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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刘子坤 ...

  •   接连三日,每一夜苏白鸢都会按时造访徐坤的医馆。

      她已在身上种下了蛊虫。这种蛊跟她给上官玉洛下的蛊还不一样,性子极烈,一旦听闻徐坤吹奏起袅袅的笛音,便会猛烈的骚动起来,不肯安分。搅得她浑身痛痒难忍,苦不堪言。

      艾薰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若是寻常人,偶尔问道艾草的清香倒也宜人,可若用艾来治病就不同了。剂量大,气味亦浓重,熏得苏白鸢一连几日口鼻之中都还有那股呛人的余味。

      可纵使是受了这些罪,进展依旧甚微。她只是回忆起一些零散的片段,并不能接连起来成为一段完整的记忆。在这些片段之中,她看到了刘子培、上官玉洛、绝弦山庄、三王府……她确定,记忆中空白的这些日子,她定和刘子培、上官玉洛发生了些什么,也必然前往过三王府。

      苏白鸢越发焦急了。

      徐坤在医馆内跪坐着研究棋局,计时的漏壶滴答滴答响着。

      只见他那位心急难耐的病人出现在了他的期盼之前。

      “还不到丑时,你今日可来得早。”徐坤笑道。

      苏白鸢道:“是我心急了。”

      “急什么?”徐坤淡然道,“今日差不多即可大功告成了。”

      “那咱们快些!”

      徐坤将棋盘一撤,收到了案下。苏白鸢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总觉得他那双酷肖上官玉洛的桃花眼漾起一丝不可名状的兴奋。

      兴奋?他又会兴奋什么呢……

      不安的预感再度将苏白鸢拉入轻微的惶恐之中,徐坤这个人太过神秘,以至于他对自己知道得甚多而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不同于刘子培,刘子培是真真切切和她有过交情,可眼前这个徐坤,除过张着一张和上官玉洛极为相似的脸之外,其他的种种,任苏白鸢清空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几时曾结识过他。

      “开始了?”徐坤道。

      “嗯。”苏白鸢轻声应和。

      银针被施在了恰当的穴位,艾草焚烧的气味也渐渐浓郁,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只是笛音突然变了个调。

      正当苏白鸢奇怪之际,却听得徐坤道:“记得运功。”

      苏白鸢调动体内的气息,与前几日一样运起功来。

      笛音改变了,蛊虫的骚动便更为猛烈了,猛烈到足以打乱她浑身流动的气息,好在她内力一镇,将这股阻力强压下去。

      没过多久,她便感觉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十分乏力。蛊虫依旧不安分,令她静脉阻塞,运功再也支撑不下去。

      “稍挺片刻!”徐坤道,说罢将右掌贴于她背心。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半个时辰,其实都结束了,早就结束了。

      苏白鸢面若死灰,不知是因内力大损而虚弱,还是因为突然找回了往日的记忆。

      “你还好吗?”徐坤望着缄默不语的苏白鸢,“拿着。”

      他抵与苏白鸢的是一方雪白的锦帕,同他的发带一样,以金丝纹绣。苏白鸢接过锦帕,掩在自己的鼻子上,堵住那一涌而出的鼻血。

      她扶着案几徐徐站起身来,身形好似踉跄欲倒,对他道:“无碍……你帮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我该如何谢你?”

      “你若真想谢我,便帮着刘子培去寻他心心念念的凤血夜明珠吧。我别无所求。”徐坤道。

      “徐坤,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这书中人,还是我身边人?”

      “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徐坤笑道,“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改了我的《明珠记》,扰乱了其中所有人的人生……”苏白鸢面无表情地控诉着他,心里却波澜起伏,无奈内伤过重,即便是说话也大声不起来。

      “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你来写?”徐坤厉声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现在走吧,我已在书的结尾给了你一个好的结局。”

      苏白鸢咬咬牙,道:“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知道又何妨?我刘子坤不会死!”

      她全然想起来了。

      可是正如刘子坤所言,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女杀手苏白鸢穿越到未来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还是一名女大学生穿越到了自己写的书中成为了一个女杀手,这二者谁是谁非?她一时被扑面而来的记忆侵袭着,无法清醒,似乎孑然一身却以历尽两次人生,两个迥然不同的二十载。甚至,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苏白鸢”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笔下《明珠记》里的五皇子刘子坤会死,死于一颗贪得无厌的心——出身卑微的他意欲弑君谋逆,败北之后自尽而死;他会服下自己亲手调制的毒药,那股毒性甚于鹤顶千倍,甚于牵机万倍。如一切尽依她所写的故事进行下去,他会死,死得罪有应得,亦死得妖冶而美丽。

      可他不甘,才变作那个学弟“徐坤”,改写了故事的全部,亦改变了苏白鸢原本一登场就会被刘子培一剑了结的人生。苏白鸢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恨他。或许这一刻,她的恨比感谢要多得多。

      “刘子坤,你听着。”苏白鸢的语气虚弱但丝毫不容置疑,“我今日先行离去,只为感你助我找回记忆之恩。若下一次再见到,你休想再有机会逃过我的剑!”

      刘子坤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好,我等着。”

      可谁能料到,半柱香的功夫过后,他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不太想见到的人。

      斯人未到,剑气先至。

      “好凌厉的剑气。”刘子坤心道。刘子坤虽不会武功,可耳聪目明,知觉之敏锐,异于常人。

      孤鸿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医馆中央。若单凭耳听,无人能晓得方才这里进来了一个人。这等轻功,当今世上能做到的人并不多——若非白鸢、紫燕那样天赋秉异的高手,便是苦练已久的行家。

      来者将长剑向空中一抛。这一抛看似漫不经意,实则充满计算。待长剑竖直落地之时,他身体一转,剑便稳稳落入了背后的剑鞘,不偏不倚。

      方才这一抛一接,若是有半分差池,宝剑便会破颅而入。可是现在,那人毫发无伤,只是刘子坤房中高高悬起的青纱帐被削去了一大块,簌簌坠地。剑未触之,亦能伤之,技艺之高,当世无双。

      “你终究还是来了。”刘子坤牵起嘴角,“你的剑术比她高明甚多,你若去做杀手,‘京城第一’又怎会落到她的头上?”

      “见过五殿下。”

      “堂兄多礼了。”刘子坤眯缝起双眼,“堂兄这韬光养晦之术,可瞒得人家姑娘好苦。”

      他口中的“堂兄”,正是刘子培。而那宝剑,便是“莫邪”无疑。刘子培并没有去反驳刘子坤,因为他所言不假,他是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包括苏白鸢。

      “五殿下,更深露重,您也该早些歇了,那么臣便长话短说,开门见山。”刘子培道。

      “堂兄可真会说笑,都这个时辰了,早歇晚歇还有何区别吗?堂兄若有事,大可直说。”

      “殿下帮了她?”

      “哦?”刘子坤刻意兜着圈子,“我医治过的人有无数,不知堂兄说的是哪一位?”

      “方才离去的那一位。”刘子培道,“她虽得偿所愿,可也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早就说过,一物消,一物才能涨。得到了记忆,损失些内力,也是自然。我并无办法。”刘子坤捏起一枚白子,置于案几上的棋盘中。

      刘子培见状,缓缓将莫邪从背后的剑鞘中抽出,借烛光凝视着剑刃道:“人如宝剑,宝剑亦有驽钝锈蚀之时,尚可擦拭打磨,何况胡人?”

      “看来她这内伤我是不治不行了?”刘子坤抬头笑道,眼神之中却全是抗拒。

      刘子培道:“臣不敢。”

      他嘴上说着“不敢”,可有什么是他真的不敢的呢?他今日既然敢拿兵刃前来,便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只见刘子坤从身上掏出一只瓷瓶,道:“这丹药药性至纯至阳,可助她医治内伤,恢复内力。不过切记,一定要伤痛发作之时服下,错失良机便再无办法。”

      “臣谢过。”刘子培刚要伸手去拿,刘子坤却又道:“慢着,我要你拿一样东西来换。”

      刘子培心中很是不悦,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跟他谈过条件,如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能抓住苏白鸢这根软肋,胁迫起他来。情势所逼,他也只得问:“什么条件?”

      “我要你用你的莫邪来换。”

      “什么?”刘子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刘子坤分明不习武,却向他讨要莫邪宝剑。这莫邪不仅是锋利无比的宝剑,更重要的,还是他母亲赠与他的遗物。如此宝贵之物,刘子坤却敢出此言,定是刻意要寻他不快。

      “怎么,舍不得啦?”刘子坤的笑容略显扭曲,可依稀让人觉察出种种得意神色:“不就是你娘的遗物么,心疼什么?不过是一界婢子的物什……”

      他话音还未落,眼前白光一闪,莫邪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于他的脖子上。刘子培面有恨意道:“我警告你,莫要出言不逊。我敬你乃皇家血脉才先礼后兵,否则你当凭我的身手,还不能从你身上拿走区区一个瓷瓶?”

      “哈哈哈……”刘子坤蓦地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刘子培,你装什么小白兔?装什么正人君子?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幅样子……露出你獠牙来呀,露出你得陇望蜀的野心来呀,这不才是真的你吗?你是什么人,我心知肚明。”

      “你想说什么?”刘子培不曾放松持剑的手,眉宇之间的怒气愈发逼人。

      “我什么也不想说,你心里明白。上官玉洛是处处留情的真小人,而你是故作深情的伪君子,你们两个,没有谁比谁更清白!”

      刘子培冷笑一声,将剑收回,道:“原来你侮辱我、激怒我,就是因为我救了太子?五殿下,你记住我这句话:就算是不论出身,单凭才能,继承大统的也会是太子,而不是你。”

      “你休要浑说!”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刘子坤的愠怒,“论出身,你我都一样是卑微的庶子,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对你那世子哥哥就心悦诚服了吗?服吗?”

      刘子培不作计较,拿过刘子坤手里的小瓶,转身便走。

      “你对你兄长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刘子坤在他身后喝道。

      “是吗?”刘子培稍稍侧脸,用余光瞥了瞥满脸通红的刘子坤:“那你就小心点,最好让它烂在肚子里。还有,身世卑微的只有你,而我,永远不会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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