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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一章 中篇 ...

  •   隐隐约花明柳暗倒映河岸
      是否这幸福已经峰回路转
      终于在眼前

      永恒的春天若有几分可能
      就让我耗尽一生顽固的等
      纵然到山穷水尽那一天
      闭上眼不会有一点埋怨

      在墓园,闪电划过天际的一刹那,似乎也划破了在金色青年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迷雾。
      他似乎听到了有人焦急的呼唤,“光……”“进藤……”,是在叫我吗?
      他似乎感受到了漫天的豪雨。
      他的意识在疾驰的车里,在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模糊。

      梦里,他看到了那个紫色的穿着狩衣的身影,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身影。“SAI……”六年来,第一次,他把这个身影和那个总是挥之不去的名字联系了起来。
      “光……”
      他记起了十二岁时和佐为的初遇;他记起了他们之间曾经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记起了那一年的五月五日,佐为离开了他的生命,无论他怎么努力找寻,却总是寻之不获。
      “光……你不是要追求神之一手吗?”
      睡梦中,金色青年泪流满面。
      我怎么可以忘记,忘记SAI,那个将围棋带入我生命的精灵。
      我怎么可以忘记,那个游荡了千年的紫色灵魂,那个执着于黑白十九路棋盘的我的老师。
      “光……你忘了你还有你命定的对手吗?”
      那一刻,金色青年愕然。
      命定的对手,亮……
      我们,在十二岁那年相遇;我们,一起追求神之一手;我们,曾经相约相伴永远……
      一瞬间,和塔矢亮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全部浮现在眼前。
      他们的对局,他们的争吵,他们的你追我逐,他们的嬉笑怒骂,他们的遥不可及的幸福……
      那个温暖的怀抱,是亮吗?
      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分手了。
      亮订婚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金色青年觉得自己的心好疼。
      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如同暗黑的幽灵,生生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感到窒息。
      亮……我该怎么办?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床前的三个人,眼睛里都是惊喜。
      “秀一……对不起……”他感受得到这个六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担忧。对于南野秀一,他是感激的。至少,是他让他的生命里还有围棋。金色青年觉得,自己除了给南野秀一添乱,实在没干过什么好事。但他自始至终无怨无悔的宠溺,像美酒,让他沉醉。遇见他,是在遇到佐为和塔矢亮之后,他的另一个幸运。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温暖的声音,也看到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却始终捉摸不清的身影。墨绿色的青年有些着急,但是,那样的过去,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金色青年有些不确定。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墨绿色的青年。
      和南野秀一一样,他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温暖和忧虑,只是,我们之间,说好要放手;我们之间,还会有未来吗?
      金色青年想起那个暴雨的秋日,亮带着他去了墓园。
      我多么的不孝啊!我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而六年来,再没有去看过他们。
      这一切,金色青年不会归咎于塔矢亮。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他该怎么办啊?
      而正是他的犹豫,让塔矢亮很受伤。
      他看到了亮眼底的失落和悲伤,他感受得到亮对于自己从未移易的情感。只是,金色青年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他们之间的禁忌之恋,似乎……有些太遥远了。
      “亮,我该怎么办?”

      尽管有些伤心,塔矢亮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没有对局的时候会在医院里陪着金色青年。
      只是,塔矢亮不确定,或者说,所有的人都不确定,这个金色青年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从司马那里得知,他恢复的并不快,相对于之前,尽管也曾经有过数次进出抢救室的经历,这一次,金色青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让人捉摸不透。
      南野秀一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愁眉紧锁,却无计可施。但好消息是,塔矢亮每天来看望那个金色青年,他似乎不再那么反感了。
      塔矢亮每天都会来陪着这个金色青年,但却发觉这个金色青年面对他的注视,目光有些飘忽,甚至有些逃避。塔矢亮不是没有怀疑,是不是光已经想起了什么。只是,那逃避的目光,让塔矢亮不愿意细究其中的原因。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会让他很受伤。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他这一天的生活,而金色青年躺在床上,目光有些空洞,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直到那一天,12月14日,塔矢亮的23岁生日。
      那一天,塔矢亮的心情不错,尽管他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他一如既往地说着各种棋局和见闻,心里还盘算着一会光会不会跟他说声生日快乐。他不知道这个金色青年记不记得或者知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或者,一会可以直接告诉他,让他跟我说声“生日快乐”也好啊,生日礼物,那就别指望了。即使如此,六年来,第一次能在生日的时候和光一起度过,对塔矢亮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正当塔矢亮眉飞色舞的时候,金色青年打断了塔矢亮的“讲演”,“塔矢……名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句话,让塔矢亮彻底无语。刚才所有的盘算,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好心情在哪一瞬被彻底浇灭。他叫他塔矢名人,他……他的光在对自己下逐客令?塔矢亮难以置信地看着有些忧郁的金色青年,泪水,在一瞬间滑落。这就是你第一次给我的生日礼物吗?逐客令。
      但他还是假装坚强,“光……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色青年的特护病房,却迎面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南野秀一和司马。
      刚才的那一幕,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对不起……”塔矢亮几乎是夺门而出。
      司马看着远去的墨绿色身影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南野秀一,则眉头紧锁。

      “光……是不是不舒服啊?”南野秀一有些担心。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情况,杨光从来没有对塔矢亮那么无理过。司马分析,在他潜意识里,对塔矢亮还是有印象的。所以,尽管他对于其他人都很抗拒,但对塔矢亮,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是啊,经历过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和生死别离,怎么能够轻易抹去啊。
      “我……没事。”金色青年不敢直视南野秀一的目光。
      房内的氛围有些压抑。

      “小子,我说你能不能配合点治疗啊,你打算在医院呆多久?”司马尝试着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诶?”金色青年一愣。
      “我说,你有没有好好吃药啊。这指标,怎么总是上不去啊?”看着床前挂着的记录,司马有些不满。
      金色刘海上下跃动。
      “遇到你,我真命苦。”司马看着金色青年不置可否的回复,拍着脑袋,抱怨着。
      “就你话多。”南野秀一看不得金色青年受气的样子。
      “我……好吧,都是我的错,命苦啊。”摇摇头,司马正要离开病房,回头见南野秀一还在那站着,拉着自己的死党说,“走了啦,人家要静一静,你还杵在那里干嘛?”
      南野秀一有些不放心,但看着低头不语的金色青年,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光,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如果司马欺负你,我替你报仇。”
      “喂……关我什么事啊。”莫名其妙成垫背的司马愤愤不平。
      “有意见?”南野秀一有些挑衅的语调,一边和司马一起离开了病房。
      “不敢。唉,命苦啊。”
      “你就不能换个词。”
      “苦命啊……。”
      “嗷……又打我,南野秀一……你再打我,小心我咬你!”
      司马的哀嚎和咒骂渐行渐远。

      金色青年将自己埋在被窝里。
      塔矢亮离去时的眼泪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怎么能让亮流泪呢?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身体状况……不知能陪伴你多久啊。既然无法相濡以沫,那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我为什么那么想他呢?
      亮,好想你,好想你温暖的拥抱啊。
      这是金色青年带着泪水迷迷糊糊入睡前最后的思绪。当然,在医院待得山中不知日月的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然后,他又发烧了,还伴随着止不住的咳嗽。
      司马想撞墙。

      接下来的日子,塔矢亮并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很长时间以来,因为光的病情,塔矢亮尽量减少了远离东京的交流活动。而这一次,在韩国的围棋交流会,棋院方面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塔矢亮的托词。毕竟,新任本因坊看来是去不成了,不能连个像样的头衔持有者都不派过去吧。
      塔矢亮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尽管不舍,他还是不得不启程,奔赴为期半个月的国外交流。
      其实,他生日的那一天,塔矢亮也希望告诉光这个消息,尽管他知道以光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和他一起去的。但是,想到能和光一起度过自己的生日,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其他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暂时抛诸脑后。但是,事实却是,光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塔矢亮很无助。
      这种情绪一直弥漫在他的整个行程中。那句逐客令却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时时刻刻在他的脑海中萦绕。光,难道……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了吗?
      有些心不在焉的塔矢亮对于整个交流活动所投注的关注和精力亦是有限。所幸的是,并没有太多的对局,更多的是大盘讲解。潜意识里对围棋的挚爱以及对对手的尊重,使得他即使难以完全静下心来,却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整个行程,塔矢亮都很压抑。
      当夜阑人静,他一个人在饭店的时候,对于那个金色青年的思念像蚀骨的毒药侵噬着他的灵魂。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他是在泪水纵横中迷迷糊糊地入睡,而梦中见到的,依然是那个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灵魂的金色的身影。琥珀色的令他沉醉其中的双眸,金色的为他带来阳光的刘海,那个和自己相互追逐,相携成长的金色青年。光……我想你,在你的梦里,可曾有我?

      习惯像一种毒药,我们的新任本因坊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毒药的药效。
      习惯了每天能看到那个墨绿色的身影;习惯了以前总是安安静静地听他眉飞色舞的塔矢亮对着他滔滔不绝;习惯了听他讲述自己每一天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在微小的细节,他也希望一起分享;习惯了看他认真回味当日的棋局,明亮、坚定而执着的目光;习惯了他给他带来的温暖……
      已经习惯了,尽管金色青年几乎从来不做回应,甚至避免与他的眼神接触,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烙在金色青年的心底。
      他今天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
      尽管我们之间可能没有未来,但是,亮,只要知道你过得好,我就会很开心啊。
      这是每一天,金色青年期待墨绿色身影时唯一的祈求。

      那一天,他真的有些言不由衷。
      那一天,亮似乎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但金色青年却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再也克制不了自己虚假的冷漠。
      他多希望能静静地窝在亮的怀里,体味曾经有过的温暖。即使在那段对自己的过往浑浑噩噩的时光里,每当见到塔矢亮,他总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暖意。即使当时对于除了围棋和南野秀一之外的世界极度排斥,对于塔矢亮的亲近,他却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渴望。
      只是,那一个冰冷的冬季,当他答应塔矢亮的母亲要放手,当他看到他和他的未婚妻那般相称,当他关上病房的门试图以此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身不由己,他们之间,是不是还会有未来?塔矢亮天生是属于黑白棋盘的,不能因为他,让亮离开黑白世界啊。没有了黑白双色和十九路纵横的亮,会是多么……金色青年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言辞来形容那种伤感。
      于是,他请他离开。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泪水。亮……求求你,不要流泪,我舍不得啊……

      之后的日子,他又发烧了,引来了司马一顿怒骂。尽管秀一总是为自己出头,狠狠地帮他骂了回去,但对于司马,金色青年总还是觉得抱歉的。尽管嘴上不饶人,司马对他还是很尽心的,只是,自己似乎有些太不争气了。
      和往常一样,他还是期待塔矢亮每日的拜访。尽管那一日的无礼,让金色青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墨绿色的身影,但习惯的力量,使得金色青年对于墨绿色身影的出现还是抱着期望。平时对他的滔滔不绝不作回应,似乎也很无礼,但亮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啊。(塔矢SAMA,我那是已经没力气生气了,我能怎么着?)
      但是,快三天了,自始至终没有见到那个墨绿色的身影。金色青年有些心慌意乱,难道,亮真的生气了,真的不再理我了。
      “亮,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亮,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亮,我好想你。”
      金色青年不知所措,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言语中时不时伴随着阵阵让人揪心的咳嗽声。

      南野秀一正忙着集团年底的事务,每次只能匆匆来去。
      金色青年从他和司马几次行色匆匆的交流中了解这一切,也不希望给南野再添乱。倒是亮,已经一周了,为什么还是没见到他呢?
      我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司马进入病房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了金色青年在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满怀希望的眼神,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猛地黯淡下来。
      “喂……小子,我就那么不受欢迎啊。什么表情?”司马怨声载道,“这是什么年头,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诶?”听到司马的抱怨,金色青年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希望见到我?”有些调侃的语气,今儿南野秀一暂时脱不开身,司马决定陪眼前这个折腾了自己好些时间的病人好好玩玩。只要不玩出火,南野秀一也不能说什么。况且,似乎应该搞明白这个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才好对症下药啊。
      “诶?怎么会呢?”琥珀色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司马,满是惊异。
      嘴角一挑,“那刚才看见我进门的时候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啊。你这样,我很受伤的哦。”继续挑逗。
      “诶?”金色青年又一愣。
      “你敢说,你刚才没有小小的失望?”司马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已经23岁的金色青年单纯得像个孩子,很好玩。这要让自己的死党知道,肯定是一顿暴打。
      “诶?”除了这个音,金色青年似乎没有别的词了。
      “诶什么诶,就不会说点别的啊。”司马忽然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他能把以前因为他所受的苦难一并要回来。一会回去看看黄历,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啊。
      “诶?”金色青年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金色的刘海,“那个……”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咳咳……”他当然失望,因为已经一周没有见到亮了,可是,这和他还不欢迎司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他对司马还是感激的,毕竟,无论多苦,司马对自己总是尽心尽力。可这都哪跟哪啊。
      看着有些黯然而不知所措的金色青年,听着那揪心的咳嗽声,司马在想挠墙的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能玩得太出格,要不然回头要出了人命,自己心惊胆战受苦受难不说,南野秀一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啊。
      “你想他吗?”司马换了个话题,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
      “诶?”面对话题的忽然转换,金色青年思路一时没有跟上来。
      司马无语,就不会说点别的啊。好吧,我忍了。“你是想塔矢多一点,还是南野多一点?或者是SAI?”
      “SAI?”金色青年猛地抬起头,对于这个名字出自他人之口,金色青年觉得十分诧异。
      “是啊,你快要醒的时候,第一个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是吗?”金色青年挠了挠头。那个迷迷糊糊的时刻,他有些记得不是太清楚。只是,那段时间里,SAI和亮的身形总是在眼前交错着。他多么希望他们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却又觉得这个愿望是那么遥不可及。
      “嗯。”狠狠地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个金色青年有些迷糊的神情,以及有些飘忽的眼神,司马有些捉摸不透。
      病房里静默下来。
      “那个,亮……塔矢名人……”金色青年似乎有些焦急,然后,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轻轻一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哦,说到那个娃娃头,你们那天怎么回事啊?”
      一瞬间,金色青年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司马,而是那个同样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娱记精神的自己的同期和朋友,和谷义高。
      “我们……没什么。”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声,金色青年把头转向一侧,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场景。
      “他在韩国,不过他打了电话过来问了你的情况。”
      出国了啊,难怪没来。金色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别告诉他,我又发烧了……我不想他……分心……”声音越来越低,金色青年开始回避司马的眼神,
      “想要瞒着他,你自己就要争气。如果他回来了,你又发烧,那就想瞒也瞒不住了。”想到这里,司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在特护病房里也能发烧,就算他身体素质差点,也太怪了吧,还让南野质疑了半天自己的治疗方案,这都什么世道啊。
      “哦。”金色青年似乎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自己的主治医师发飙的征兆,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好好休息吧。早点出院,省得别人为你挂心。”司马摆摆手,一副无所谓又见怪不怪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下这期的《围棋周刊》?”金色青年小心地请求。
      “《围棋周刊》?杂志吗?知道了。”门砰然关上。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忽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好像很长时间没打谱了(好像很长时间没看见这小子打谱了)。

      南野秀一从公务中抽身到医院来看金色青年的时候,看见司马正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围棋周刊》,南野秀一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起这种杂志了?”
      “切,我才不看呢,你那个宝贝要的。”
      “我的宝贝?光?”
      “是啊。”
      “哦。”南野秀一恍然。“等等,之前没见他看过啊?”
      “是吗?我不知道。”
      “难道……”两个聪明的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那个金色青年种种行为。
      “他是关心棋局,还是关心其他的东西啊?”南野秀一有些不敢确定。他更不敢确定的是,如果光已经想起了过去,那么,他与塔矢亮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又不是我的宝。”司马嗤之以鼻。
      “什么叫我的宝?”南野对于这个称呼有些意见。
      “不是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我那是……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刚想解释,南野秀一忽然转了语气。然后,就看见司马飞一样地逃离了即将发飙的南野秀一,向金色青年所在的特护病房奔去。
      “光……你到底……”即使聪明如南野秀一,这一刻,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南野秀一去探望的时候,并没有进屋,而只是隔着玻璃墙在屋外静静地看着屋里那个正捧着《围棋周刊》全神贯注地翻着的金色青年,除了时不时的咳嗽声,那个金色青年几乎心无旁骛。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马也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侧。
      “你怎么想?”南野秀一不确定。
      “可能。”司马也没有把握。
      南野秀一有些泄气。只是,如果光真的想起了过去,相对于之前的种种忧虑,这样的反应,似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超越了逝去的生命之痛了吗?但是,那一天,光的逐客令却又是怎么回事?或者,在想起那一切之后,觉得无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选择了放弃?
      感觉身旁的死党拍了拍自己的肩,南野秀一转身看到了死党宽慰的眼神,他读得出其中的意思,“顺其自然吧。”
      轻轻地叹了口气,南野秀一和司马离开了那面玻璃墙。

      “亮赢了啊。”金色青年看着《围棋周刊》上的报道,稍觉宽慰。
      “亮,好想你。”蚀骨的思念充斥着本因坊的神经,也让他暂时忘却了他们之间的种种阻碍。“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咳咳……”

      当塔矢亮结束韩国的围棋交流回到日本的时候,时间已经跨到了平成二十二年。
      听着新年的钟声,塔矢亮却不确定,他从平成十六年起每年许下的那个相同的愿望,今年到底能不能实现。不过,从之前的杳无音讯,到平成十九年的再度重逢,再到后来能常常在一个屋檐下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塔矢亮觉得,上苍还是听到了他诚心的祈求。他是不是有些不知足啊。
      他希望,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是在四面白墙的医院病房中;他希望,他们之间能像平成十五年春天那样,坦诚相对;他希望,他能永远将那个吞噬他灵魂的金色精灵拥在怀中;他希望,他们之间能在棋盘上毫无保留地厮杀,共同追求神之一手;他希望,他的光能永远陪在他的身边,没有SAI,没有南野秀一,没有那些逝去的生命之痛……塔矢亮每每想到这些,都会哑然失笑,自己会不会太贪心了啊。
      只是,那一天,光的逐客令,塔矢亮有些犹豫。
      他不会真的生那个人的气,但那样的疏离,让他感到绝望。
      他不确定自己再次出现在光的面前时,所将面临的是什么?是另一次逐客令吗?但塔矢亮管不了那么多,半个多月没见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塔矢亮一下飞机,来不及把行李搁回家,就打车直奔南野医院,他心中的光明之所在。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出租车上的塔矢亮有些归心似箭,仿佛南野医院才是他的家。

      然后,他隔着玻璃墙,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身影,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金色精灵。安静地,翻着书。
      推门而入。
      病床上的金色青年猛然抬起头,泪水在那一瞬顺着双颊滑落,“亮……”
      看到金色青年泪水的那一刹那,塔矢亮觉得好心疼。那一年,他看到了他太多的泪水。他错误的抉择,让曾经阳光的少年变得忧郁,变得脆弱。而今,他又流泪了。他不知道这所谓何来?然后,他听到了那一声呼唤,多少次在梦里才能听到的呼唤,他心心念念的呼唤。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不确定,一如平成十五年的他们,那样的称呼,那么动听,那么自然。而这,是在光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
      塔矢亮愣住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他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泪水肆虐。
      病房里坦然而视的四目,让时间在那一瞬间定格。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他人的干扰,只有他们两个人,日本围棋界的“双子星”,当今的名人和本因坊,塔矢亮和进藤光。
      良久,塔矢亮终于缓过神来,放下行李,快步走到病床前,将那个金色的精灵紧紧拥进怀中,“光,是你回来了吗?是梦吗?如果是,我希望永远不要醒。”塔矢亮觉得这一刻像虚幻,像梦境。六年多来,最美的梦境。他生怕一不小心,这样的美好就会像美丽的泡泡,瞬间湮灭,如同每一次他和光在梦里的重逢,最终,只能在梦醒后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听着自己空寂的内心孤独的轰鸣。那样的时刻,塔矢亮经历了太多次,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麻木,而每一次,又会在下一个循环里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助和伤感。
      金色青年没有躲避,而是静静地靠在塔矢亮的怀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切身地感受到了。那曾经只能在梦中感受到的熟悉和温暖,让他每一次都那么不舍,但每一次,都那样短暂。这一刻,不去管他们之间所将面对的阻碍是什么,金色青年肆意地放纵着自己的情感,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让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他和亮,还有他们之间最美的回忆,最真的情感。

      玻璃墙外,另外两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一瞬,南野秀一看得出,那个属于双子星的世界,一如曾经只属于他和光的世界一样,没有人能够介入。那样浓烈的情感,在经历了生死的洗礼之后,更加强烈地迸发了出来。
      他想起过去了,南野秀一确定。尽管泪水肆虐,南野秀一还是看到了琥珀色双眸里流露出的情感,那样强烈,那样真挚。在欣喜之余,南野秀一感到淡淡的悲伤。身旁的死党轻轻地拍了拍他。
      正当两个人不忍打扰,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病房内塔矢亮有些绝望的喊声,“光……”
      然后,他们看到了咳得脸色开始发白的金色青年。南野秀一和司马几乎是破门而入。
      塔矢亮不想放手,他的光刚刚回到他的身边,他不愿意放手啊。
      但是,南野秀一还是把他们拉开了,必须得让司马检查一下。
      塔矢亮的泪水从刚才就没有停止过,而这一刻,更多的是恐惧。刚刚才开始的幸福啊,不要就这样终止,不要……
      塔矢亮觉得有些眩晕,又开始心悸了。
      南野秀一看到塔矢亮有些摇摇欲坠,将他搀到一侧的沙发上。而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正在检查的金色青年身上。
      过了一会,司马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样?”南野焦急的问话,也让刚才意识有些模糊的塔矢亮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的心肺功能本来就不好,上一次淋雨之后,又烧了几次,咳嗽也一直没好彻底,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了。”
      塔矢亮闻言一惊,“烧了几次?”
      “我也纳闷,在特护病房里还能发烧。不过,他身体的一些指标一直不是很稳定,可能也有关系,回头我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其实,对于这个金色青年的身体状况,司马有些不确定,却又无计可施。这一切,让他很郁闷。
      塔矢亮好心疼。
      “先让他休息一下吧。既然……你们来日方长嘛。”司马并没有把话挑明,但在场的三个清醒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倒是你,你们家族有心脏病史,你自己也要当心。一个病号是没办法照顾另一个病号的。”
      “我没事。”
      “自己当心吧。有需要随时找我。”然后,司马拉着南野秀一出了病房,留下心有余悸的塔矢亮看着床上已经在睡梦中的金色青年。
      上前,塔矢亮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金色青年的脸颊上,帮他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光……我们一起努力吧。”

      之后的日子,塔矢亮不得不疲于奔波于各种赛事和交流中,因为,这位新任本因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适合,塔矢亮自然而然地把这一切都担了下来。
      而在没有四处奔波的时间里,塔矢亮都会尽可能地陪在金色青年的身边。只是,他们之间,似乎再没有从前的争执——和好的定式,甚或者,塔矢亮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自己最心爱的人,对自己的情感是不是一如昨日。
      他从韩国回来时,那一声呼唤所包含的情感溢于言表,但之后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又回到了塔矢亮说,金色青年听的阶段。
      这让塔矢亮很困惑。光到底在想些什么?

      金色青年还是以杨本因坊的名义参加着各种棋局。尽管棋院已经尽可能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但毕竟还是有一些必须要出席的场合。在他的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南野秀一似乎也不能过多地提出异议。只是,让很多人有些不甘心的是,新任的本因坊和名人之间,在那场新人王战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有碰上过。
      很多人,尤其是经历了当年那场风暴的人笃定,之前这对双子星的数次交手,至少没有体现出塔矢亮真实的水准。他在那些棋局中,总是有些心不在焉,这也让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的金色青年,在重现日本棋坛后,得以保持对塔矢亮全胜的战绩。
      当然,这样的战绩,森下还是有些小小的欣喜。尽管,这似乎只是表象。
      杨本因坊似乎总是在医院和棋院之间往返。高强度的赛事,似乎总是让这位新任本因坊的身体不堪重负。南野秀一和塔矢亮对此都是忧心忡忡。只是,他们绝对说不出让这位刚刚得偿所愿的本因坊以身体原因退出棋坛的言辞。

      在塔矢亮不在东京而自己有没有对局的日子,金色青年大多数时间会呆在南野医院里。这是南野秀一出于对金色青年那随时可能出状况的身体,所坚持的安排。金色青年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他所担心的更是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对于所有关心自己的人所造成的负累,无论是生还是死。
      一个人呆在病房的日子,除了打谱,金色青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翻阅一本一本的《围棋周刊》,关注得最多的就是那个墨绿色青年的消息,他的胜败,他的棋局。
      尽管想起了过去,尽管难以压抑,除了那一次,金色青年再也没有直接对墨绿色青年宣泄过自己的情感。他们之间,又回到了那你说我听的岁月。差别只在于,他的目光不再躲闪,不再逃避。他希望多看一眼这个墨绿色的爱人,那个在六年前已经将全部生命托付给自己的人,那个自己曾经答应过用一辈子帮他解毒的人。
      对于他们之间的过去,金色青年曾经有些纠结。直到那一天,塔矢亮在诉说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时,说起他和他的未婚妻已经解除了婚约。
      对于那个漂亮的女子,金色青年心存愧疚。他一直相信她会成为亮很好的妻子。只是,当塔矢亮有些自嘲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将全部的灵魂给了那个金色的精灵,他的心已经藏不下另一个人,他认为那是一段没有平等付出的情感,因此,可能带给彼此的更多的是负担而不是幸福的时候,金色青年被说服了。
      只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给亮幸福呢?如果幸福是那样的短暂,如果随之而来的是死别,他那还应不应该给塔矢亮以希望?金色青年没有答案。
      在这个问题上,金色青年是不能换位思考的。他可以确定即使再短暂,亮也会珍惜。当他看到那些年亮的棋局时,对于亮的执着,他深深地感动着。只是,以后呢?如果他离开了,亮一个人,该怎么办?六年前,他还有希望,而如果他在他的面前离去,亮会怎么样?伤心,恸哭,那都是轻的。每每想到这些,金色青年就对自己脆弱的身体深恶痛绝。爱捉弄人的主神啊,为什么?幸福,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又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呢?难道,平成十五年,我们真的透支了太多的幸福,连后来长达六年的生离和忘却的苦痛都无法弥补吗?
      沉重的精神压力让金色青年的恢复显得缓慢。或者说,除了在对局过程中,出于对围棋习惯性的关注,使其能够暂时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对局中之外,大多数时间,金色青年都有些忧郁和心事重重。
      这极度缓慢的恢复进程让司马很抓狂,还时不时出点状况。
      “那小子真磨人。”司马总不忘向南野抱怨。
      “你就认命吧。”南野秀一对于自己死党的抱怨已经见怪不怪,懒得跟他计较了。说实话,他对此也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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