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好，……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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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d
最近家里实在是太脏了——太脏了。管家爷爷也没有打扫。也对……没人来的洋馆，打扫有什么用吗？
老管家大多时候都坐在窗前，或是餐桌前。
她注视着窗外，一个让人有点忧郁的阴天。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太空荡了。她不喜欢摆设太多的家具。只要有基本的就够了。她躺在地板上，地砖脱落的地方，裸露着的土黄色的地皮，有沙粒轻轻地滚动。
有风，从哪里吹进来。
内心有种废弃的力量，周围一片残败。她跨下一步沉寂的阶梯，却站定了。
客人站在下方，对着她露出一个有些隐晦的笑容。
她感到不舒服。那种油然而生的，不可名状的情感。总之她不太喜欢眼前的男子。他于阴天来到这里，说是要借住一段时间。他付了父亲钱。并选了自己的房间。在左数的的第二间房间。
父亲整日忙于他的画。他说最近在画一副画。那画是什么样子，她还没见过。因为父亲在书房里画——那里在父亲开始他的画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总是锁着门。
管家爷爷最近做的吃的越来越难吃了，大概是人老了记性不太好，总是放错调味品。他对此也有些愧疚。父亲没什么话，无论饭菜有多么黑暗，他总是一口气吃完，然后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胃里的剧痛，她缩成一团，像是尚在母亲子宫里的胎儿一般。脸因痛苦抽搐着有些变形。周围飘荡的灰尘让人的肺有些难受。老管家辛苦做的食物从胃里涌上又被拼命抑制住——没法吐出来。她仰躺着紧紧闭着嘴。冷汗不停淌过面颊，她无力地祈祷着。
神明啊，让这磨炼早些消失吧。
应该是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总算是熬过去了。她缓缓地舒展开四肢。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从客人的房间里传来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人们在欢笑声。
……笑不出来。最近总是莫名感到悲伤。
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家里最近多出来了一些从哪里来的东西。或者说是鬼魂，幽灵。它们在长廊里，在餐厅里，在厨房里飘荡，当你看见它们时又迅速地消失。
为什么会来这地方呢？
它们又来了。
在房间里。嘻嘻哈哈地笑着。
那孩子也在笑。
客人在房间里。
今天，父亲难得在吃饭时间外从书房里出来了。他走到她面前，似乎是在等她问着什么。
于是她问：“父亲，画画好了吗？”
“嗯。就要好了。”父亲对她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她有些吃惊，父亲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他和老管家谈话。他们总是在谈论着她不懂的事情。
客人也下了楼。他对老管家和父亲说。
“电视机出了问题。”
她不说话。
是那孩子吧。总是那么调皮，真是的。
她微笑起来。
他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答应了他，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出来时衣服上别着一枚精致的胸针。那是父亲最喜欢的装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戴上。
“我们要出去一趟。”
父亲对她说。
白日冷冷地从肮脏的窗户上看了过来。
第一天，父亲没回来。
第二天，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门敲响了。
“我很抱歉……小姑娘，你的父亲……”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客人。记忆里他永远戴着墨镜。客人浸渍了多少大路上的风尘和泥浆，身上沾满了森林小路上的树叶、苔藓，濡染了泥土的潮气。
“总之，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听说了港口之家有人要买下你父亲的画，也不会带他去……”
老管家对此很难过，他问客人：“之后怎么了？”
“那人说有事要第二天才能到达。于是我和先生就在港口之家先住下了。那间旅馆是很好的地方，不少在海上工作的人们都住那里。”他捂上脸，“我们各自住的的房间是分开的……但是，第二天，先生就不见了，没人知道是谁带走了他，没有人目睹他从房间里出来。说不定是什么鬼怪……”
“怎么会这样？”老管家焦急起来。
“先生应该不会到哪里去的。我也正在找他，为了打听已经花了一笔开销了。”客人回答，“如果你们也有钱的话，为了先生……”
老管家看了她一眼。
“父亲……那就给他吧。”她皱着眉说。
“为了先生。”客人接过老管家给的钱。
客人进了房间。
“父亲去了哪里？”
“那位先生说也许是反转世界。破碎的时空。不要害怕，那不是冥界。老爷一定还活着。”
不喜欢客人。
他身上有让人讨厌的气息。
她从老管家那里拿来了书房的备份钥匙。锁孔发出啪嗒一声的细小声响，一直以来父亲视为秘密的地方被打开了。
书房因为长年关闭带着一点发霉的味道。父亲的画摆在角落里。颜料和画笔随意地堆放着。父亲的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画主要用了浓郁的紫色。我很喜欢画上的那双眼睛，它一定是父亲花费了很多心思画的，它是这幅画最大的亮点。
她把画挂在了房间里。
胃部在隐隐作痛。
到了晚饭时间。
老管家的饭菜今天又会有什么味道呢？每天都能有不一样的难吃的感觉，倒也蛮新颖的。
“我去帮忙。”客人说。自从他回来后，大概是出于愧疚，总是在帮着老管家打扫房间。
“我回房间里一下。”她对坐在桌前的两人说道。
她走进了客人的房间。在房间里搜寻后，在衣柜深处找到胸针。
泪水模糊了视界。
那孩子从电视机里冒出来。对她叫着什么。
她有些听不进去。“别闹了。我没什么心情陪你玩。”
她将胸针放回了原处。捂住了胃。
来到餐厅里，老管家和客人都在等她。
食物放入口中，带着隐隐的苦涩。
真是一点也不好吃呢。
有毒吗。有毒吧。她随意想着，咀嚼着。在她吃这一口的期间老管家已经吃了好几口。
老管家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面色苍白。他浑身都在打颤，在肮脏的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号叫声，越来越微弱。很快就不动了。她不知所措，只能在老人已经一动不动时小心地去推推他。
“管家爷爷？管家爷爷！！”
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向客人时，他在笑。
她感到一阵恶心涌上咽喉。胃里的剧痛，她试图用手指去抠着嗓子，却因为翻搅着的胃部带来的疼痛而无力。呕吐，身体一阵抽搐，眼前发黑，肌肉的痉挛，这过程迅速却缓慢。黑夜来临地如此迅速，雨点噼里啪啦地下着，打击着窗户。那些鬼魂在嘻嘻哈哈地笑。在任何地方移动着，飘荡着。她捂着胃部，死死咬着嘴唇，在昏暗的视线中看见客人从口袋里掏出解毒剂喝了下去。
我做错了什么？
神明啊，让这磨炼早些消失吧。
看见的越来越黑，重影移动着。胃像是被烧起来一样，身体却在发冷。
她想起那孩子的声音。
电视机的屏幕一闪一闪，没有频道，只是一片白在闪烁。
她用尽全身力气跑动着，客人在后面，视线让她感到不舒服——踉跄了好几步，又被什么绊倒。
因为跑动而从头顶落下的蝴蝶结。
她挣扎着站起来，跑进了书房。
父亲真的只是不见了吗？父亲还活着吗？父亲只是在反转世界吗？
她注视着那幅画，那些画笔，那些颜料，还有角落那些纸。
——“那种不明的……居然拿着……”
好痛。
客人在走近。她在地面上爬动着，客人俯视着她，发出了隐晦的笑。她悚然，向着楼梯爬去。客人在身后跟着她。
“要去哪里？”
好痛啊。
她狼狈地滚下了楼梯。客人紧跟而下。她发出呻-吟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手才颤抖着指着客人，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是凶狠的光。客人抓扯着她的头发，她的头撞在了雕像的柱子的棱角处。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来我想要做一个梦。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看见了老管家。他们对我笑。一些印象都化成七八月份的蝉翼，渐渐变得稀薄了。
“——你死了吗？”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有杂沓的回音之中，夜色渐渐淡去，他们站在那里，听着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杂草丛生的洋馆在月光下泛着白光，那些鬼魂在奔跑。白日清冷地到来，露出了一张像是死尸的脸。随后夜、月亮和星星便迅速黯淡，死去了。这个时候，我的世界仿佛交给了死亡。
“我死了……？”
生命本来就是浑浑噩噩，纠缠不清的东西。
一切都交予给死亡。
我还凄凉地留在这世上呢。后来又来了个男人，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他和那孩子很要好。
“父亲去了哪里？”
没人回答她。这次老管家也不会回答她。他似乎看不见她，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管家大多时候都坐在窗前，或是餐桌前。
最近家里实在是太脏了——太脏了。管家爷爷也没有打扫。也对……没人来的洋馆，打扫有什么用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你好，……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