过一介奴婢之身……”

　　李云晖也晓得这事委屈了她，劝道：“你明知道，我待你并非是……”

　　月娘冷着脸，也不曾言语，眼泪不管不顾的滑落，看着李云晖，一句话也不曾说。李云晖轻叹一声：“我已然命人发卖了林氏，叶儿还要我做什么来弥补你？”

　　月娘静默不语，今日若不是李云晖赶到，只怕她如今早就没命了……她再怎么恨，不过也是一个女子。

　　“也罢，免得你以后委屈了。”李云晖叹着，“我把她们都遣散了，免得你委屈。”又一笑，“我只留你一个，好不好？”

　　月娘一讶，见李云晖并不像在说笑话的样子：“爷……”

　　“我总是最疼你的。”李云晖轻轻说着，抚着她的发丝，“好不好？你可不许再恼着我了。我总是有事，这才冷落了你。”

　　“你在找那个叫月娘的？”试探着问，月娘难以掩饰心中的酸楚，李云晖脸色一沉，叹道，“没错，我在找她。”

　　“你找她做什么？”

　　“我做了错事，想要补偿她。”李云晖叹道，又想到璃迦那张脸，不免心猿意马，“所以，找到她了，我要将她接入府中，你不介意吧？”

　　月娘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脸色比方才又白了白：“你要补偿她？为什么不以妻礼相迎？”

　　李云晖见她脸色更白，不免起了疑心，伸手亲昵的摩挲着她的耳根：“我若以妻礼相迎，你怎么办？”指尖之下，并无想象的人皮面具之感，李云晖这才微微放心。见月娘眼底氤氲着泪光，模样更是楚楚可怜，一叹：“好端端的，又哭什么？”顿了顿，“我明日就着人撵了她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