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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期盼已久的人 ...

  •   正值节庆,储运部的货堆积如山,老丁刚把货装上手动叉车,准备再抱一箱过来就把它们装到外面的大卡车上,可回头却看见大肚婆秦可心在前面挪叉车。

      老丁整个脸都黑了,抱着箱子快跑过去,这害人精一天没少折腾,今天又来害他!单手伸过去拉住叉车手柄,笑眯眯地说:“小秦,肚里的孩子快八个月了吧,累了就歇着,这个我还是自己来!”

      秦可心一顿,知道自己又被老丁嫌弃了,下一刻无奈的松开叉车接过老丁手里斜着的那个箱子。老丁脸上的肥肉抖动,唇角弯了弯,拉起叉车便往外间走,“我到公司来已经五年了,这车也跟了我五年了,你拉不动很正常!”

      秦可心埋着头跟在后面,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些货。

      她虽是个孕妇,力量的确小了点,可也不是任谁都欺负,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挤兑她,一心想让她早点滚蛋!她还偏不让他们称心,眸子转了转,捡了老丁的漏脚,“我就说嘛,原来这车跟人一样也是知事故懂情理的。那我以后还真得跟它多交流交流!”说着,秦可心一拳捶在那个翘起的纸箱上,纸皮凹了下去,她和老丁也算是彻底翻了脸。

      叉车停在大卡车前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多让半步,老丁的眼角在抽筋,一把扫了挡住视线的货,气冲冲地说:“秦可心,我忍你很久了,别不知好歹!”

      而秦可心却是一副坦荡荡的样子,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笑,“老丁,你刚才不还说我是孕妇,应该多休息,这会儿怎么不愿再忍了?我秦可心只不过做点手上的事,你们一个个都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就欺负我是外乡人吗?我还真不干了!”

      秦可心把手套随手一扔,刚走出去就碰到迎面过来的经理。经理没问,但却把老丁说了一通,“你这欺负新人的习惯是一点都没改啊,老丁,她可是个孕妇!”

      又是孕妇!妈蛋,有孩子就了不起了?有孩子就算捅了天大的娄子都有人撑着?是老子没那个命生不出孩子,老丁在经理面前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只管拼命点头,心里诅咒了秦可心十八遍,还到处跟人说,“我们部门的小秦,跟经理关系不一般,你们可得防着点!”

      从此后,秦可心越发被孤立,之前几个玩得还算好的同事,中午吃饭再也不叫她,就算碰了面也会挪了位置到别处。一次,两次还行,秦可心还能跟牛皮糖一样黏过去,跟她们说说笑笑。可时间久了,她也觉得唱独角戏很累,索性一个人呆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肚里的孩子陪着,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抚过会踢腿的肚子,先前的苦涩此刻完全被幸福取代。

      她的孩子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过她希望孩子有跟陈烙一样好看的眼睛,那样看起来很迷人。还有就是健康了,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

      秦可心正坐在那里发呆,耳边突然有人叫了她,“秦可心,”她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个餐盒直直的站在她身前,笑得跟阳光样,“我可以坐这里吗?”

      秦可心侧头看了眼食堂的各个角落,除了她这里松动点,其它地方真还没有多余的位置,心里有点小失落,点点头,继续吃饭。

      “我叫林臻,是市场部新来的!公司里的人都说你——”秦可心动了动,双眉蹙紧,“他们说的是事实,你最好离我远点!”

      秦可心站起来的时候踢了一脚凳子,拿起餐盒准备要走,林臻脸色一白,慌忙拉住了她,想勾搭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换上一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模样,“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半点要针对你的意思,我是相信你的,否则我也不会坐到你的对面跟你说这些。”

      “他们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可心继续捧起一旁的小粥喝,虽然放凉了可还算顺口。林臻眯眼看了看,表情有些僵住,从餐盒里夹了一支大红虾放到她碗里,笑着说,“吃这个,这个营养!”

      秦可心抬头看着林臻,很是诧异,虽然以前在公司里碰着他几面,对他影响不算差,可说到底也是今天才正式说话,万没有熟悉到他夹菜给她。

      林臻似乎也看出了这其中的道理,慌忙解释道:“我其实观察你很久了,天天喝小粥不腻吗?今天刚好我这菜份量足,给你夹上几只别嫌弃。”他低头看了眼秦可心隆起的肚子,“孩子一天天大了,营养总是得要跟上吧!”

      “谢谢!”秦可心咬着那大红虾,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虽然她人在公司里工作,可拿的钱却是保底,除去房租和生孩子要用的钱,她还真不能有多余的开支。

      “经济上遇着问题了,可以找身边的人借借,把生活过得好点,不能亏待了孩子!”

      “我知道!”秦可心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林臻,他正拔着饭粒,“你跟他们真的不一样!”

      林臻刨着饭,扬起眉,“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尤其还是你这么一个孕妇!”

      时间转眼就又过了一个月,秦可心已经怀了九个月的身孕,林臻和秦可心变成了相交甚好的朋友。

      两人不像普通男女那样仅限于交谈工作,他们还会聊生活,聊感情,“林臻,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不怕家里人说闲话吗?我可是个孕妇!”

      “孕妇怎么了?孕妇也得有朋友!再说你一个人在Z市,公司里除了我跟你关系好点,你还指望谁来照顾你啊?”林臻把购物袋里的那厅奶粉放在了木茶几上,侧头瞥了一眼正在厨房盛汤的秦可心,这么大个肚子什么事都自己做,真还是可怜。

      “今天我路过超市见有奶粉在做促销,反正我自己也吃,顺便给你带了一厅回来。别太感谢我,我是心疼我那未谋面的干儿子!”

      等到秦可心从厨房出来,林臻已经走了。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如同蚂蚁大小的人影,秦可心眼里溢出了泪。

      快要临盆的那几天,秦可心睡得特不踏实。总是梦到奶奶戳着她脊梁骨说:“可心,你跟你妈一样,良心都被狗吃了!奶奶那么多年算是白疼你了!”

      还会梦到二叔骂她,“你个小祸害,害我没了房子,还住在这穷乡僻壤的臭山沟,老婆子把你当宝一样护着,现在也遭抱应了,活该!”秦可心每次都吓得哭,哭得眼睛肿了,嘴皮木了,可醒来后仍旧得面对一个人住的屋子。

      到菜市场去碰到了老家的几个熟人,聊了几句便把电话留给了他。只是没想到刚过两天,秦可心便接到隔壁家婶婶打来的电话,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可心,我总算找到你了。你这个孩子,当初怎么能在C市凭空消失了呢,连你奶奶都不说一声。你奶奶那些年算是白疼你了。现在她人老了,病得糊涂了,可每到夜晚总会哭着闹着要你回来。你也知道你二叔对你意见很大,不想见你,可你奶奶现在没几天好活的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恐怕——”

      秦可心听到婶婶哭的越来越厉害,她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用力咬着下咬唇,点头如捣蒜,“婶婶你别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秦可心抬手摸着离预产期不到五天的肚子,也不知道那里睡着的孩子,能不能经得起这一路的颠簸。可她只有一个奶奶,小时候唯一疼过她的奶奶,现在奶奶需要她,她必须得回去。

      到单位请了产假,林臻替她到车站买了票,担忧的看着她再三强调,“手机要一直开着,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秦可心点点头,坐上了长途汽车。

      汽车刚行驶到一半,秦可心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起初是一点一点的,后来是一阵一阵的。手把着前面椅子的扶手,要让自己轻松点,可这完全无济于事,秦可心越发疼了,脸上不停的冒冷汗。

      临座的旅客见着她这样也是着了急,嚷嚷着,“小姐,你是不是要生了?”

      怎么办?她要生孩子了,在这长途汽车上,这是秦可心的第一个反应。慌乱的在兜里掏电话,使命的掏,好不容易拿了出来,却是关机。

      突然有种要死的冲动跃入脑中,一旁的旅客迫切的问秦可心,“你这么大个肚子怎么就一个人出门了?你老公呢,你家人呢,他们都在哪里?”秦可心勉强听着,无力回答。额头的冷汗比之前更甚,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腿都湿了,汗湿了。

      又有位好心人走了过来,告诉秦可心,“我是护士,虽然我不懂得如何帮你顺利生产,但你现在一定要保持体力,深呼吸,跟着我深呼吸,然后吐气,对,就是这样,我们再来一次!”

      似乎这样比之前好了很多,秦可心很确定。她又恢复了些体力准备回答刚才那人的问题,可张嘴却不知要怎么说。

      她不会告诉整车的人她是个未婚妈妈,更不会告诉整车的人孩子的爸爸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秦可心不想再被人耻笑,闹的笑话已经够多,再也不能做没尊严的事,让别人掐住她咽喉说不得半句话。

      秦可心努力回想着那个愿意帮她,从未耻笑过她,把她当成朋友,林臻的电话,可是越着急,脑力越不好使,怎么都串不上号。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小镇,旅客们齐力把秦可心抬上了镇医院的担架上,然后跟那些医生护士说了几句,随后离开。

      随着轮子的转动,新一轮的疼痛再次来临,此时的秦可心已经疲惫不堪,可为了那个未谋面的,即将出世的孩子,她怎么的也不敢睡去。

      把手放在嘴里,用力咬着,似乎这样做让她清醒了不少。可等到秦可心进了妇产科,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她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的羊水早破了,孩子在肚子里憋得太久,缺氧太严重,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他已经死了。”医生回答得越专业,理由越充分,秦可心的罪恶感就越多一分,她意识到是自己,是自己杀死了最爱的孩子。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秦可心疯了般大声的嚎叫了起来。

      医生见着这般,慌忙给秦可心注射了镇定剂。

      躺在手术台上的秦可心除了眼角淌着两行泪,心疼得无法呼吸,就只看见头上的白炽灯不时的眨着眼睛,它们在嘲笑她,嘲笑她很无能,嘲笑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孩子没有了,信念没有了,这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沉沉晕睡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她没在手术室,之前隆起的肚子已经不见了,手术台变成了病床,身上也盖了暖暖的被褥,身边还多出个照顾她的男人。

      当秦可心看清林臻后,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记得林臻曾对她说过,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可是她没有做到,眼泪在此时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林臻默默看着,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沉默了。

      秦可心在医院又静养了三日,实在是不能再呆下去,她告诉林臻,“我必须得回乡下了,我奶奶她还在等我!”

      林臻不放心,想要跟秦可心一起去,可秦可心这次拒绝的很坚决,“不,林臻,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真的!但是我不想再麻烦你,我要一个人去面对,走我自己该走的路,总之谢谢你!”

      背上背包,穿起那双从未穿过的运动鞋,这是林臻陪秦可心一起到商场买的,说是等以后坐月子时穿,说这鞋柔软。

      可如今孩子已经不在,秦可心只想睹物思人,林臻也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公路两侧的枫叶树被风刮得沙沙作响,天气又凉了几份,秦可心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站起来跟车外的林臻挥手。双眸看着远处的镇医院,总感觉有个声音在召唤她快点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那个期盼已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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