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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一章:换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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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苦苦思索着,为什么这四面墙上没有四神的代表花时,他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最先打开的是位于东方的大门,原本就身材娇小的角蝶,在宫阁大门庞大的体积对比下,显得更加小巧可爱了。
角蝶今天的打扮和往日里有很大的不同。她身上的衣服不再是西洋风味极浓的甜蜜洛丽塔长裙,而改换成了汉代的浅粉色齐腰襦裙。再在腰间配以亮金色的腰带,倒是和她那一头微卷的金发甚是相宜。只她颈间的那颈环状束缚,虽然雕工精致,却是和她这一身盛装,算不上绝配。
她今天将刘海向两边拨开,用粉色的绫缎绑了起来,露出了额头上那一朵娇艳的桃花,倒显得她外表上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加甜美可人了不少。
她在头发上系着的绫缎和腰间绑着的腰带上都各配了两颗铜铃,这两颗铜铃如今随着她的一步一摇,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为这空旷寂静的宫阁大厅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虽说钟夜樽在上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但角蝶可是连商冽,羽霏这两位都要退避三舍的神明,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一双猫眼瞟过他所在的位置,明明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钟夜樽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她的一声冷哼。
在见到角蝶的那个刹那,钟夜樽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宫阁内的墙壁上什么花都有就是没有四神的代表花了。角蝶怀中抱着的,赫然正是一枝桃树的枝杈。那上面现在还开着几朵颜色正艳的桃花呢。
角蝶一步步向正中央的琉璃走近。在她的身后,碧绿的藤蔓从正东方的宫门处开始蔓延,一步一步覆盖了正东一侧的地面。
角蝶伴着悦耳的铃铛声走到了琉璃旁,却是在琉璃的边上恭敬地站定,不越雷池一步。那模样看得钟夜樽倒是颇为稀奇。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换季之日事关重大,便是角蝶这样骄傲到极致的神明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这厢角蝶刚刚站定,那厢正北方的大门却是大开了。冬水之神羽霏身着一身雪色的曲裾深衣,脚步轻缓地向正中心走去。
她那一身曲裾深衣从上到下,除了衣领和衣袖的边沿有些许金丝描边外,竟是让人再找不出第三种颜色。
她的一头银发分成两拨垂在胸前,将后颈处的那一朵白梅展露得清清楚楚。她缓步前行时,钟夜樽偶然瞧见了她裙下依旧赤足的双脚和脚腕上若隐若现的脚环状束缚。
她怀中抱着一只开了几朵白梅的梅树枝杈,脚下则同角蝶一样,任由寒冰占据了宫阁正北方的地面。
她同角蝶不同的是,她这一路,面色平和地走着,目光没有往钟夜樽这分来半分。明明还是那柔弱温和的模样,钟夜樽却瞧出了些不同的感觉来。最起码,这位冬水之神清醒地看着角蝶,还能保持着一丝不变的笑意,就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她在到了琉璃附近时,和角蝶一样停驻了脚步。她们俩立在琉璃旁,就是不往里面跨上半步。
接连两位神明入场后,钟夜樽也是明白的,重头戏快来了。于是更加地聚精会神,等着徴烟和商冽这两位神明的出现。
他没有多等,在羽霏站定后,正南方的大门打开了。徴烟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的瞬间,整个宫阁托盘上的火焰都跳动了一下,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一般。这可是角蝶和羽霏都没有的待遇。
徴烟走路可没有羽霏那样缓慢,也不像角蝶那样,因为身材娇小,饶是脚步欢快也要费上些功夫。她大步走着,身上的短襦长裙也颇为宽松,下身的嫩黄色长裙一点也不碍着她走路。但她上身绿色的短襦却不似她的作风,穿得有些不规不矩,直滑落了肩膀,露出了左右上臂的臂环状束缚和金中带绿的向日葵。
她的双手看起来和角蝶、羽霏不同,自在地垂在身侧,随着步伐轻松地晃荡着,两只手空荡荡的,不见捧花。这下好不容易有点明白过来的钟夜樽又犯了糊涂。好在钟夜樽很快看到了遍布正南侧地面的向日葵,再看看托盘上燃烧得愈加热烈的火焰,这才又捉摸出了点味道来。
徴烟又和羽霏、角蝶有一点不同。她们俩在琉璃盘外站定,不往里越过半步,徴烟一步就跨了进去的。不过她也只是站在南侧,空出了大片的位置。钟夜樽的位置偏向西南侧,这会只能看见她扎得比平时低上不少的单马尾了。
就像之前那样,大概是约定俗成了的规矩。在徴烟站定后,最后一扇正西侧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商冽站在殿门前,一身漆黑的广袖留仙裙,金丝绣边加上暗金色的云纹,裙摆处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倒是同那地面上的彼岸花融成一景,让人分辨不出真假来了。
她和徴烟一样,手中没有拿着任何东西,双手自然地垂着。她那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她柔软白皙的双手,连带着将手腕上的束缚也一并挡去。
她选择的这件留仙裙的衣领处开得比较大,虽然她没有像徴烟那样穿衣穿得不规不距,但她的衣领处露出的肌肤也不能算少,最起码她锁骨上方嫣红的彼岸花就露出了大半。
钟夜樽看见她下意识地抬手去将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于是那衣袖一下子就滑了下去,露出了她手腕处的手镯状束缚。那束缚一瞬间在阳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茫,耀眼到令钟夜樽不得不眯了眯眼睛才能适应。
是啊,真的很耀眼呢。
像她一样。
同样是束缚,在另外三神上存在的违和感,只有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记忆忽然就涌了上来。他记起了他和她初见时,他曾经冒着她会生气的危险都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你不像是被它们束缚,更像是它们为了衬托你的美丽而存在。”
那句话从来不是恭维,从来不是。
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她微微抬头。目光和他在空中不经意地相接,她的表情微怔。不过她很快又低下了头去,随后,神色如常。
她和徴烟一样直接跨进了琉璃区域的上方,在琉璃的西侧位置站定。
徴烟伸出了右手,她亦然,现在她的手心覆盖在了徴烟的手背上。
角蝶和羽霏在此刻跪了下来,膝盖恰好碰在琉璃的边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们也都伸出了各自的右手,指尖轻触着自己前方的无色琉璃。
“秋继夏。”
仿佛计算过时机一般,徴烟和商冽同时开了口。
就在这一刻,她们脚下原本无色的琉璃发出了柔和的光。
整块琉璃的对角线相连,分成了均等的四分,散发出的光也恰好是四神各自的代表色。
春木之神的粉色,夏火之神的金黄色中带了点碧绿,秋金之神的红色,冬水之神的白色。
那琉璃此刻非常非常的美丽,那恐怕是钟夜樽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块琉璃。
路边的那些托盘也应景的发生了变化,有着奇异色彩的火焰在一瞬间就被各式各样的十八般武艺所替代。此刻的宫阁正处于它最美的瞬间,而那本是足以令他沉醉的美景。
眼前景色虽美,他却无心欣赏。如今他全部的视线都早已被商冽所吸引。
最初是因为她的美丽,之后,则是因为她的悲鸣。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那句不要怜悯背后,是如此沉痛的伤口。
“夏火之神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换季之日上,有什么你们认为,可以改变我心意的变动吗?”
“我不需要怜悯,徴烟的,你的,我都不需要。”
“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涌上来的记忆是那么凶猛,几乎要将他给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