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见不得光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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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是在课堂上醒来，古板的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唾沫横飞，底下一群学生昏昏欲睡。
季怀秋坐在我的斜对面，一抬头，便能看到他格外认真的侧脸，漂亮的弧度是所有女生所钟爱的那一款。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等老师转过身后，他转过脸，对我拉开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我朝他努了努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笑开了。老师正好转过身，看到乐不可支的我，拍着桌子说：“顾云层！注意点儿！”
我撇撇嘴，低下头。
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靠窗而坐的云朵身上，披肩长发随意的散落在细瘦的脊背上，纤纤柔柔的模样惹人怜惜。
却也叫人嫉妒。
我将手中的笔狠狠地划在雪白的草稿纸上，纸张的划破声格外刺耳。我知道，老师肯定又在瞪我了。
课间操时，楼梯口挤满了人。季怀秋拉着我的手小心的为我挡开不断靠过来的人群，我脚步酿跄的跟着他，却一直笑着。云朵就站在我的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一双大大的眼睛空洞的可怕。我昂起高傲的头颅，故意扬了扬与季怀秋十指相扣的手。
她的双眼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忙垂下眼帘，想说些什么，却未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流挤开了。
升旗仪式上，帅气的季怀秋穿着干净的纯白校服，手握话筒，广播里传出他微哑好听的声音。我看着站在鲜艳国旗下的季怀秋，视线有些模糊。又看向云朵，她正微仰着白净的脸庞，安静的望着讲台上的季怀秋，空洞的大眼慢慢旋出璀璨的星光来，那光芒只萦绕着季怀秋一人。
我趁老师不注意，绕到云朵的身后，在她耳边冷冷一笑：“很喜欢季怀秋？可惜，他是我男朋友。只要我不放弃，你就没有机会！”
她猛地转身，睁大眼睛看着我：“我......”
“你什么？”我抚过她的长发，“你经常出现在我们身边，不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勾引！”
我凑近她，低声道：“果然跟你妈一样是骚货！”
“啪！”她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力度之大到让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我们，场面瞬间变得骚乱。
泪珠子不断地滚落，她对我吼：“不许你这样说我妈！”
我捂着脸，不顾同学老师们的阻拦，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你他妈敢打我？连顾明都不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场面彻底失控了，季怀秋扔下话筒冲进来，一把将我和她拉开，“你们发什么神经？”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季怀秋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回响，空旷而久远。他好像在说：“云朵的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带着时光微醺的气息。
她疲惫的上楼，脚步虚浮。在家门口站定，她掏出手机，微蓝的光仍旧印着她苍白的脸。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就打断了她所有的幻想，泪滴在冰冷的屏幕上，原来，她的世界始终只有她一人。
“云朵？”隔壁的女人扭着肥胖的腰身挪过来，巨大的身体将云朵笼罩在一片阴暗里，“你那有钱的老爸怎么还不来接你啊？你说你妈都死了，他都不来看一眼。这些有钱的男人啊，一有钱就在外面乱搞。不负责任也就算了，还无情的很，情人为了生计都死在男人身上了，都不见人影。唉！这些负心男人哟......”
“说完了没有？”她阴沉沉的瞪了女人一眼。
女人用油腻腻的手遮住了嘴，讪讪一笑：“哎呦，我说云朵啊，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也不是故意要说......”
她将钥匙塞入孔里，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用一记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了女人的话。门外传来女人的怒骂声：“什么东西？！妓|女生的就是没教养！”
屋里一片黑暗，她向前走了几步，小腿狠狠地撞在桌角上。钝痛感蔓延至全身，可她只是皱了皱眉。
躺在床上，绵绵不绝的泪水将硬邦邦的枕头浸湿。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用手机的微光照耀着。
照片上的女人年轻漂亮，阳光撒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熠熠生辉。身后，是一片碧绿的草丛。
这是妈妈在世时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张照片，还是那个被她称为“爸爸”的男人亲手拍下的。
1997年的冬天，孤身来到城市打工的妈妈遇见已成家立室的爸爸。她倾慕于他的才华，他流连于她的美貌，两人很快发展为地下情人。而妈妈竟甘愿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并为他生下一个同样见不得光的“野种”。男人承诺，等他离了婚，就来接她们母女俩。可这个承诺，她等到死也没实现。
他走后，妈妈一个人承担起孩子全部的生活，穷的连麦片都买不起的女人便开始了压抑而漫长的皮肉交易生活。带着各色的男人回家，有的是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有的是背着老婆偷腥的，无一例外的都和她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如木偶般匆匆完事后，心满意足的男人们会高兴地扔下一百块粉红的大钞。
夜深人静时，满目悲凉的女人会从床头摸出这些肮脏的，却不得不要的红钞子，一张一张，麻木的数着。
云朵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妈妈一起出门。因为她们一出门，街头巷尾的人们都会对着她们的脊梁骨指指点点，人们好奇又鄙夷的目光会让小小的云朵无所遁形。她不想像一只稀有动物一样活在人们各异的目光之下，也不想被别人冠上“野种”的标签，活在人们永无止境的唾弃里。于是，无尽的争吵，爆发在她和妈妈之间，狭窄的房子就像一座殡仪馆牢牢地禁锢着两个同样悲哀的灵魂。
可无论她怎样吵、怎样闹，还是无法改变，妈妈是个妓|女的事实。她仍旧每天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家，将她关在门外。以前她厌恶极了那张有着无数肮脏交易的床，而现在，她躺在这张床上，抱着妈妈生前唯一的照片在黑暗中大声的哭泣。
就在两周前，她的妈妈睁大了双眼，在这张床上，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她等等了一生的男人，直到她死，也没出现。
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班主任那张衰老的脸在眼前若隐若现。
“叫你们家长来学校一趟！”他板着脸，严肃的说：“打架斗殴是件很严重的事，我必须要和你们的父母好好沟通一下！”
我冷笑着看向一直沉默的云朵。
“我没有父母。”她说，“他们都死了”
班主任的脸上变幻莫测，尴尬不已，咳了一声说：“那你还有没其他亲人？”
“没有。”
我的嘴角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我此刻应该笑的非常灿烂吧。记得季怀秋曾经跟我在一起时，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我喜欢你的笑，会让我忘记所有压抑的黑暗，让我重新拥有对未来的希望。
可他从来不知道，我的笑从来都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悲伤。
越是难过，越是笑容明媚。
“那么你呢？顾云层。”班主任放弃与云朵的谈话，转而问我。
在这钟情况下，我居然得意不已，我说：“我妈妈，还有爸爸到时都会到场。”
我看到云朵的肩膀颤了一下。
“你干嘛要说谎？”
出了办公室，楼梯的转角里，我对云朵这样说。
她顿下脚步，纤细的背影弯着悲伤地弧度。
“你妈不是好好的吗？”我走近她，冷笑：“不过，我看也差不多如你所说的，跟死了没多大区别了吧？天天伺候一些生龙活虎的男人，再好的身体也该跨了吧？迟早会死的，不是么？”
她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云层。”季怀秋在楼下喊我，白色的衬衫衬得他干净如莲。
我突然笑了出来，对云朵说：“你看呐，你那么喜欢的季怀秋，喜欢的人是我。他担忧的喊出的名字，也是我顾云层。而不是连姓都没有的你！”然后无视她快要哭泣的表情，欢快的跑向季怀秋。
“怎么样？”他拉过我的手，担忧的的问，“老师有没有罚你？”
“我没事。”我对他笑，“只是被请了家长。”
他的眼睛有刹那间失神，问：“那......云朵呢？”
“她啊......”我望向仍呆立在楼梯上静静望着我们的女生，说：“她说她爸妈都死了，老师就叫她写个检讨。”
“嗯”季怀秋拍了拍我的头，说：“你还笑得出来，都被请家长了！"
“可我真的很开心。”我垂下脸，盯着自己的脚尖笑的越发明媚，“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一起出席同一地方了，虽然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还是很开心。”
体育课，老师难得的让我们自由活动。
教室里，值日生们在打扫。我靠在走廊上，从二楼眺望着篮球场上的季怀秋。他就像一个发光体，能够成为全场的焦点。我低头一笑，却看见坐在一楼台阶上的云朵，她与我一样，望着季怀秋。我抓着栏杆的手缓缓握紧。
这时，正好有人拖着垃圾箱出来，满满的一箱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推着它的是一个暗恋我多年的男生。
“帮个忙。”我对那个男生笑着说。
漫天的垃圾纷纷扬扬的落下。
云朵抱着瘦弱的身体，雪白的校服上污泞一片，甚至连那头令人嫉妒的长发，此刻也像是从臭水沟里拖出来的拖把。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我意外的发现，她哭了。
委屈的泪水不断地从那双大眼里滑落。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恶作剧得逞的我没有一丝愧疚。我想，我的善良早已随着家庭支离破碎的那一刻见鬼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见不得光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