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怨尤》皓雪溶月听雨楼

18、第六章 中篇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宴会按照预先设定的步骤进行着，很难得三国的围棋界高手如此齐聚一堂，抹煞了多少记者的底片已经无从计算，老对手之间的寒暄，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晚辈对前辈的仰慕，都体现在这觥筹交错之间。
　　只是，有一些人的心里并不平静，即使是身处在一个需要冷静与理性方能构筑完美黑白世界的领域里，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却再也不能按捺住内心的疑问重重，塔矢亮当然是其中一员。

　　他的神经系统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运作了，在不留痕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剩下的只是满心的疑惑。
　　和谷也很郁闷，曾经是他的同期，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曾经有过一段波涛汹涌的时光，而眼前这个人，他从塔矢亮的眼神可以看出，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同期，他的朋友，他的对手，却没有向他传递任何一丝信息。在事隔三年之后，就这么惊天动地而又不露声色的出现了。看得出，那是以前的进藤光，阳光般的人儿，有些粗神经，虽然入门不久，却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走得更快更远；但和谷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进藤光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变化，而正是这种变化，阻断了他和他们这些曾经的朋友与对手之间的联系。
　　伊角现在的任务是要看住和谷，刚才和谷的表现，让他着着实实出了一身汗，这毕竟是一个高级场合，他可不希望一向不拘小节的和谷搞出一些惊世骇俗明天可以上头条的动作。另一方面，他分明从塔矢亮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那个曾经带给他们无数悲喜的阳光男孩又出现了，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中国的棋士们一头雾水，如果那就是进藤光，为什么要代表中国出战，虽然这次比赛并没有规定必须是具有本国国籍的人才能代表本国出战，但这样的选择未免……有些离奇。

　　韩国的棋士们根本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尽管内心的焦灼和疑问一点不逊于其他人，高永夏还是拉住了就要直接上前一问究竟的洪秀英，指了指塔矢亮的方向，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这个答案，有人比我们更想知道。

　　桑原老爷爷还是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当然看过这个杨光和塔矢行洋的对局，现在的他甚至有点想问自己是不是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尽管这是一直以来他不愿承认的事情。他清楚地感受到新浪潮的到来，他知道塔矢亮频频在本因坊最终战中失利，与进藤光不无关系，而这个据说对本因坊有着特殊感情的阳光少年，在时隔三年之后以那样无懈可击的棋局宣告自己重现世人面前，看来他们这帮老头子真的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只是，桑原老爷爷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他把塔矢亮和一干棋手的表情看在眼里，这个几乎把搅得围棋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男孩这一次又将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绪方精次一看到这个杨光，第一反应是去看他的小师弟的表情，他可以说是那段历史的见证。对于自己苍白无力的承诺，绪方精次总觉得对小师弟有所愧疚，尽管这其中他的态度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他看着塔矢亮把自己的心深藏，变得沉默，看着他执著地用围棋向世人昭示进藤光的存在，有些心疼。这一切，绝对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应该承受的，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而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愣。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如此形同陌路，绝对不是塔矢亮，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古濑村有些头皮发麻，他明显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他不知道已经费了多少底片，只是，这个神秘的杨光居然是……这绝对是一个头条新闻，但没有一个人正式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如果他现在硬着头皮去抢头条新闻，主编那里肯定乐得合不拢嘴，但他总是觉得，不说当年的进藤光就是一个浑身是谜，什么都问不出来，几乎不和记者打交道的奇怪的人，经过那次的事件，他确定如果他现在靠近进藤光，在场至少会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而其他人，他也没有把握，回头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如果他就这么告诉主编，杨光就是进藤光，我猜的，估计他立马就得卷铺盖走人。曾经因为主办方的这次就会重新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的嗓子眼。

　　这些人各怀心事，直到话筒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请南野集团的总裁南野秀一先生致词。”
　　那个红发绿眸的男子在主持人的指引下走到话筒前。
　　看来，这是唯一能够解开这一切谜团的人了，各怀心事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南野集团这位年轻的主人。
　　“南野集团很荣幸能邀请三国的围棋大师及众位棋士莅临参加本次大赛，在此我谨代表南野集团感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这次大赛没有令众位失望。
　　另外，我希望向大家引荐一位棋士，可能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见过他，像塔矢老师还与他对弈过，但我仍然希望能够将他介绍给大家。”
　　所有人都知道他所指的是谁，塔矢亮皱了皱眉头，这个南野秀一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光和他那么亲近？
　　那个留着金色刘海的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主持人带到南野秀一身边，琥珀色的双眸闪烁着惶恐，“秀一……为什么……”他习惯性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金色刘海。
　　塔矢亮的神经系统再次短路了，“秀一……”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这么亲密？而看到进藤光的惊慌失措以及习惯性动作，塔矢亮哑然失笑，思绪飘回到了三年前樱花树下那美好的一刻。
　　“进藤……”人群中传来一阵高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就看到伊角的手紧紧捂着和谷的嘴，看来和谷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伊角的后脑上一大滴汗，歉然地笑着。
　　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

　　主持人轻咳了两声，终于将台下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到台上。
　　“他叫杨光，虽然是一个中国名字，但他是日本人，由于一些私人的原因，这一次他代表中国出战，但从这次比赛之后，他将进军日本围棋界。”
　　人群在南野集团主人的宣告声中，显得格外安静，随后，是无数低语。

　　“私人原因，也就意味着别人不方便问了。”古濑村忽然想到了撞墙，饭碗呀……

　　“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尽情开怀畅饮，希望大家能有一个愉快而难忘的夜晚。”南野秀一最后结束了他的讲话，言语虽然不多，但威力绝不逊于引爆定时炸弹。

　　塔矢亮目无表情地看着光和南野秀一相携离去，三年来所有的思念和挣扎，在这一瞬间显得苍白，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身形，正当他觉得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地板做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他，回头就看到绪方精次反着光的眼镜后面焦灼的脸。
　　“小亮，你没事吧？”
　　“绪方老师……”塔矢亮有些惊异，但也充满感激，“我没事。”
　　尽管塔矢亮恢复了他惯有的谦逊与冷漠的语调，绪方精次还是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颤抖，他不得不感叹，那个金色男孩真的是小亮唯一的起爆剂。
　　“能麻烦您送我回家吗？”塔矢亮的声音显得疲惫。
　　“老师是唯一一个与杨光，不，是进藤交手的人，或许他……”这样的塔矢亮让绪方有些不忍。
　　“刚才南野集团的负责人已经说了是私人原因，我想父亲也未必知道。”
　　点了点头，绪方和塔矢亮离开了会场。

　　第二天，《围棋周刊》头版头条：“棋士杨光终现庐山着面目”，文章大体上介绍了宴会上南野秀一发表的惊天动地的消息，一幅巨大的照片占了半个版面，后面是人们对这一切的猜测，这个杨光是不是就是三年前神秘消失的进藤光，虽然看上去没有确切答案，但参加过宴会的人都不会怀疑。只是，这后面到底有什么样的私人原因，就无从得知了。而后，是杨光和塔矢行洋的对局，以及围棋周刊就杨光的真实身份及实力对塔矢行洋所作的采访。看得出来，这位前五冠王对这位打败自己的代表中国出战的日本棋手充满赞赏。“他的棋让我想起秀策，还有一个曾经让我心痛的棋士。”所有人都知道塔矢行洋指的是谁。看上去，他对这个杨光是不是进藤光也没有确实地把握，或者说，至少在他们之间的对弈过程中，没有就这个问题明确得出结论。
　　塔矢行洋的态度为之前的肯定判断蒙上了一层疑问的面纱，因为当年塔矢行洋是何等执著地反对进藤光和塔矢亮的禁忌之恋，后面发生的一系列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虽然有些不公平，但不得不说与塔矢行洋近乎顽固的坚持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而如果这个杨光就是当年的进藤光，难道他不担心当年他一手阻断的禁忌之恋死灰复燃。明眼人都看得出，塔矢亮没有死心，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执著地坚持着，而如果进藤光回来了，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除非塔矢行洋能够确定这段禁忌之恋不可能再延续，而他又凭什么确定？或者他已经看开了，根本不在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这似乎又不太像塔矢行洋的风格。
　　难道塔矢行洋对棋手天分及棋艺的赞赏超过了他的担忧？但记得当年，即使他那么欣赏进藤光，却仍执意拆散那对“双子星”，时至今日，对日本围棋界来说，仍是一大损失。难道是当年的进藤光还不够强大，而今的进藤光已经强大到足以俯视群雄，塔矢行洋才因此让步的吗？不，塔矢行洋不是一个轻言放弃轻易认输的人。
　　那么，这个与当年的进藤光长得一模一样的棋士杨光和前五冠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