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辉煌》莫_crystal

1、深陷囹圄，忆中回首

　　纵观我的一生,辉煌无比,我亲手打造了大英帝国,这顶王冠上璀璨的明珠.粉碎腓力的阴谋,大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囚禁玛丽.斯图亚特,使她无法凯越英格兰的王位;与同父异母的姐姐玛丽斗智斗勇,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尝尽世态炎凉.我的人生虽然金光闪闪,可我却深知,在这看似壮丽的人生背后我却输掉了我的幸福,输掉了我的孩子,输掉了罗伯特.达德利，输掉了亲情，输掉了，一个平凡人本该享有的一切。
　　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享有父母的疼爱，兄弟姐妹的关怀，在爱人的怀中缠绵，望着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在田间嬉戏。天空白云朵朵，青草依依，摘一朵粉嫩的野花，别在雪白的衣裙上，赤着脚，在泥潭里游戏，累了，躺在旁边的草丛休息，不远处还传来香喷喷的饭菜，夹杂在空气中，香气四散......这本是我的生活，可这矛盾的身份注定与理想无缘。从我出生的那一霎那，注定我的此生与别家的女孩不同。我的父亲，风流倜傥，娶了六个王后，情妇成群，却未曾有人体会他的悲哀，风流债的背后，没有一个健康的合法男性继承人，继承这美丽富饶的英格兰。倘使我是一名男性，或许此生就不会这么波折，母亲不会因为无子通奸被杀，玛丽和大臣们不会陷害我，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没有那些曲折的经历，我不会如此爱惜手中的权力，在我眼中，权力就是我的生命，没了权力，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我的母亲，安妮.博林，任何人提起她都小心谨慎，他们说她勾引我的父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诱骗亨利，休了阿拉贡的凯瑟琳，一个无辜的称职的王后，毁了天主教在英格兰的地位，总之，倾覆了整个国家，震撼了整个欧洲社会，可她，却只为亨利生了个女儿，就是我，伊丽莎白。
　　玛丽恨我是有理由的，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因我的母亲而废黜，她本是皇家公主，却因为我的母亲，沦为私生女，受尽侮辱、欺凌，毁了她的婚姻谈判。她曾说：“你这个狐狸精的私生女，是你的母亲安妮.博林害得我沦落至此，你不配称我的父亲为父亲。”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解释越多，反抗越多，落人口舌也越多，再者，于理，她是占上风的，我的母亲的确害了她的母亲，也害她失去公主头衔，但我敬爱我的父亲，尽管他为了男嗣杀了我的母亲，剥夺我的头衔，却又在九岁那年重新赋予我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可以说，这矛盾的一生多半是由亨利造成的。
　　“可他也是我的父亲。”我的回应简短干脆有力，气得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面红耳赤，眼睛死死瞪着我，上前来，狠狠扇了我一耳光，那痛楚我至今都记得，我仍记得我跪在她的脚下忏悔，乞求玛丽看在多年姐妹情份上能宽恕我的罪过，就这样，在玛丽的王宫中，跪了一天一夜。
　　或许是上天大发慈悲，上帝感念我多年的虔诚忏悔，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树梢上略带了些星疏，玛丽走到我的面前，扳起我的下巴，眼神中略带一丝怜悯，说道：“判依天主教，放弃你的新教信仰，我就饶你不死，你仍是我的妹妹伊丽莎白。”
　　我不出声，信仰对于每个人至关重要，有的人，为了信仰，可以选择乐于接受死亡，玛丽.斯图亚特就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哪怕日后阴谋败露，被我处死，她也身着一袭红衣，在裙边上绣了“我死即我生”，那一刻，我的确震撼，即使死，也要以天主教徒的身份从容的接受死亡，也仍不放弃她毕生的信仰。
　　归判天主教，无疑是给玛丽吃了一颗定心丸。如若我是天主教徒，便不再是她的敌人，她的宗教政策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会改变，与此同时，也可以慰问她受伤而脆弱的心灵，使她对我和对我母亲的仇恨可以得到一丝缓解，也可以弥补我们多年来的裂痕。玛丽也深知，无论她再怎么讨厌我，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无法改变，我始终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的父亲都是亨利。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永远都是那样令人憎恨。看到你如今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便想起当初你母亲对我所做的一切，凭什么，你是公主，我就非得要当你的佣人，连最下等的皇家仆人待遇都不如。”她的神情立马转变，变回了原本凶煞的样子。我微微抬头用余光望着她，皮肤松弛暗淡无光，面目依旧狰狞铁青，眉毛挤在一起，似乎要竖了起来，她将她虚弱的身体压在了厚厚的华服之下。她快要油灯干枯，这在宫廷里早已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
　　“玛丽，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姐姐。难道你忘了，我们一同患难的日子。母亲死后，如履薄冰，我们曾都是爱德华的仆人，都曾是被剥夺了头衔的公主，拥有相同的身份，我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的确，我们患难与共过。母亲死后，或许玛丽怜悯我与她相同的遭遇，一样本是公主，却被迫沦为私生女受尽欺辱，在爱德华称我为杂种的时候玛丽挺身而出，她呵斥爱德华，“别忘了，你的母亲简.西摩曾是父亲的情妇。”亦或者，手足情深，玛丽总为我争取受教育的权利，在她的努力下，亨利同意我学法语、拉丁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也许亨利出于对我母亲以及玛丽母亲的亏欠，他总是在物质上弥补我们受到的伤害，可幼时的伤疤伴随我这一生，即使是手握王权，也未能逃脱年幼时的阴影。
　　“伊丽莎白，我以女王的名义，许诺你，日后若有差错，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对玛丽既爱又恨，爱她年幼时的悉心呵护，恨她为了王权试图置我于死地。1553年末，托马斯.怀特以拥立我为王的名义发起叛乱，从肯特郡一直打到伦敦，战败被俘。虽然我未曾参与叛乱，但玛丽的大臣怂恿她借此除掉我，以绝后患。于是，玛丽将我囚禁在伦敦塔，准备以叛国的罪名将我处死。
　　驱车前往伦敦塔，塔外，大雨倾盆，我的衣服浑身湿透，好心的狱卒为我披了一件斗篷，也有人劝我，到塔内避雨，我刚大病初愈，禁不起这般折腾。
　　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我仍孤身一个人站在伦敦塔外，任凭雨点扑打着我的衣衫，顺着脸颊流下。“我从未背叛过女王，永远都是她最忠实的臣民，愿意匍匐在她的脚下，亲吻她的鞋尖，来证明我的清白。”
　　“伊丽莎白小姐，即使您浑身淋透，也证明不了您的清白。到塔内避雨，如果您真的无罪，上帝一定不会冤枉无辜的人的。”
　　从那一刻，我暗暗的发誓，自己从哪里进去，就一定会从那里光明正大的出来。
　　伦敦塔内阴森恐怖，牢房仅有一道缝隙透过微弱的阳光。我面对暗无天日狭小的牢房，听着皮鞭抽打犯人时的惨叫声，连滴水的声音都好像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墙壁流下。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走在通往牢房的途中，空气瞬间凝住，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我深知，每往前走一步，极有可能再也不会返回。母亲当年，也是囚禁在这里，望着空空的牢房，期待父亲能回心转意，世人都骂她□□无耻，但我总觉得，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为了不使自己步入凯瑟琳王后的后尘，为了不使我一辈子背上私生子的骂名，无奈，父亲对她也仅是一是的激情，就像一瓶花，即使美艳，看久了，也总有厌烦的时候。安妮.博林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只是为了维持那段貌合神离的婚姻，可谁知，她却为了她努力维护的所珍爱的东西受尽了世人的唾弃，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贵族，所在乎的无非是一张颜面，父亲之所以那么想要一个男性继承人，无非是出于世俗的观念，维系皇家的面子，认为女子继承王位不详；玛丽当初拒绝承认自己是私生女，哪怕与父亲翻脸，性命堪忧，婚事泡汤，也要维系自己是西班牙公主的女儿，是英格兰的正统公主的事实。放下那张颜面，贵族不再是贵族。
　　在塔内囚禁的日子，我想起了曾经与玛丽那段亲密的时光，想起在田间追逐嬉戏打闹，怀念布谷鸟在枝头的鸣叫，留念那初春枝头的一抹嫩芽，那是生命的色彩。我始终相信玛丽依旧是儿时的那个玛丽姐姐，她囚禁我仅仅是受了旁人的挑拨离间，至少，我没有试图去取代她的位置，那顶王权，本身就应该属于她。
　　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大致是赞美玛丽，同时提到了我们一同患难的时光。此时的玛丽，已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王位的最大威胁往往来自储君，这也是玛丽为何囚禁我，处死我的理由，我的存在，威胁到玛丽的统治，威胁到天主教徒的利益，因为我信奉新教。纵使后来为了自保改信天主教，但玛丽觉察到我做弥撒时的不虔诚，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因身体不适提早离开，于是，玛丽大怒，她狠狠地说道：“婊子的女儿就是会演戏，永远不可能真心叛依。”从那时起，玛丽的情绪时好时坏，青年时的伤疤再次侵蚀着她，消磨她对我的耐心，折磨着她的躯体，她时不时对我冷笑：“伊丽莎白，我如今的反复无常，所体会到的痛苦，你日后定会加倍的感受到，儿时的痛苦会伴随你的一生，你一辈子会像我一样，永远都无法释然，活在最亲爱的人所制造痛苦的回忆中。”
　　“我与你不一样，你只会活在过去，为何，不想着未来？不想着你的臣民？”
　　“未来？从我失去头衔，沦为你的仆役的那一刻早已不存在了。我爱的，伤害我，我念的，舍弃我。我没有父亲，没有姐妹，没有臣民，没有爱情。你以为腓力为何娶我，娶这个人老珠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欢乐的半老徐娘？就是因为我手中的权力，我死后，他定会追求你，不是因为你年轻貌美，而是你手中的权力会为他带来他想要的东西，至于快乐，王后不能分享，情妇却可以实现。”
　　想到这，那封连我都不流泪的信一定不会唤起玛丽的姐妹情，于是，我又写了另外一封，告诉玛丽，她那时对我的承诺，无论发生了任何事，定会护我周全。
　　玛丽的确做到了，再我被囚禁两个月之后，玛丽转移了我的囚禁地点，我，伊丽莎白，终于活着走出了伦敦塔。从那一刻，我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伊丽莎白了，我的人生如玛丽预言的那样，一辈子，被手中的王权禁锢，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有的只有背叛与阴谋，有的仅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英格兰，为了我的臣民。
　　对于生命，总怀有一颗崇高的敬仰之心，女王，就应该为她的臣民负责，臣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国家的利益高于个人的利益。我一辈子都恪守这个信条，捍卫了父辈留下的基业，却负了罗伯特.达得利，一个让我难忘的人，也是我唯一动过情的人。我此生不负天下，不负英格兰，不负臣民，却唯独负了他，负了自己的一世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