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聲音》花浣

4、第四章

　　第四章

　　雖然看不見，但溫洛出門去上課時，還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溫家人對他的愛護自然是真的，一開始也不願讓溫洛自己一個人出門，生怕身上的殘疾帶來諸多的麻煩和危險，恨不得將人緊緊護在羽翼之下，不願讓他面對外頭的一切。

　　只是個性溫和的溫洛在這件事卻沒有妥協，但也沒有特別強硬，在口頭上無法說服家人之後，便讓人跟在自己身邊，卻不對他的行動多加干擾，僅僅只是看著，讓他在外頭獨自行走，幾次之後，見溫洛在即使看不見的狀態之下，依舊能夠平安順利的到達目的地，自然而然地也放手讓他獨自出門了。

　　即使溫家人在怎麼想要守護他一輩子，溫洛還是有不得不自己面對的事情，過多的守護對他來說不僅沒有助益，反而還是一種妨礙。

　　這種事一般有常識的人都懂，只是能不能做得到就是一回事了。

　　所以溫洛才會採取這樣實際上的行動，讓家人去做到這樣的事。

　　溫洛今天這個家教學生是從大學時期就開始帶著的，教了兩年，如今是國小四年級的學生了，資質不算好，個性也有些調皮，但至少在學習上還是挺認真的。

　　畢竟，哪個孩子小時候不調皮呢？

　　如同以往，溫洛輕舟熟路地一路平順的來到地方，這裡距離自己家並不是太遠，十幾分鐘的路程，走路便能到了，這也是溫家人能夠放他自己一個人的原因之一。

　　他伸出手，按了門鈴，哪怕看不見，身體卻會自動去記憶周遭的環境，路邊的柵欄，半路上的小坑洞和這門鈴的位置，早就被他的身體給深刻地記了起來，不用看見，依舊能夠準確地尋到了位置。

　　按下門鈴後，等了片刻，耳邊便傳來開門的聲響，溫洛挪動腳步，輕輕地推開了門，走進大門裡。

　　畢竟來了兩年，哪怕只是一周兩次，溫洛對這裡的環境還是十分熟悉的，屋內的人也不像一開始那樣，總會出來迎接了。

　　輕輕地闔上了門，溫洛連白杖都不用使用，踏著穩定的步子，往屋子走去。

　　屋子的門必沒有鎖上，溫洛開了門，隨即就聽見腳步聲。

　　從腳步聲聽來，應該是他家教學生的母親。

　　「小洛來了啊。」對方的聲音十分柔和，就像是棉花糖那樣的軟軟綿綿的，即使已經有了一個十歲大的孩子，聲音依舊顯得年輕。

　　「您好。」溫洛溫和的笑了笑，和對方打了招呼。

　　即使溫洛看不見，但對方依舊漾起了笑容，帶笑和不帶笑的聲音是有差別的，對聲音十分敏感的溫洛自然也聽得出來，只是下一秒便聽見對方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要麻煩小洛稍等一下了。」

　　「小青發生什麼事了嗎？」溫洛愣了一下後有些擔心地問道。

　　方宇青是他的家教學生，雖然調皮了點，但至今還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難道是受傷了嗎？

　　好在這只是溫洛多慮了，方母一聽，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是上一個家教課程還沒結束，所以只能讓小洛你先等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溫洛一愣，他知道方宇青的父母不只請自己一個鋼琴家教，還請了其他家教，和自己不同，其他家教是學業方面的。

　　只是據他所知上一個家教課程是早上才對，而此時已經是下午了，怎麼會還沒結束呢？

　　沒等溫洛問出疑惑，方母便解釋了起來。

　　「易楓早上有事，可小青下禮拜就要考試了，就讓他把課挪到下午來上，只是沒想到會拖那麼久，小青那孩子有一題總解不出來，真是的……」她嘆了口氣，為自己孩子的不爭氣有些憂慮。

　　聽到事情原委，知道不是方宇青出事就行了，溫洛笑了笑，沒理會方母的嘆息，說道：「沒關係的，我等一會就好。」

　　相較於課業上的教授，音樂課程其實並不是那麼的重要，方宇青的父母也不是想讓方宇青以後往音樂這個方向走，只是想讓孩子學點才藝，順便陶冶心性，這才請了家教。

　　溫洛雖然喜歡音樂，但倒也不會因此而有任何的負面情緒，溫和的笑了笑，便到客廳裡去等著。

　　方母替他端上了茶，然後說道：「我上樓去看看結束了沒，麻煩小洛先在這等著了。」

　　「沒關係的，您不用在意。」

　　待對方離去之後，溫洛靜靜地坐在客廳裡等著。

　　他並不是第一次到這個客廳來，但次數並不是太多，一般到了之後，他都是直接到樓上的琴房去的，此時坐在這裡，他也不嫌枯燥，轉首面向窗外，從那裡傳來了輕微的聲響。

　　那是風聲在外頭吹拂過枝葉的聲響，還有汨汨的流水聲響，僅僅是這樣平時隨處可聞的聲響，但溫洛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他閉上眼，即使他閉不閉眼面對的都是同樣的黑暗世界，可是當他閉眼時，他的感覺似乎會更加敏銳，像是注意力更加集中似的，能夠感覺到更多的東西。

　　溫洛就這般靜靜地聽著享受著，他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一切。

　　從小目不視物，他少了很多孩子該有的娛樂和樂趣，他無法踢球無法和人玩捉迷藏，只能待在屋內，靠著自己的耳朵，聽著外頭的一切。

　　藉著聲音，他就像一同參與了外頭孩子們的玩樂似的，笑聲和各種玩樂聲透過空氣渲染進了他的心裡，也愉悅了他的心情。

　　他並不覺得孤單，哪怕家人都不在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他依舊能夠透過這樣的方式來融入這個世界。

　　直到現在，他依舊時常在家裡閉著眼，聽著外頭的一切，像是聽不厭一般，日復一日地聽著。

　　正當溫洛沉浸由外頭院子的聲音所構築的世界裡時，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闖進了這個世界裡，明明是不同的聲音，卻不顯突兀，像是十分自然地就融入在裡頭。

　　溫洛緩緩地睜開了眼，因他聽見了方母的聲音。

　　結束了嗎？他聽見了腳步聲，在方母的腳步聲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

　　是另一個家教吧。溫洛心想。

　　他站起了身，走到門邊，上頭的聲音被樓層之間的水泥給掩蓋了大半，但溫洛還是能夠聽見兩道不同的腳步聲緩步朝著樓梯口走去，腳步聲一道是他所熟悉，另一道則是他感到陌生的。

　　但那陌生腳步聲的主人聲音卻給了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抬首面向通往二樓的樓梯，聽著那人的聲音逐漸放大，心臟也隨著加速跳動了起來。

　　是那個人嗎？聲音太過微小，經過諸多的阻擾碰撞已經有些變了樣，但卻無法抹去其中為溫洛所帶來的熟悉感。

　　「抱歉，耽擱了那麼久的時間。」

　　當那人的聲音清楚地出現在樓梯那時，溫洛能夠感覺到自己一向平緩的心跳竟就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似的，那樣的劇烈和快速。

　　在清楚聽見這道聲音的那一刻，他終於確定了……

　　那人，的確就是他所想的那個人──江風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