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聲音》花浣

5、第五章

　　第五章

　　溫洛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才剛得知那個人的存在，就立刻遇上了本人。

　　即使透過機器的處理，聲音早就有了變化，可對聲音如此敏銳的溫洛又怎麼會聽錯呢？

　　每個人不同的不僅僅只有聲音而已，還有語調上的差別，即使廣播劇裡，為了詮釋故事裡的角色，而刻意做了處理，但那依然無法全然掩飾。

　　只能靠著聲音去辨認他人的溫洛，又如何能夠錯認呢？

　　溫洛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上完那天的課的，只記得自己暈呼呼的，就像是走在雲上似的，步伐都有些飄忽。

　　江風醉月，也就是江易楓，在小小耳機裡所傳出來的聲音，即使因為受過處理而有些失真，但還是帶著吸引人的特質──不算特別低沉，卻有著醇厚感，像是紅酒那般，一入口就顯得柔滑，動人心弦。

　　溫洛知道江風醉月的聲音好聽，卻沒想到江易楓的聲音更是具有吸引力，讓他都不知道怎麼撐過方母介紹兩人的場面，只記得當初自己像是應聲鳥一般，只說了「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再見」三句而已，就連那天方宇青都說他有些寡言，甚至心不在焉了。

　　其實溫洛倒不覺得自己戀愛了，雖然那症狀就像是被愛給迷昏了頭似的，而他也的確因為對方的聲音而有了反應，甚至因此認定了自己的性向，但若說是戀愛，卻還是顯得過重了。

　　充其量，大概就是個能夠引起自己反應的那種好感吧。

　　因為對聲音敏感，溫洛反而更能感受聲音的本質。

　　所以在江易楓的聲音裡，大概還帶著性感屬性吧。溫洛不著邊際地想著。

　　「洛洛！」男孩的叫喚聲猛然灌進了溫洛的耳裡，拉回了他總是在飄忽的思緒。

　　溫洛轉頭過去，問道：「怎麼了？」在自己神遊天際時，錯過了什麼嗎？

　　「還問怎麼了！你有沒有聽到我剛彈的啊！」小男孩氣急敗壞的說道，像是為了自己努力彈奏的音樂沒有被在場唯一的聽眾給聽進耳裡而生氣……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溫洛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在上課呢。

　　距離那天遇上江易楓已經一個禮拜了，中間又上了一次課，這次是第二次，但這兩次並未碰上對方。

　　但這其實才是正常的，自己的課和對方只有一天有重合，還是上午和下午之分，他當方宇青的家教已經兩年了，而對方已經三年了，這在之中，兩人卻從未見過面，彼此大概都處在有所耳聞的情況之下，因此那一次碰上，絕對是十分稀罕的事情。

　　「抱歉，剛有些分神了。」溫洛不是那種隨意找藉口來搪塞自己錯誤的人，很是誠懇地帶著歉意說道。

　　他也覺得這樣不好，畢竟方家花了錢請他來，可不是為了讓他來這神遊物外，而是來教導方宇青的，這幾日的走神實在有些愧對對方，也難怪方宇青要生氣了。

　　「洛洛你最近怎麼了，老是發呆，雖然本來就很常發呆，但最近也太誇張了，呆得跟木頭似的！」方宇青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嘟著嘴在說，明明已經國小四年級了，以溫洛的印象中，這年紀的孩子不是已經開始向大人學習，一點一滴地冒出大人樣，尤其是男孩，開始會排斥這樣十分孩子氣的舉動，自認為是男子漢，不做這般俗稱是「娘娘腔」的舉動了嗎？

　　但怎麼到了方宇青這裡，卻總是這般撒嬌可愛呢？

　　溫洛倒不是嫌棄，只是覺得疑惑，難道自己當初的印象有錯誤？

　　因為身有殘疾的關係，溫洛童年並沒有太多和同年齡的孩子有太多的接觸，總是在家裡或者在教室裡，聽著外頭的吵雜和熱鬧，閉著眼，讓自己的思緒融入其中，哪怕無法親身經歷，但旁聽著依舊有著其樂趣。

　　不過……「我並沒有時常發呆啊。」溫洛並不覺得自己在發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聆聽，少了視覺使得聽覺異常敏銳的他，聆聽更能夠讓他感受四周的環境，比如外頭天氣的變化，像是起風了、下雨了等等，或者是藉由周遭人的呼吸聲和語氣來判斷氣氛的轉變，所以比起說話，他只是更喜歡聆聽罷了。

　　「哪沒有！」只可惜，因為無神的雙眼加上靜靜聆聽的姿勢，總是讓人誤會，哪怕溫洛總是專心地聽著，也時常讓人感覺在走神一般，即使已經相處了兩年，方宇青也仍就是搞不清楚溫洛是在聽著還是沒在聽著的狀態。

　　只是，這一次實在太明顯了，臉都直接向著窗外去了，就算看不見，但臉不對著這邊，誰都看得出來不專心！

　　溫洛也知道自己容易被誤會，沒有再解釋，只是安撫地說道：「好好，抱歉，你再彈一次好不好？這次我會認真聽的。」他伸出手，準確地在對方手背上輕拍了一下。

　　以前溫洛總是把手放在方宇青頭上摸，但方宇青說那樣會害他禿頭，所以每回溫洛一摸他的頭，他就生氣，雖然溫洛認為摸頭會禿頭這件事很值得商榷，至少溫綺就沒為她的頭髮煩惱過，但溫洛還是將摸頭的習慣換成拍手背。

　　方宇青哼哼幾聲，說道：「要聽好喔，不然我要生氣了。」

　　剛才不就生氣了？溫洛心想，但還是點點頭，回道：「好，我會聽著的。」說完後，他的耳邊就傳來了鋼琴的樂聲。

　　最近他開始教方宇青彈小奏鳴曲，方宇青在鋼琴方面的表現並不出采，好在他的父母也不是想讓他往音樂方面發展，只是想讓他培養音樂素養和學習才藝，因此在這方面並沒有給溫洛太大的壓力，但溫洛也沒有因此而太過鬆懈，教程依舊是循序漸進，兩年的時間也讓方宇青逐漸脫離了入門的鋼琴曲，開始學習更進一步的曲式。

　　小奏鳴曲和先前溫洛所教的鋼琴曲相較而言對手指的技巧要求更高，方宇青才剛開始學習，彈奏的並不怎麼好，不是不在拍子上就是彈錯了音，碰碰磕磕的能夠感覺出方宇青彈奏這曲的艱難。

　　但即使是如此不完美的演奏，聽在溫洛的耳裡，就像是一個小男孩踩在琴鍵上歡快的玩樂，顯得十分愉快，哪怕彈不好，但方宇青依舊認真和享受的態度也透過音樂在溫洛的心裡暈染了開來。

　　溫洛並不覺得演奏一定要照本宣科那樣的制式化，他不追求音準的完美，也不計較拍子的準確，在他的演奏之下，音樂就像披上了不同的外衣似的，予人不同的感受，雖然因此他在校的演奏成績總是低空飛過，但他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重要的是，自己享受著彈奏時的感覺。

　　但身為鋼琴家教，溫洛還是細心教導著方宇青正確的演奏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演奏風格，但在風格之前，至少得清楚正確的曲子是什麼樣的才行，即使是溫洛，也是能夠彈出一首擁有完美音準和拍子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