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情人》不妥青山

6、饭后

　　饭后，任家父子进了屋，秦姐煮了一壶什锦水果红茶，拿大玻璃壶装好了，高鸾和许凤君坐在院子里一人一杯，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
　　天上似被泼了一杯墨葡萄汁，红霞渐渐隐去，弯月爬上树梢，有几颗星子在云里发出微弱的光。晚风微凉，门口的珠帘被吹得摇晃作响，酒足饭饱后，在院子这么乘凉聊天，实在太过惬意。
　　“鸾鸾，今日阿姨叫你来，实际是有事要求你的。”
　　高鸾忙说：“阿姨，不敢当，有事您说就是。”
　　“任重远的姐姐，现在在美国呢，怀孕了，甫盈身子不太好，能怀个孩子不容易，我和你任叔叔想到美国照顾她。”
　　高鸾点点头，她听说过任重远有个姐姐，学习特别好，斯坦福的硕士。
　　许凤君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我和你任叔叔一走，没别的后顾之忧，就是重远这孩子，快三十岁的人了，自己照顾自己还是不行，鸾鸾你别不信，就这小子，混着呢，我和你叔叔不在，再没人看着他，不定成什么样子。再说，万一生个病什么的，没人在身边照顾，我俩也不放心。”

　　“所以，我和你叔叔想着，找个人替我俩看着他，年纪大的怕重远不喜欢，你和他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语言，脾气又好，做事稳当，又烧的一手好菜，思来想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任叔叔觉得让你做，实在是委屈你，但你体谅一下阿姨吧，这事不难做的，就收拾一下屋子，给他做个饭。重远工作忙，在家时候短，你自由时间很多的，不耽误你上班。放心，阿姨不会亏待你的，你一个女孩子，还要供房贷，家里还有两个老人，我也很心疼你。”

　　信息量太大，高鸾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任家这么宠这个儿子，居然想到雇人专门伺候他，
　　当真是家里的宝贝。
　　如果她答应了，岂不是以后日日都要和任重远见面，难道要跪在地上喊他主子？
　　她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一哆嗦。
　　“阿姨，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您先让我好好想一下行吗？”
　　“当然当然，阿姨知道突然提这个太突兀，但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她轻声说：“重远他，他小时候挺混的，有的错我相信他不会再犯，但我仍不放心就让他就那么一个人。鸾鸾，希望你能体谅我。”
　　许凤君的眼里全是一个母亲的慈爱，高鸾能理解她，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么被感动地答应了。
　　现实情况不允许，不说，她一边在学校上班，一边照顾任重远能不能胜任，就说，刘秋那边可能都说不通，她不知道许阿姨和妈妈说过这件事没有，她妈妈应该是不会答应了，纵然不疼高鸾，也不能让自己家孩子给朋友做保姆吧。
　　许凤君看高鸾面露难色，顿时觉得事成几率不大，她也料到这个局面了，轻轻拍拍高鸾的肩膀：“不答应也没关系的，阿姨喜欢你，不会因为你不答应就觉得你怎么样，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理解的。你是个好姑娘，阿姨知道。”
　　高鸾感激的看着许凤君，许凤君语气很亲切，不是装的，是真情实意的那种，高鸾能感觉出来，她突然有点嫉妒任重远，有一个这么疼爱他的妈妈。
　　喝完茶，差不多就八点了，高鸾站起身来告辞，许凤君喊任重远来送她。
　　胡同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灯光把任重远和高鸾的身影拉得老长，两人一前一后。
　　“我妈都和你说了是吧？”走在前面的任重远忽然开口道。
　　高鸾点点头，但一想到对方背着自己也看不到，就“嗯”了一声。
　　“我和你仔细说说吧，我妈一定把这个工作说成了保姆一样的。”
　　走出胡同，任重远的卡宴停在路边，他帮高鸾拉开副驾驶的门。
　　任重远打着火，侧过头询问高鸾：“咱俩去喝喝茶？”
　　高鸾赶紧摆手：“饶了我吧，刚喝了一肚子果茶。”
　　任重远想了想：“行，带你兜兜风吧。”他把一只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另外一只手打着方向盘，侧着身子看后面的情况，把车倒了出去。
　　他侧过的身子散发着男性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要把高鸾包裹进去，高鸾缩着身子有点点不自在。
　　任重远带她往西边开，城市西边这两年建设特别好，在茂山旁边新建了一个人造湖，树木在道边郁郁葱葱的，比市里温度要低两度，环境相当宜人。开发商看准了这里的商机，盖了一片别墅区，市里的有钱人纷纷开始搬到西区，这里成了有钱人聚堆的地方，街上跑的全是叫得上名的好车。
　　路上的车并不多，任重远开得慢，也就四十迈，颇有点兜风的感觉。
　　因为西边凉快，任重远把车上的空调关了，打开了车窗，清凉的风一股脑儿地灌进来，把高鸾的头发吹乱了，发丝飞舞，她从包里找找皮筋把头发绑了起来。
　　任重远看着前面，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测速的摄像头对着车照了张相，一道白光照亮了车里人的表情。
　　开车的人一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好像有什么心事，副驾驶上的人显然是被风吹得有些恍惚，微微呶着嘴，头发绑的歪歪斜斜的。
　　开了大概十几分钟，任重远一直没说话，高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直侧着头看窗外。
　　车终于停下，高鸾探头出去，发现车停到了人造湖外的一个茶楼外。
　　任重远说：“不喝茶，进去坐坐。”
　　茶楼装修的很高档，古风古韵的，拨开门帘进去，门口右侧是两个青瓷小盆，里面装着飘着花瓣的水，地上撑着一把油纸伞。里面看起来更加清幽别致，高鸾还从没来过这样的茶楼，略有些踟蹰。
　　一个小姑娘穿着旗袍，看见来人赶紧出来迎客，似乎和任重远很相熟，脆生生的喊：“远哥来了啊，您上回的茶饼还没喝完呢！”
　　任重远点点头：“就上一壶那个吧。”他看看有些好奇四处瞅的高鸾，“给高老师拿点小点心。”
　　小姑娘人精着呢，对任重远带来的人很恭敬，低了身笑眯眯地问：“高老师能吃甜吗？”
　　高鸾听她喊自己高老师还有点不习惯，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可以的，不过别太甜。”
　　“好嘞。”
　　任重远领着她进了一个雅间，里面摆了一个矮几，两侧是有些低的木头椅子，椅子上放了精致的软垫。侧边是一扇可推拉的玻璃门，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门开了一点缝，轻柔的湖风微微吹动着浅色的窗帘，屋里灯光昏暗，楼里不知是谁在弹着古筝。
　　高鸾心里感叹，有钱人可真是会享受啊。
　　没一会儿，那个小姑娘就端着东西进来，给切好了茶，就退了出去。
　　任重远指着果盒里的一斗说：“你尝尝这个，这是用茶叶研制的果脯，味道不错。”
　　高鸾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十分独特，酸甜中有茶叶的清香。
　　任重远呷了一口茶，慢慢说：“今天我妈妈的话把你吓着了吧。”
　　高鸾嘴里还含着吃的，她闻言赶紧摇摇头。
　　任重远笑笑：“其实怪我，我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的。我妈她，她是有点着急了，我姐催了，下个月就得走了。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的心里话吧。”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认识，我真觉得高老师你挺稳重仔细的，我也确实挺想让你过来帮我的。哦，不是我妈说的那种保姆似的。怎么说呢，类似于私人助理这样的。以前我妈我姐还能帮着我点，现在都走了，身边缺个帮我管事儿的人。”
　　“具体就干些帮我管管我自己的私账啊，打点什么的，比如逢年过节替我想着给长辈送点东西，老家来人了帮忙安排一下，总而言之就是管我的一些私事。这些事得知根知底的人做才放心，别的人我也不信任。事儿不多，但挺杂的，我知道也不太好干，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我妈倒是挺着急了，看见你就觉得你可合适了，她一心就想着让我平时吃好了。其实吃什么倒没那么重要，不过，高老师你做饭确实挺好吃，你要是愿意管我饭吃就再好不过了。”
　　高鸾叫他说的有些蒙，有点反应不过来。
　　任重远从兜里拿了一包苏烟，从里面拿出一根，夹着询问高鸾。
　　高鸾表示没关系，他才点燃了烟，打火机窜起的火苗让他微微眯了眼。
　　轻轻呼出一口青烟，任重远说：“这事确实太突兀了，你仔细想想没错的。”
　　高鸾想了想，这不仅是新的工作，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还是想拒绝这件事。
　　“我平时在学校还得上课，可能无法……好好帮你。”
　　任重远又吸了一口，便把还剩三分之二的烟掐在了烟缸里。
　　“你可以把当私人助理这事作为一个副业，你平时空余时间挺多的，应该可以忙的过来。再说，老师的收入对你来说应该是有点低了。你家里两个老人，还有房贷要供，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手里没点积蓄不太好。你要是来帮我的话……”任重远略抬了头，口气有些斟酌，“一个月工资至少是你现在的三倍，走公司的帐，每个月直接打你卡上。”
　　高鸾有点惊讶，三倍？！岂不是要上万？
　　这……太高了点吧。
　　任重远劝人的技术实在是高超，知道高鸾现在最缺什么，她叫他说的有点心动。
　　他看高鸾有点动摇了，便说：“你可以趁着暑假先试试，工资照开，不行就算了，怎么样？”
　　高鸾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任重远给自己续了茶，看着外面的湖面，缓缓说：“你才二十七岁，世上还有很多事你没有遇见过，做老师固然很好，但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另外一种生活。”
　　他目光沉沉，映着湖水里波澜的月光。
　　“多尝试，从来都不会错的。”
　　高鸾似乎被他蛊惑着，她觉得任重远不是在给自己讲一份工作，而是许了一种不同的未来，与她自己规划的完全不用的未来，这像一颗稀有的糖果，散发着迷人的甜香，吸引着生命前二十七年几乎没离开过学校的高鸾不禁神往。
　　她有些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她想在母亲和吴维维说话时不再表现的像个土包子，想体味一把不那么普通的生活，想让爷爷奶奶过更好的日子。
　　高鸾低下头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任重远笑着轻轻靠在椅背上：“随你。”
　　晚风带着湿润的气息轻轻吹拂，楼里的曲子还在响着。
　　任重远又交代了她一些事情，看着时间有点晚了，便说要走。他从放在茶几上的钱包里拿出张卡，递给高鸾：“高老师，上任后第一个事，以后这些卡就交给你保管了。这是这茶楼的会员卡，你就负责交一下年费就行了。”
　　高鸾接过卡，卡十分漂亮，上面用行书写着“水行楼”，她随口问了一句：“年费多少钱啊？”
　　任重远拿起车钥匙和钱包，挑了挑眉，说了个数。
　　高鸾顿时就被冰住了，感觉自己刚才喝得是黄金水，吃的满汉全席。
　　任重远笑着拉了她一下：“别这个表情啊高老师，以后等你交费的地方还多了呢。”
　　高鸾走出茶楼的时候心都是碎的，她不明白那么多钱为什么要用来办这个卡？偶尔来喝一喝不就行了吗？那个机灵的小姑娘一直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门口，高鸾现在看她觉得不再面目清秀而是活脱脱一个土匪。
　　任重远说：“其实不贵了，老板们都喜欢来这种地方。茶这种东西，来的多了，就算不办卡也得花不少。办了卡，还是有优惠的。”
　　他启动车子，把高鸾送回家。到了小区门口，高鸾解开安全带下车，向他道别。
　　任重远在车里笑着冲她挥手：“以后多多指教了，高老师。”
　　此时星淡风轻，高鸾微微低了身子，把垂到脸颊旁的头发抿到耳后笑说：“要受你照顾了，任老板。”
　　高鸾回到家，冲了个澡，躺到床上的时候还觉得似做梦，她有心想要理一理，脑袋却沉得陷入枕头。
　　她临睡前迷迷糊糊地想，无论以后是朗日清风还是阴风冰雨，此刻都与我无关，千万，千万别入我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