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怨尤》皓雪溶月听雨楼

29、第十章 上篇

　　请不要说再见
　　离别不该在眼前
　　你让我无力伤多久
　　只有未来的寂寞
　　仿佛就乘着思念
　　听到黑夜与白天
　　如果情剧可以再改变
　　怎样做都情愿

　　28．上篇一个真实的故事

　　原谅我这个爱情的傻瓜
　　爱你都放不下
　　屏住了呼吸
　　只为听你的一句回答

　　平成二十一年十月，又一个金秋十月。
　　塔矢亮对于十月的情感有些复杂，那是本因坊循环战开始的时间，也曾是每年进藤光最向往的时节。对于这个头衔，进藤光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执着。因此，每年的金秋十月，塔矢亮总是能感受到进藤光的冲劲十足。
　　直到那一年，平成十五年。那一年的秋季格外萧瑟。塔矢亮永远也忘不了从那一年秋季开始的，让包括他和进藤光在内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变故。在他们短暂的幸福之后，是漫长的等待。从此之后，这个原本能让他看到光的冲劲的季节，成了他的梦魇。
　　当他的光以另一个身份重新投身日本围棋界，重新进入他的生活之后，对于十月，塔矢亮似乎又有了新的感悟。平成十九年的十月，重新出现的光开始了向本因坊头衔的又一次冲击，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留下遗憾。只是，他们之间呢？

　　随着南野集团的不断扩张，南野秀一也越来越忙。
　　他还是坚持着每逢棋局就按时接送杨光，却不可能像刚到日本的时候那样，甚至就在棋院门口等着光下完棋。而剩下的时间里，杨光只能在住所里自顾自下着围棋。这也让南野秀一颇有些歉意。倒是杨光对于这一切，似乎并不在意。

　　十月的一日
　　和往常一样，杨光被南野秀一送到棋院参加例行的对局。而后，南野秀一匆匆离去。他实在需要日理万机啊。
　　同样有对局的塔矢亮也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棋院，只为了看一眼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然后，杨光接到棋院的通知，今天的对手请了病假。这让杨光有些措手不及。秀一通常需要下午才能过来接他。他知道秀一很忙，也不希望让他太过为自己分心。只是，中间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办。
　　塔矢亮得知杨光对手缺勤的消息的时候，忽然有些兴奋。他知道南野秀一直到下午才会过来，而中间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可以充分利用一下呢？

　　有些无聊的杨光莫名其妙地来到棋院后面的樱树林。
　　树叶已经开始有些凋落。
　　杨光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有些秋风萧瑟，他对这个地方却感到有些莫名的暖意。发烧了？不会又要给秀一添乱了吧。
　　杨光对于自己很不争气的身体有些恼火。他真的不希望给秀一再添麻烦。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决定。
　　在樱树林下的长椅上，杨光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棋盘打着谱。这是他在秀一的车上常做的事情。只是，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静下心来。脑海中模糊的场景似乎有些清晰，但他还是无法把那些零星破碎的记忆片段串联起来。周围的环境似乎太过熟悉了。只是，为什么呢？

　　塔矢亮今天的对手有些倒霉。
　　为了能早点见到光，塔矢亮今天下手毫不留情。还没到中午封盘的时间，就让对手缴械投子了。心情不错的塔矢亮匆匆登记完成绩，转身离去。留下原本希望能和塔矢亮讨论棋局的对手石化的身影。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塔矢亮笃定在樱树林里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果然……
　　长椅上的那抹金黄，让塔矢亮觉得今日格外秋高气爽。静静走进，塔矢亮看到了只放了三颗棋子的简易棋盘。而棋盘的主人却低着头，一动不动。这样的场景，塔矢亮有些始料不及。他知道光对于围棋的执着。这些年来，由于他的心无杂念，让他的棋艺也得以突飞猛进。但今天，他却丝毫没有专心致志的样子。
　　“光……”塔矢亮有些忘情的呼唤。
　　眼前的人像是被人从梦中唤醒，抬起头来，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琥珀色的双眸透着茫然和迷离。这让塔矢亮的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塔矢……名人，你好。”缓了好一会，琥珀色的双眸终于聚焦了，而他的主人也似乎回过神来，怯怯地打了个招呼。
　　这个称谓让塔矢亮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你在这里等南野君吧。”塔矢亮强压着内心的冲动，温柔地说。
　　“嗯。他要下午才能过来。秀一很忙，我不想太打扰他。”金色青年点点头，喃喃地解释着。
　　“我已经下完棋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还没有好好转过东京吧，要不，我带你去转转。下午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回棋院等南野君？”塔矢亮觉得自己说话从来没那么费劲过。以前，和进藤光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总是光；两个人下棋吵架，争得面红耳赤，完全不需要掩饰；和鸣海悠一起，也总是鸣海悠说话，他听着；后来的大多数时候，他这位棋坛贵公子除了必要的寒暄，总是沉默。而今，他既担心光会拒绝他的请求，又担心过于急进，会吓着眼前这位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人儿。
　　“诶？”面对塔矢亮的热情邀约，金色青年有些不知所措。他仍然记得那日这位还是新人王的塔矢棋士和南野秀一之间的争执。后来怎么样，他就不清楚了。他不知道如果点头答应的话，秀一会不会不高兴。只是，冥冥中有一个声音似乎告诉自己，不要回绝。从两年前的那盘有些奇怪的棋局之后，杨光确定，他和眼前这位墨绿色的青年有着一种牵连。而这具体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看见几乎没有什么回应的金色青年，塔矢亮有些着急。他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既让光回到自己身边，又不对他造成伤害。
　　“光……”尽管他知道这个称呼在眼前的这个金色人儿看来，似乎是专属于他和南野秀一的，但那是他的光，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塔矢亮还是执着地用着这个称呼。
　　“诶？”金色青年的思绪有些混乱，他还没有决定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们去吃拉面吧。”塔矢亮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虽然其实，他真的不觉得拉面有什么好的。
　　“拉面，好啊。”这个词汇终于成功地吸引了我们的新任本因坊的注意力，只是，他想的是，我今天居然能吃两顿拉面，真好。通常情况下，中午封盘的时候，他总是随随便便用棋院的订餐打发一下。因为，由于成天呆在住处，出门的时候也有秀一的接送，他对于棋院周围的环境，尽管觉得有些熟悉，却不敢莽莽撞撞地往外走。我不知道我们英明神武的塔矢亮SAMA如果知道这位本因坊大人是如斯想法，会不会抓狂。
　　塔矢亮终于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让光点头了。还是要慢慢来啊。

　　那家塔矢亮去过无数次的拉面馆。
　　当两个人走进拉面馆的时候，正忙得脚不着地的老板生生刹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这是……塔矢棋士和进藤棋士？应该是吧。进藤棋士回来了？
　　然后，老板很热情的招呼，“塔矢棋士，进藤棋士，欢迎光临。”
　　塔矢亮有礼地冲老板点点头，“两碗拉面，谢谢。”然后，回头对有些石化的杨光说，“如果不够，一会再要。”
　　杨光则一直沉浸在进门时老板的那句称呼里。这家拉面馆他之前来过。当时老板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但秀一却坚决地否认了自己曾经来过这家拉面馆的可能性。
　　他还记得在离开的时候似乎还遇到了还是新人王的塔矢名人和一个女孩，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吧。杨光那粗线条的神经系统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那是他到日本之后与塔矢亮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当时塔矢名人将他拥入怀中的举动着实让他吓着了，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拥抱是那样的温暖，似乎还带着甜味。而秀一也第一次出现了冷漠的言辞。这两个人似乎天生有些水火不容啊。
　　看着身旁没什么反应的人，塔矢亮有些无奈。以前，进藤光想什么，他总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今，不论是在棋盘上，还是在现实生活里，他实在猜不出光的想法。难道三年的分离让他们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远了吗？

　　拉面的香气终于将本因坊大人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然后，和往常一样，他开始了和拉面的鏖战，而塔矢亮也和往常一样，有一根没一根地吃着拉面。这样的场景，也让拉面店的老板恍若回到了五年前，当时，这样的场景几乎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我能再要一碗吗？”杨光还没咽下第一碗拉面的最后一口，有些可怜地望着塔矢亮，嘟哝者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样的眼神，让塔矢亮根本无从拒绝。
　　终于，本因坊大人结束了和拉面的恩怨，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老板，你的拉面真好吃。”一声赞叹，脱口而出，让拉面店老板和塔矢亮同时一愣。这样的言辞，以前曾经那样司空见惯，而今却觉得那么遥远。
　　“谢谢。感谢您的光顾。”拉面店老板对于赞誉总是开心的。

　　“光，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塔矢亮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光拐带走。
　　刚刚吃了人家的拉面，吃人家的嘴短，那个，拒绝似乎不是太合适吧。只要在秀一到棋院接他之前，他能回到棋院就应该没问题吧。这是本因坊大人的想法。于是，他点了点头。
　　塔矢亮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儿点头背后的缘由，但只要他能点头，也就足矣了。

　　六年前的今天，进藤光参加了第59期本因坊战挑战者决定循环圈战第10局。也就在那天，进藤光成了孤儿。这些年来，每逢这个日子，塔矢亮总是要到墓园中，为进藤光的父母送上一束百合，寄托哀思。也算是他为进藤光尽一份心意。
　　今天非常凑巧，他能和光单独呆在一起。他希望能带着光去看看他的家人，不管他能不能记得。他当然记得当年光的父母尽管心里不愿，却表现的何等开明。对此，塔矢亮始终心存感激。如果自己的父母也这样，那么，他们会不会更幸福一些呢？
　　他觉得光的家人希望能看到光，尽管有些差距，但在时隔五年之后，身为人子，那么一个鞠躬，也能给逝者以慰藉。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塔矢亮觉得，自己总是自私的为光安排这安排那，这到底是不是光想要的。如果再来一次，他是不是还要执意拉上光，去看望他的家人呢？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完全没有任何主见的杨光，在塔矢亮的带领下，来到了墓园。
　　对于这样一个森冷的地方，杨光有些排斥。他不知道塔矢亮为什么会把他待到这里来。
　　“塔矢……名人。”耳畔传来光怯怯的声音。
　　“光……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来看望一些人。”
　　“什么人？这里是墓园啊。为什么？”杨光有些不明所以，这里森冷的气息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但在这森冷的气息背后，有一种力量似乎在牵引着他，尽管不愿，他还是一直跟在他是亮身后，来到了一组墓碑前。
　　“进藤家。”墓碑上是几个冰冷的名字。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也划过杨光的脑海。那几个名字像有着魔力一样，吸引着杨光的目光。
　　天，逐渐阴沉。刚才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在一瞬间充满阴霾。
　　但天气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杨光的注意，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进藤家。”他清楚地记得，自从到日本以后，很多人在初见他时都管他叫进藤，棋院的人如是，拉面店的老板如是，围棋会馆的人如是。难道，这石碑下的人，这进藤家，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塔矢亮的心揪了起来。他希望进藤家的长辈们能看到进藤光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却不希望那曾经痛彻心扉的回忆，再一次弥漫光的生活。
　　默默放下手中的百合，塔矢亮静静地陪着光站着。
　　五年来，他无数次幻想这样的场景。他想告诉进藤的父母，他把光照顾的很好，他们在一起很幸福。但事实却是，他总是一个人来看他们。
　　今天，终于有这样的机会，但他却还是不能确定地告诉他们，他们在一起很幸福。尽管，塔矢亮相信，如果上苍能够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会好好照顾光，会给他幸福的。

　　良久，金色青年终于转过身，望向塔矢亮，“他们……是谁？他们和我……到底……”
　　杨光不是很确定。那脑海中模糊的场景让他很迷惘。

　　轻轻叹了口气，塔矢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确切的说，他不知道如果把这一切告诉他，光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再一次承受着失去的生命之痛，对于光来说，何其残忍。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完全没有回复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塔矢亮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我们边走边说吧。”边说着，他带着杨光慢慢地往外走。
　　杨光觉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能弄清楚他那脑海迷雾背后的故事。而当他望向塔矢亮的时候，却发现他仿佛已经陷入冥想。
　　“十二岁，那年，我们都十二岁，似乎是主神的安排，他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活，在我们家的围棋会馆。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会有那样的棋力，像一个高不可及的神祗，俯视着我，那样高不可攀，之后，我像着了魔一般，希望能和他对弈，我希望能追逐他的足迹。但当我们再次对弈时，我失望了，完全没有任何章法的对局。我甚至觉得之前的执着似乎都是幻象。”
　　塔矢亮完全没有在意身旁青年有些讶异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
　　“但是，主神似乎有意安排了我们之间的纠葛，我们之间的牵绊并没有因为那盘令人失望的棋局而终结。那之后的三年，我们都成了职业棋士。
　　“我曾经心心念念追逐的那个名字，SAI，就这样横在我们之间。但慢慢的，我发现，在我追逐SAI的脚步的时候，他也渐渐追了上来。我们被视为‘双子星’。我知道他对于本因坊很执着，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成为职业棋士之后的不战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那么关注他的消息，甚至是他的一颦一笑，他的欢喜哀愁。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从对手，成了朋友。其实，我没有很多朋友的。倒是他，身边总是环绕着一帮人。他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周围的人。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他，是的，喜欢，后来，慢慢变成了爱。我知道，如果我不说明，他不会感受到我的感觉的。他是一个粗线条的人，执着的，只有围棋，本因坊，还有拉面。”
　　杨光听着眼前的这个人娓娓道来，真切地感受到那其中的情感。脑海中的迷雾似乎被慢慢拨散。他甚至在想，那个他难道就是自己。只是，和男生之间的爱情，似乎有些……
　　“那一年春天，我终于把我对他的感觉告诉了他，然后，我觉得我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惶惑过。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对于这样的禁忌之恋，到底能否接受，而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么我们之间是否至少还能保留作为朋友的关系。
　　“那一年三月，在棋院的樱树林，他答应了。他答应做我的解毒剂。那一刻，我觉得此生无憾。”
　　杨光对于塔矢亮这样的直白，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后来，我们搬到了一起，一起对弈，一起生活，争吵，和好。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围棋，但我觉得真的好幸福。”

　　天更黑了，乌云密布，一场豪雨即将来临。
　　塔矢亮却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些，继续着他的叙述。
　　“但是，后来……因为家里的反对，因为我错误的决定，我们错开了。后来，他就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而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阳光。”
　　塔矢亮不愿意去回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言辞中的悲痛却溢于言表。
　　而他言语中的压抑也明显影响了跟在身后听着的杨光。
　　“他没有了家庭，没有了情感，有些时候，我觉得，也许他的离开，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或者对他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不甘心啊。当年，我做了错误的选择，难道，上苍就不给我弥补的机会了吗？”

　　闪电，从两个人的头顶上划过。而塔矢亮悲伤的故事则在杨光的脑海里划过了一道又一道闪电。好熟悉，为什么？杨光忽然觉得很难受，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没由来的害怕。他的脸开始发白，额上也开始冒出了冷汗。但走在前面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塔矢亮并没有发现身后人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