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拾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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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修】拾玉
他等候了许久终于见到那人从殿中恭敬地退了出来，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他抬脚向那人走去。
“章邯大人，请留步。”他出声喊住打算离开的章邯，那人闻声转身，竖紧头发的绸带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
“属下拜见大公子。”许是见到他颇有些意外，但章邯依旧老老实实地向他行礼。
“章大人客气了。”他伸手将他扶起，温言。
“不知大公子唤住下官，是有何要事？”章邯借着他的动作而起，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仿佛能看破他的心事。
他也不心虚，叹道：“我本在宫中与夫子学习着，可下人来报幼弟遭人绑走，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前来等候寻一点消息。”语气里满满是兄长对幼弟的担忧“不知章大人可否告知一下幼弟的情况，好让我安心。”
章邯仔细地探看了大公子，发现他所言所情并无虚假，心里暗赞叹了番大公子的心地善良，便才开口道：“大公子请放心，王上已派出罗网与影密卫各处搜查，且还有阴阳家的人相助，小公子必定会很快安然无恙的寻回来的。”
听章邯如此说，大公子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他展笑道：“有这么多能人相助，幼弟的安全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不知，究竟是哪方人士，能在影密卫看护之下将幼弟快速掳走？”说着，大公子的眉头轻皱起来“这贼人要是再溜进咸阳宫，对父王行不轨之事，可该如何呢？”
听到他这番呢喃的话，章邯眼里掀起惊天骇浪，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便转回来严肃厉声道：“公子慎言！”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就不是原来那种担心的意思了。
被章邯厉声吓了一跳的大公子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朝章邯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章大人提醒。”他向章邯施礼。
章邯侧身躲过了这一礼：“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大公子谦逊地点头却不应答。这时章邯继续他上一个问题回答：“至于贼人是哪方人士，属下也不太清楚，但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了。”
大公子闻言挑眉：“不知章大人心中的人能否告知一二？”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那这几年江湖上出现的一个刺客组织——流沙？”章邯问道。
大公子仔细思索了一下摇头：“是我太懒散了，整日只顾着与夫子清议，倒忘了关注这外面的事情。”
“流沙又称聚散流沙，是一个很棘手的刺客组织，为首者据说是纵横家的人。而这个组织内杀手武艺高超，只要雇主给得起钱，什么人都杀，王侯百姓无一幸免。尤其是这几年来我国灭了不少国家，有不少人倾家荡产去求流沙刺杀我国重要官员。让我头疼了很久。”
“居然还有这种事？”大公子惊讶后深深皱眉“父王没有派人去围剿他们么？”
章邯叹口气：“王上军政国事上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去忙，怎有空腾出去料理那些宵小。如今也就只能先让我等加倍警戒，其余挡下刺客的事都交给罗网去做了。”
“父王没空搭理他们，所以他们这次就胆敢把手伸到幼弟的头上了？”大公子说着有些薄怒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人既然本事这么好，不为我秦国效力，早日结束这纷争的局面也就罢了。还将局势越搅越乱，真是岂有此理！”
“下官也是猜测。因为听闻此组织中有一个轻功卓越天下的人，此次小公子出宫游玩，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影密卫和罗网的监护中带着小公子快速逃走，除了他，下官也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事了。”
“究竟是何人有这般本事？”大公子忍不住询问。
“流沙四天王之首——白凤凰。”章邯冷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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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从这脏乱的巷子底里走出来时，心里是有些奇怪的。这些日子赶路，又有子夜看管，她就从未去过秦国任何城里的贫民窟。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这么一逛，发现这贫民窟比先前楚国的蝼窟好上不知一星半点。
虽然依旧脏乱，但也不至于多令人窒息。她在蝼窟里见过不少健壮青年也在那里做乞丐，也见过不少气若游丝的贫民。而今天她逛的这个贫民窟，除了些老弱孤儿，身体有些虚弱外，倒没了那种有手有脚，年轻气壮还做乞丐的人。同样是两个国家，贫民窟的差距都可以这么大。
心里不禁有些唏嘘的同时，也有些发愁，没了那种濒死之人，她该从哪里再找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要自己再亲手杀一个么？会不会给那小子带来麻烦？
阿珩慢慢走着，脑海里想着这些事，在拐角处脚下突然一硬踩到了什么。她回过神来，移开脚，一块巴掌大的白玉出现在视野里。阿珩弯腰拾起，入手细腻温滑，亮如羊脂。即使不知此物的价值，但阿珩也知道这种东西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
尤其...这上面留有余温。阿珩拿着白玉，指腹摩挲，感受着这上面原本将要淡去的温度。突然指腹间摸到一片坑坑洼洼。她举起来借着日光仔细观察，看了许久，才勉强将那片坑坑洼洼认出一个字来。她默默地将楚字对了一遍发现没有后，又将这几日学的秦字半想半忘地对。才发现，这是一个‘胡’字。
许是举到面前久了，阿珩这时才闻到快要消散的味道。她再放到鼻尖细闻，闻到了一股药香，她想了想，发觉竟是草乌。曾经学习《蛊经》时，叔叔也教过她神农术，这闻香知药便是入门基础。
草乌同那再蜀山南些的洋金花有些相同的药效，若能谨遵医嘱并用可驱寒止痛。但同时，这两者，都是大毒之物。就连大夫用药都要慎用，而这小物件上的味道却都是草乌。
阿珩眉头不自觉地扬起，草乌有麻性，这物件的主人莫不是被人给下药了？也不知是谁那么倒霉。
心里嗤笑了一下，将那玉收入袖中。左右手感不错，就当作此番出来的收获也好。
抬脚往回路走了几步后，阿珩慢慢止住了脚步，袖中的手摩挲着白玉，脑子里在思索。
有人被下药，那说明是被绑了。这物件被丢在这里，要么是转移之间，不小心从被绑人身上掉落的，要么就是那人清醒之时自己丢的救命信息。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肯定会有人去救被绑之人，去救就会打架，打架就死人，那她岂不是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去找个将之死人了？
思及此处，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时辰，约莫出来有一个时辰半了，子夜肯定是发现她不在客栈中了，也不知他是否会告知星魂，两人一起出来找她。
右手覆上左手衣袖下的图纹，调动气在指腹下游动，一个硬点渐从皮肤下起来，她戳了戳，发现蛊虫没有想动的意思，便歇了用它告知星魂的心思。身边也没有笔墨可用，自己是哑巴不能让人托话，自己与那小子又没暗号可对，真是让人为难。
默默站着想了会儿，她双手举起在胸前叠了一个复杂的图案，闭上眼，喉咙里发出破碎喑哑的声音，初听刺耳，久听却有惑人心神之感。
随着她念的时间越久，逐渐从墙缝里，阴暗的石头下，废草堆中爬出一堆虫子，密密麻麻地朝着阿珩涌去，就连空中也嗡嗡地飞着各种小虫，密密麻麻，极具视觉冲击力。细里看去，有毛茸八爪的蜘蛛，微不足道的蚂蚁，黑色的甲虫，不起眼的蚊蝇，任何生活中到处可见又不起眼的虫蚁涌在一起，任谁一看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些虫蚁拥挤在一起，将阿珩围了一个又一个地圈，像是在等候君王发布命令的将士。舞动的双手似乎到了尽头，将最后的手势收住，阿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一双浅紫的双目此时盛着夺目的光彩。右手划出一个弧度，拥立在身前的虫蚁便顿时四散而去，带着争先恐后之意。
阿珩朝一个角落瞥了眼，带了些许警告，随后便运起轻功快速地消失在了原地。落在那躲在角落里的人眼里，阿珩的消失更像是鬼魅一般，一眨眼就不见，想起之前那般令人发麻的场景，阿珩投过来的眼神，心里怕极了阿珩转回来索命，他软瘫地跪倒在地，朝着阿珩消失的方向，口里惊慌地念念：“求神仙大人饶命，求神仙大人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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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找到么？”星魂站在阿珩所住的房间里，看着外出寻她的子夜回来，见他一无所获的样子，眉头蹙在了一起。
“属下在街上找了许久，倒是打听到了姑娘曾经出现过，但是她漫无目的，我追着寻过去，总是扑空无人。”子夜有些羞赫。
“算了，也许她是想多逛逛吧。她刚从山沟沟里出来，还没见识过城市的繁华，就随她逛去吧。别看她太紧，起了反意。”星魂抬手揉揉眉角。
“可...小公子一事，不是需要她么？”子夜踌躇地开口。
“我只是觉得她能控制蛊虫，也许能有办法通过虫蚁去找十八世子。”星魂开口“没她也不强求，慢慢寻找就是。”
“可我们自己找速度就慢了，王上那边要是责问起，该如何？”子夜有些忧心。
星魂听闻冷哼：“保护十八世子的本就不是我们，想要第一时间找到他的也自然不该是我们。总是想着功劳，与那些急于以功抵罪的人抢，我们真的会永远顺风顺水么？”
经过星魂的提点，子夜回过神来，羞赫道：“是属下着急了。”保护公子是影密卫与罗网的职责，现在最着急找到公子的也是他们。星魂已经有了军功，若是再抢这点护卫功，秦王是会给予他高官厚禄，但那些不能以功抵罪的人将会受到秦法的严惩。
本来秦法就很严苛遭人诟病的，章邯将军受罚，依他的性子不会事后说什么，做什么。但那罗网背后的主人可就不一定了。赵高心胸狭窄，手段毒辣不讲，他又是秦王身边最近的人。责罚后，他只要挑准时机对秦王挑拨离间一下，依秦王多疑的性子，想起星魂之前的事，思及后来给予的高官，定会慢慢开始对星魂处处打压，防止他羽翼丰大做出什么事来，这对星魂可就大大不利了。若是星魂遭到打压，阴阳家肯定也不会出手相助，毕竟一个国家最大的，还是君王，最可怕的，还是君王的猜忌。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没有必要太着急。”星魂淡淡道，撇了他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子夜颔首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见子夜将门带上后，星魂坐上床榻，盘腿手捏诀，开始闭眼打坐起来。
小哑巴，最好在我耐心耗完前乖乖地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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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身子极为不舒服，心口那里仿佛被压了重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要张口说话，口舌间又极为麻木，一向柔软灵活的舌头此时仿佛成为了一块铁板弯曲不得。他努力地想要举手，但指间分散都做不到，仿佛被人紧紧捆住了一般。
他为什么会成这样？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他明明是跟着郑青出来闲逛宫外的。
哦，对了。他是被人绑了。那人点住他的穴令他不能动弹带走他后，又给他灌了药，带着他逃了一路，好像现在要将他交给谁。
是交给谁来着？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却想不起。
也不知他清醒时丢下的羊脂玉有没有被罗网的人捡到，给赵先生带去消息。这次被绑，父王肯定气坏了吧。还有大哥，那个傻哥哥怕是这后宫兄弟里唯一会期望自己安全回去的人吧。思及此处，他想扯出抹嘲讽的笑容，却无力做不到。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得救。他感到意识又逐渐淡去，又将陷入昏迷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脸上，凉意瞬间激起一点他的意识。
他费力地抬眼看去，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还未再仔细看一眼，他最后一点意识很快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再次昏迷前，他唯一牢牢记得的是那双褶褶生辉的浅紫双眼。
好像没见过谁有这么一双眼睛啊，这是我的救兵么？
那双眼仿佛扎根在了脑海里，久久不散。
———TBC———水透雾谜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拾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