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辉煌》莫_crystal

2、青梅竹马，狱中重逢

　　与达德利的初遇是七岁那年。
　　青草依依踏柳青，白云悠悠彩虹桥。
　　澄澈的蓝天，勾起几多白云。青翠的草地，绵延数十里。
　　大雨初晴，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清香。落红有情，化作春泥也要护花。
　　在田间嬉戏打闹是小孩子最大的乐趣。我一袭白衣，披着红发，赤着脚，在泥潭里玩耍。一同陪伴的也有几个约摸七八岁模样的孩童，你追我打，好似欢乐。这世间，最无忧无虑的，或许就是孩子。大人心有杂念，而孩童之间的友谊，如同茉莉花般纯洁。
　　“当心，”一只手扶住了正要趴下去的我，“不小心，看你摔成泥娃娃。”
　　声音清脆而爽朗，我转过头，一个与我同龄的小男孩嗤嗤的笑。他的脸白皙泛红，手指细嫩修长，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不谙世事。
　　“你好，伊丽莎白。”我率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罗伯特.达德利。”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初次见面，他告诉我大人们经常这么做。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春天一起牵手跑过原野，躺在草地上慵懒的数着星星；夏天，挽起衣角，在清澈的小溪中抓鱼，然后架起小火堆烤鱼；秋天，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叶子，铺成一排，打闹嬉戏；冬天，披着厚厚的外套，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不规则的小脚印，罗伯特摇着铃铛，在空中发出悦耳的声响......
　　无数个日夜，我多么希望所有的时刻都能停留于此。那里，有天真的伊丽莎白，有纯真的罗伯特，有他陪伴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我回到了宫廷，回到了父亲身边，似乎有亲人的陪伴，傲慢的弟弟，怪异的姐姐，臃肿的父亲。继母告诉我，见到爱德华，要称呼他为“殿下”，向他行礼，见到父亲，不可以称呼父亲，要称呼“陛下”，而我的称呼，则是“伊丽莎白小姐”。在宫廷里，不可以随意走动，看见身份比自己高的人，要主动行礼，不可以提我的母亲，不可以做规矩之外的事。好在凯瑟琳和善，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我学到了很多。逐渐了解到自己不一样的身世，也渐渐明白为什么宫里的人总对我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总有些贵族子弟称呼我为“伊丽莎白公主”，然后一帮子人就在那莫名的发笑，一开始，我不是很理解，会傻傻的回应他们：“我是伊丽莎白小姐，不是伊丽莎白公主。”然后，有人笑道：“安妮.博林的女儿，竟然也配称为公主？”
　　有次，父亲病了，我去探望父亲，他腿部浮肿，几乎全部溃烂，腐肉的恶臭味直呛鼻。父亲不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要我过去。在他身边的，除了我，还有爱德华与玛丽。
　　“玛丽、伊丽莎白，我的时日不多了，第一道继承法案，剥夺了玛丽的王位继承权，第二道继承法案，宣布伊丽莎白是私生子，无权继承王位。现在，爱德华年幼，体弱多病，我这辈子为了要一个儿子，毁了你们俩的幸福。如今，我希望，如果爱德华活不过成年，王位将由爱德华的子嗣继承，如若爱德华没有子嗣，那么将由玛丽继承，最后才是伊丽莎白。玛格丽特虽是我长姐，但未防止苏格兰斯图亚特家族凯越王权，若伊丽莎白无嗣，王位将由法国王后玛丽的女儿弗兰西斯继承。”
　　这道王位继承法案，重新赋予了我与玛丽的继承权，可亨利却没有赋予我身份。只有嫡出的公主才有权继承王位，而庶出的私生女，无权继承。如若我仅是单纯的私生女，耻辱的过完一生，至少可以与相爱的人厮守终生，可有了这王位继承权，名不正言不顺，一辈子注定艰险，这也是后来玛丽.斯图亚特主张王权的理由，为此，我几乎付出了一生的幸福。
　　再见达德利，是在伦敦塔中。他因简.格雷的叛乱被幽禁，而我，因为托马斯的拥护被囚禁。
　　十多年的未见，激起了旧时欢乐的回忆，达德利依旧像儿时那样鼓励我，陪伴我，在我人生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成了我最大的牵挂，也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世人的猜疑，冷嘲热讽，所有的无助绝望，似乎在达德利一句句的关怀中化解，他激烈我：“伊丽莎白，你是公主，无论如何，为了你的臣民，为了你肩上即将担负的重任，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上帝给了你灰色的童年，可你要在这黑暗中寻找光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轻言放弃，始终记住，你的责任大于你的苦难。”
　　“罗伯特，世人都抛弃我，嫌弃我，我的母亲离我而去，我的父亲置我于如今尴尬的境地，我的姐姐为了权力想要杀我。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一切都依你。还记得儿时那个无忧无虑的你吗？纯真、欢乐、一尘不染。活下去，我希望看到那时的你，会用我的一生，去呵护那个你。”
　　我苦笑了一下，韶华已逝，斯人已去，没有王权的斗争，没有儿时的不幸，我还是那时那个无忧无虑的我，这时的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委曲求全，向玛丽屈服，向贵族屈服，向我自己屈服。可我心中仍有一丝希望未灭，无论别人对我做了什么，至少我还有达德利，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世间最可悲的，莫过于身处绝望的人感到绝望，希望总会有，哪怕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只要一丝未灭，就有燃烧的可能。可彻底的绝望，会将这仅有的一丝希望浇灭。
　　达德利总会给我惊喜，为我枯燥的囚徒生活增添一份色彩。
　　他买通了狱卒的儿子，清晨总有一个小身影将一朵新鲜的玫瑰花放在我的身旁。有时，是他新写的一首小诗，亦或者是缠绵的情话。他总是变着法子逗我开心，去温暖我那早已麻木炎凉的心，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他还告诉我：“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是你，我便安心。”
　　他要我不要恨任何人，不要恨我的父亲，恨我的母亲，恨玛丽。因为恨多了，会像玛丽那样，迷失自我，活在膨胀的权力欲望之中，没了人情味。
　　他还承诺，等我出去了，他会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去乡下踏青，去河边钓鱼，去泥潭里游戏，在夜间，耳鬓厮磨，缠绵反侧。
　　昔日的那段岁月再次燃上了我的心头，爱是蒲公英，随风散落，飘在哪儿，都美。
　　渐渐的，达德利的笑，达德利的一瞥，逐渐充斥着我的脑海。似乎，在那一刻，忘记了痛，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忘记了未知的命运，忘记了矛盾的一切。
　　这一切，来得也快，去的也快。
　　在听到玛丽去世的噩耗，我连夜赶到了宫中，没过多久，在西敏寺加冕。我手执权杖，将自己小小的身躯裹藏在厚重的王袍之下，繁重的珠宝服饰将我压到几乎窒息。我颤颤巍巍的跪下，主教将那顶象征王权的皇冠戴在我的头上，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异口同声高呼着：“天佑女王。”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玛丽的苦衷了。
　　“你手中的王权，会给你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同时，会禁锢你一辈子，你想要的，你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你所拥有的只有痛苦，被王权禁锢的自由。”
　　我与达德利的第一次争吵，随着我的加冕，不期来到，
　　那夜，五颜六色的烟花点亮了寂寞的夜空，在黑漆漆的空中划出几道斑驳的色彩，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夜景中。
　　我与达德利在同一条船上出游，我穿着一袭黑蓝色的天鹅绒晚礼服，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披散着一头红发，仅随意地编织了几根辫子。达德利在一旁看着入迷，他打量着我，从那弯弯的柳叶眉再到修长的手指，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背，时不时将我的衣服拉开，抚摸那光滑的肌肤，每一寸都泛着月光，显得更外的晶莹剔透。身旁的侍女们看在眼里明在心里，自从我加冕后，达德利便搬到了我卧房的隔壁，虽然他早有妻室，但我们的关系成了宫廷里广为人知的“秘密”，人们都说达德利很快会与现在的妻子离婚，然后立马投入到女王的怀抱，成为王父，甚至国王。甚者，有人还说，宫廷夜晚还会听到女王陛下的呻吟声。
　　突然间，达德利的手停住了。他在我耳畔轻轻地唤了一句：“嫁给我。”
　　时间仿佛停留在了那一刻。我茫然，不知所措，诚然，我留恋与达德利在一起的欢乐时光，迷醉夜晚与他在枕边缠绵时的快感，但，我是女王，我的婚姻，定是建立在国家与国家的利益之上，来巩固我的王权，为我的子民谋求福音。更多的，童年的阴影并未在我的心头完全消散，母亲的惨死以及父亲荒唐的婚姻使我对婚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我什么也没回答，只是莞尔一笑，然后继续欣赏沿街风景。
　　达德利似乎有些失望，他说：“是不是童年的阴影让你恐惧？”
　　“也不全是，只是，目前这样不是很好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我第一次想对他保留。
　　“很好？偷偷摸摸的也算很好？”
　　“我，给不了你什么。”
　　“你是女王，只要你愿意，你什么都可给我。”
　　“给你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权力。没了权力，我什么也不是。”我吼了一声，他想干什么我都可以依他，唯独结婚这件事，我真的很怕，很怕会重蹈父亲与母亲的悲剧。一开始耳鬓厮磨，只羡鸳鸯不羡仙，后来，为了自身利益，貌合神离，形同陌路，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一辈子情人。
　　“你误会了，我只想要你.....”达德利有些慌张，他定是怕了我如今的样子。看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我也感到一惊，玛丽的话在我耳边不停地回荡“你手中的王权，会给你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同时，会禁锢你一辈子，你想要的，你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你所拥有的只有痛苦，被王权禁锢的自由。”权力，就是我的生命，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地活着，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一步走错，步步都错。我的地位本身尴尬，如若结了婚，那些对我不满意的人，定会逼我退位，扶我的儿子当国王，然后通过控制年幼的孩子来控制整个国家，那样，等于是我抛弃了整个英格兰......
　　从那以后，好几天没与达德利说过话，冷战了好几天后，我们达成一致，暂时不提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