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
现代
从小到大，几乎人人都觉得韩漾和凌雁是一对，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韩家和凌家是几十年门对门的老邻居，韩漾和凌雁从小玩在一块，他们是小学同桌、中学同班、大学同校，毕业了竟然还在同一幢办公楼工作。这不是缘份是什么？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既不像欢喜冤家整天吵吵闹闹，平时也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对于对方的朋友圈子都很熟。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做不成情侣呢？
问题是，他们偏偏就不是情侣。两个人分别交过男女朋友，但从来没有把目标锁定在对方身上。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韩漾对凌雁说：“真好笑，人人都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对。”
“为什么不能呢？”
“怎么可能？我们年龄一样大，学历也差不多，就连每个月的收入都半斤八两。你看得上我这样的男朋友吗？我交得起你这样的女朋友吗？”
说得也是。凌雁撇撇嘴，她找男朋友的标准的确要比韩漾高一些。
韩漾叹口气，把手枕在脑后：“我看啊，我们两个如果要在物质水平上拉开些差距，也是三十岁以后的事情了。做女人真好，负担有限，压力全落在男人这一边。”
“话也不能这么说。”凌雁驳斥他，“现代女人也很辛苦的好不好？你看看从小到大我用功不比你少？”
“好吧，改一下我刚才的话，做不用念书不用赚钱的古代女人最幸福。”
凌雁笑了。“但是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辛苦一点、努力一点，做个女强人，也不要做弱势的旧式女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男人靠不住。”
韩漾听她这么说，不禁怔了怔，支起身体坐起来仔细看她。“怎么了？还在为那件事不开心？”
凌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苦笑道：“已经好多了，但是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她几个月前刚刚和男友分手，心情郁闷至极，韩漾不愧是超级死党，拉着她去喝酒唱歌，大唱《分手快乐》鼓励她，让凌雁感动不已。
“人对于以前的感情难以忘怀是正常的，你真的不能接受他还记得前女友？”韩漾问她。
她很坚决地摇摇头：“我绝不接受。我要求感情上绝对的专一和忠诚。”
“如果是身体上的出轨呢？”
她想一下：“这样说吧，我不介意我的男朋友或丈夫在外面逢场作戏，只要他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就够了。你说做古代女人很幸福，我觉得只要他独宠我、独爱我一个，我就能够忍受他三妻四妾，甚至叫我做小老婆都没关系。”
“凌雁，你真宽容。”韩漾故作崇拜地看着她，“那就嫁给我吧，我保证只爱你一个。当然为了报答我的爱，希望你把所有的收入都交出来供我出去花天酒地。”
“去死吧你！”凌雁笑着把他推下椅子。
韩漾的偶像是康熙。没错，一个少数民族古人。他多次向凌雁声称愿意去古代做康熙的第八十个妃子，这样一来，他不仅能无限度地亲近自己的偶像，还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的古代女人。不用念书不用赚钱，多好。
凌雁对此表示不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没志气呢？而且她也看不出康熙有什么好，除了老婆多一点，没什么特别嘛。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女人一般会喜欢马浚伟版的康熙而不是陈道明版的，她们喜欢少年英俊的才子型人物，有一点点风流也是无所谓的。
而男人不一样。康熙在男人的眼里是一个偶像，是一座大山。他们才不管康熙有几个老婆，他们关注康熙，是关注他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定蒙古，风流事日后再提。每个男人都想当一回康熙这样的英雄。
所以凌雁不理解韩漾对康熙的崇拜，在她眼里，色色的韦小宝和喜欢调戏江南佳丽的乾隆或许更讨人喜欢些。
“韩漾，你对康熙的太子有什么看法？”吃过晚饭，凌雁去敲隔壁韩家的门。
“什么看法？我连他有几个儿子都搞不清楚。”韩漾有些奇怪地看看她，“怎么问起这个来？”
“哦，最近电视里正在放《皇太子秘史》，觉得蛮有意思的，里面说太子喜欢康熙的后妃。”
韩漾想想，“好像在书里看到过，太子和那个女人后来被康熙捉奸在床……”
“没有吧，电视里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这种东西都是编出来的，谁知道哪个真哪个假。”
凌雁笑笑，转而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怎么？”
“明天下午晚些时候约了项医生去领药，你陪我去吗？”凌雁从小身体弱，是吃中药长大的，现在仍然不时去看中医。
“好啊，反正我有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那你下午干什么？”
“去逛街，顺便添点新衣服，换季了嘛。”
“和谁一起去？”
“一个人，”她耸耸肩，“朋友圈里现在就我没男朋友，所以买衣服也只好一个人了。”
“说得这么可怜……算了，我好人做到底，下午陪你吧。”
凌雁感激地对他笑笑。她知道韩漾根本不喜欢陪女生逛街，只不过怕她寂寞才自动请缨。自从和上任男友分手，韩漾就对她百般体贴。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啊，虽然平时也会小打小闹，嘲笑对方的糗事，但真正来说，感情还是很好，是那种永远都做不了恋人、已经忽视了男女之分的好。
“订个包房明晚吃完饭再去唱歌吧，一样出去索性玩得痛快一点。”韩漾提议。
“好啊，最近很多歌手都出了新专辑呢。嗳，明天怎么这么有空，都不用陪女朋友？”
“说起这件事情我就生气。那女人，上个星期买条裙子刷掉我三千块，随口说她两句竟然挂我电话！有没有搞错？”
“明明是你太小气。”
“喂，你摸着良心说话好不好，我一个月才赚多少？”
凌雁低头笑。
第二天下午，韩漾陪着凌雁逛了几个钟头，一路充当免费提货员，直到最后拎了大包小包才进中医馆。
他们直接去项医生的办公室。
项启源医生很年轻，恐怕连三十岁都不到，凌雁从小在他老爸那里看病，后来老项医生退休，换了小项医生来接班。
“这次换两味药，试试看会不会比之前好。”项启源对他们解释新的药单。
韩漾接过来，“就在外面抓是吧？”
“对，熬的时候要特别注意火候。”
韩漾答应着，正准备起身告辞，凌雁却说：“项医生，怎么没看见许护士？”
“她好像去后面换衣服，快下班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呃对，上次问她借了片子，正好看完拿来还给她。”
“什么片子？”韩漾问。
凌雁把片子从包里拿出来，“《九五之尊》，说雍正的。”
韩漾瞄一眼，就把头回过去。“这种戏说最没意思。雍正什么最好看？当然是血滴子。至于回到现代、做好人，根本不符合他的个性。”
“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个性？”凌雁有些不服气。
项启源插进来问：“你们喜欢雍正吗？”
凌雁忙摇头：“我对古人没兴趣，倒是他，特别喜欢康熙。”
项启源一下子来了兴致，“我最近刚下载了《康熙王朝》来看，差不多快看完了，以前在电视上放时没留意，幸好现在下载起来也不慢。”
“这部片子拍得是不错的，陈道明演技好哇，把康熙的气势全部体现出来了。”韩漾对自己看了很多遍的电视剧很有些观点。
“我觉得孝庄也不错。”项启源打开笔记本中的电视剧，“我刚刚看到孝庄和苏麻喇姑死掉。”
屏幕上刚现出康熙在灵堂里拜祭的镜头，房门突然被推开，是许天一。
“说曹操曹操到，周小姐还在等你呢。”项启源回过头。
“是吗？”天一很年轻，护校刚毕业没多久，像所有的小女生一样喜欢追星。
“对啊，想把片子还给你。刚刚还被他们两个鄙视呢，说我们只知道看这种‘戏说’。”
天一把片子接过来：“什么呀，我是为了张可颐才买《九五之尊》的！项医生看的《康熙王朝》我也看过，没觉得剧情出色，就比如说那个容妃竟然是被马桶压死的，太搞笑了一点吧。”
项启源的面孔开始抽筋，“不要告诉我结局……”
天一这才反应过来，只能赔笑：“这个不重要，你看到后面就明白了。”
韩漾也笑：“说实话，这段真的挺傻的，我建议你跳过不要看。”
凌雁有些无聊，“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东西，野史啊戏说啊什么的才比较有看头。”
韩漾调侃她：“终于知道男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有根据的了吧。”
凌雁微嗔着推他一把，谁知韩漾太过得意忘形，一个没站稳，竟摇摇晃晃地倒下去，连带凌雁也重心不稳地往下摔，慌忙中只来得及往旁边的天一手上拉一把。
天一没提防，被她冷不丁一拉吓一跳，身子歪出去，项启源眼疾手快地要扶住她，没料到反方向下冲之力竟大得出奇，把他也拖了过去。
项启源摔倒之前一瞬间，眼角余光恰恰瞄到电脑屏幕上天牢里的明珠。
康熙三十九年冬十月辛酉
皇太后六旬万寿节，设宴御花园。上制万寿无疆赋，亲书围屏进献。一时间觥筹交错，灯影撩人。
皇太后身着明黄色吉服，一脸喜气，下首则是皇帝和几位皇室亲王作陪，再往下依次是后宫妃嫔、一众皇子皇女、有品秩的命妇。
宜妃正同身边的庶妃卫氏说话，侍立一旁的宫女巧玉轻声道：“娘娘，含漾格格过来了。”
宜妃一怔，抬起头来，果然发现含漾正步履匆匆地往这边来，一个宫女都未带，料想没有好事，不由微微蹙起眉来。
“娘娘，”含漾来到跟前，也不行礼，只是拉着宜妃胳膊柔柔唤一声。
“格格又有什么烂摊子要臣妾帮着收拾？”宜妃故意扳起面孔。
含漾撅起嘴，“娘娘怎么这样说话？”
宜妃见她不豫，不由心软，道：“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重话都听不得。究竟是什么事，快说吧。”
“都是凌雁，吵着说不舒服，要回去。”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让她早些回宫休息，留在这里，反而打扰了太后和万岁爷的兴致。”宜妃轻描淡写地道，一边偷瞧含漾脸上的表情。
“不要！”果然，含漾满脸不高兴，“她哪里有什么不舒服，根本就是不愿意陪我！她不肯，我就偏要！”
宜妃笑笑，摇着她的手，“好格格，勉强有什么意思，这宫里，多的是有人愿意陪你。”
“我不管，刚才我已经叫天一去请太医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含漾一脸骄矜之色。
“你呀你，就知道给我惹事！”宜妃点点她，“太后万寿节这么大吉大利的日子，你竟然召太医上筵席！”
“我哪有，”含漾虽然不以为然，声音却小了下去，“我让天一把太医带到澄瑞亭那边去，凌雁已经等在那里了。”
宜妃皱皱眉，“算了，快去快回吧，早早打发了太医。回到席上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明白的。”含漾欢天喜地地去了。
宜妃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一旁的卫氏此时道：“含漾格格年纪已经不小，明年该参选秀女了吧？”
宜妃点点头：“这丫头，都是被宠坏了。不过，也不知道谁会有福气娶到她。”
卫氏笑笑，朝阿哥们的方向看去，宜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几个正互相敬酒的年轻阿哥，也不由得笑了。
含漾得了宜妃不情愿的允准，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一个人往御花园西北的澄瑞亭走去。半路经过皇子桌前，被八阿哥叫住：“干什么呢？一个人跑来跑去。”
含漾怕他教训，便只笑笑道：“没什么，就是找宜妃娘娘说句话。”
八阿哥也没再多说，倒是他身旁的八福晋目光灼灼看着含漾。含漾轻轻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离开。
含漾和八福晋不合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含漾出身赫赫有名的钮钴禄家，曾祖父宏毅公额亦都，祖父太师、果毅公、前辅政大臣遏必隆，已故的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是她的两位嫡亲姑母，相比之下，她那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父亲尹德和前辅政大臣鳌拜侄女的母亲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含漾自小被抱养宫中，和表哥十阿哥一同长大，贵妃薨逝后，转而由皇太后抚养，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八福晋郭罗络•清华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和硕额驸明尚之女，从小在外祖身边长大，自然尊贵非常。自从两年前嫁了众皇子中尤为出色的八阿哥，更是自恃身价。
这两位心高气傲的格格，纷纷看对方不顺眼，亦不足为奇。
含漾到澄瑞亭时，天一刚带着太医过来。含漾在月色下一瞧，便认出来的是太医院左院判孙之鼎的乘龙快婿项启源，年纪轻轻，医术却是精湛，时常来宁寿宫问脉。
“格格吉祥。”太医打个千。
含漾摆摆手，“项太医快起来吧。”转身先进了亭子，项太医忙随着天一跟在后头。
凌雁正两手托腮，满面愁容地坐在亭子正中的石凳上，显然临时放了一个锦缎软垫，含漾的贴身宫女梧桐在旁边侍侯着。
项太医上前行礼：“格格吉祥。小人特来为格格诊脉。”
含漾得意地应和：“是啊，凌雁你哪里不舒服就同太医说，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诞，筵席还没结束就回宫也太不成体统了。”
凌雁垂下眼，低低道：“那就有劳项太医了。”
项启源诚惶诚恐地诊脉、询症，就怕含漾格格再说些出格的话来，否则难堪的就不仅是凌雁，还有他这个做奴才的。
好不容易望、闻、问、切后，项太医偷觑了眼含漾威胁的眼神，道：“凌雁格格身子没什么大碍，恐是有些累了，不过在席上多坐一会儿也不妨。”
含漾笑道：“如此甚好，有劳太医走一趟。天一，送项太医出御花园。”
天一笑嘻嘻应一声，对项启源道：“奴婢这就送您出去。”她是太后跟前得宠的宫女，因年纪还小，性子伶俐，所以常常来含漾处应差，也时常帮着这位娇纵格格欺负凌雁。
这边含漾对凌雁道：“太医都说你没事了，快跟我回席上去。”凌雁急急起身，跟着含漾出了亭子，梧桐提起羊角风灯跟在后头。
刚走过转角，看到天一和项太医正在给几个年轻的阿哥请安，含漾奇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十阿哥笑道：“看你刚才走得匆匆忙忙的，就知道不会干什么好事。好好的唤太医做什么？”一同跟来的其他几个阿哥也附和着，显然是看到她被八阿哥叫住后才跟来的。
含漾娇嗔地睨他一眼，“表哥真是冤枉人，我这回倒确确实实干了回好事，凌雁身体不舒服，我特特为她才唤了太医。”说着退后两步去扯凌雁，“你倒是说给十阿哥听听，我是不是干了‘好事’？”
凌雁没有提防，被含漾不知轻重地一扯，登时站立不稳，往亭边矩形水池倒去。含漾也收不住力气，跟着往下跌，只来得及去够站在一边的天一。天一只觉含漾手上一股大力，自己倒被拖了过去，撞在项太医身上。
一连串动作发生太快，几步之遥的阿哥和侍卫们都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四个人摔进水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