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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小猴之死【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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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头顶悬挂着浓郁的荫绿色,解雨臣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想清楚,原来自己在一个军绿色的帐篷中。有帐篷,即是说他们获救了。
很快,视野里出现晃动的人影,一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墨镜让解雨臣放下心。
“怎么好像……每一次醒来,我都会见到你……”
似笑非笑的叹息散入空气,模糊不堪。解雨臣这才发现,自己嘴上居然挂着氧气罩,这次夹喇嘛他们准备的再万全,也不可能把呼吸器这种专业医疗器械带来,会有呼吸器就是说……
“医生!”黑瞎子注意到解雨臣在说话,第一时间召唤来两个白大褂,氧气罩终于被摘下了,冰冷的仪器陆续贴上解雨臣的肌肤,监测刚刚苏醒的身体的各项指标。
居然连医生都来了,解雨臣微微头疼,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们很快做完检查,对一旁等待的黑瞎子道:“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还需要尽快转移到正规医院做后续治疗,液体注射不能断,您看……”
黑瞎子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下去,转身蹲到解雨臣面前,握住他扎满针头的冰冷手背。
“这里是营地,我们都活着,是你带我逃出来的。”知道解雨臣现在没力气说话,黑瞎子把他想知道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我们获救时你的身体严重透支,只能给你注射镇静剂,我擅自联系了解家那边,解三叔连夜派来不少帮手,还有医生和应急物资,等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乘车离开。”
解雨臣的眼珠动了动,黑瞎子立刻明白。“阿大已经救出来了,就在隔壁的帐篷,没有生命危险。阿二还在斗里,不过已经确定了他跟孙家的人在一起,我们走后,会留下人手在这里接应他。”
听到这些,解雨臣的呼吸明显松了下来,黑瞎子亲亲他的额头,笑道:“花儿,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这辈子都是你的了。”
解雨臣艰难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最后曲起食指,在黑瞎子的鼻梁上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撩的黑瞎子心猿意马,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把眼前的人狠狠攥到怀里亲个够本。
“睡吧,一切有我在,你放心。”
一直到解雨臣的呼吸重新平稳,黑瞎子才离开,几个解家伙计早就在等着了,一见到黑瞎子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黑爷,我们当家的怎么说?”
“小猴的事我没告诉他,”黑瞎子揉揉太阳穴,淡淡道:“刚好他也没有问,这事就暂时不要提了,他现在需要好好静养。”
伙计们点点头,解雨臣不在,黑瞎子便成了这里的主心骨。“还有,阿大眼睛失明的事我也没告诉他,这件事解三叔说他会安排,北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眼科手术,你们几个带上阿大今天就走吧,到机场后有人接应。”
“那……那个小鬼的遗体怎么处理?”一位伙计心有余悸道:“是带回北京还是就地掩埋?”
黑瞎子转过头,不远处的地上,正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是一个几岁孩童的干尸。如果不是干尸上熟悉的衣物,黑瞎子始终都不能太相信,这死了至少有十多年的干尸,居然就是一路跟随他们出生入死的小猴。
最先救回来的人是阿大,他很幸运,落水的那条支流通往外界,他扒着一条藤蔓漂了十几个小时,居然顺利逃出地下城。但是他又很不幸,“太阳”爆炸的强光烧瞎了他的眼睛,而他失明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前方的小猴被滚烫的热流一瞬间烧成干尸。
阿大被打捞上来时神智已经不清了,断断续续的呢喃着“他死了他死了”,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伙计们又去阿大获救的溪涧里打捞,不出意外的,打捞出已经干尸化的小猴。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阿大崩溃的话语中判断出,这具可怜的孩童干尸就是跟他们一起下地的小猴。
事情一直到黑瞎子出面才发生转折——
黑瞎子和解雨臣是一起被发现的,他们就倒在离入斗处几百米的山腰上,解雨臣虽然疲劳过度但并没有致命伤,黑瞎子更是健康的要命,一醒来就坐镇帐中,布置着营地里的各方调度。
黑瞎子去看了小猴的尸身,然后很肯定的断言说,这不是被烧死的活人,而是在干燥封闭的环境里经过脱水形成的干尸。众人一听这话就毛了,哪里会有干尸,死人棺材里才会有干尸!这几天前才跟他们一起进斗的小孩,好端端怎么会变成一具干尸。
对于众人的疑问,黑瞎子沉吟后只说了一句话:也许因为,他原本就是一具干尸吧。
事情越传越邪乎,导致后来营地里没人敢靠近,只用一张白布把小猴的尸身草草盖住,能不见就不见,生怕沾染上邪气。至于小猴到底是什么来头,黑瞎子无心追究,真要说发愁什么,也不过这件事如何向解雨臣交代。
总之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解家的人第一批出来,自然也成为众矢之的,好在黑瞎子和解雨臣出来时身上没有带半个明器,因此压下不少议论。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解家不愿蹚这里的浑水,打算尽早拔营离开。
临走的前一夜,黑瞎子应对完陈家和几个散盗的套话,照例回到解雨臣的帐篷,只是没想到担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正拥着毯子微笑的看着他。黑瞎子一天下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快步走过去,嘴角不自觉翘起温柔的弧度。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我。”
“有一会儿了,看你在外面跟那帮人周旋,挺有当家人的风范,快顶过我了。”
黑瞎子心头不经意的一跳,嘴上却夸张道:“饶了我吧,就我这不着调的性格,要让我坐你那个位置,我宁可去蹲北京的流浪收容所。那帮亡命徒肯听我的话,买的也是花儿爷的面子,区区一个黑瞎子算什么。”
解雨臣垂下眼,睫毛下的阴影淡了淡,“瞎子,你别怪我……”
黑瞎子松口气,“人在生病时总会脆弱,这点道理瞎子当然懂,而且我知道现在花儿一定需要一个热情的拥抱。”说罢不由分说把解雨臣搂到了怀里。
虽然黑瞎子曾经想过,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始终都不太愿接受。危机重重的机关斗虽然致命,但也直接纯粹,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全凭身手和运气。但是出来后的世界就不一样了,人心转折,世情应对,虽然两人面对面,却隔着一座又一座无形的大山,遥远又陌生。
在斗里,他可以一次又一次豁出性命救他,可一旦那人再次成为众所瞩目的解家当家,自己的这份豁命又能值几斤几两。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一段用金钱就可以结算的人情,或者根本只是可有可无的过眼云烟。他是解当家,无论是谁都不许越雷池一步。
解雨臣的头抵在黑瞎子的胸膛上,喃喃:“我该信任你吗?”
黑瞎子明白,解雨臣这一句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墓中两人将后背交给彼此的信任,而是更多的……有关解雨臣,有关解家家族,甚至涉及到无数无辜人的身家性命。
黑瞎子吻了一下他的发顶,微笑道:“我的心就在你那里,你问它。”
解雨臣睁开眼,黑瞎子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回荡在耳畔,坚韧,清晰。
解雨臣的嘴角荡开浅浅的弧度,“它说……永远不会背叛我。”
“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山林的夜静悄悄,两人挨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斗里的奇遇,说曾经险象环生的瞬间,说回到北京后的安排,漫漫长夜耳鬓厮磨。
几个小时后,天边隐隐出现微光。
黑瞎子看了看表,“再有四十分钟解家的车队就来了,我们准备准备吧。”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发问:“你们……找到小猴了吗?”
黑瞎子一顿,脑中飞快思考合适的借口,一夜对话他都巧妙的避开了有关小猴的话题,谁想临到最后解雨臣又偏偏想起。见到黑瞎子犹豫,解雨臣一下就明白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
黑瞎子两手放到解雨臣肩上,犹豫了半晌,才道:“小猴的事有点复杂,这个是个很长的故事,等回去了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
有黑瞎子这样一句话,解雨臣立刻笃定:“他死了,对么。”
黑瞎子张张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观察着解雨臣的脸色。谁知解雨臣一把撩开毯子就要下地,“他在哪儿,我去看看。”
“现在不合适,”黑瞎子拿住他半只胳膊,巧劲一转,就把解雨臣重新推回床上。“再说外面那么多双的眼睛在盯着,你一出这帐篷,他们肯定会缠上你,到时候就没完没了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给你说,我已经去看过小猴了。”
解雨臣没再隐瞒,把最后如何从墓室逃脱告诉了黑瞎子,包括满室富可敌国的珠宝,和角落里属于小猴父母的干尸。黑瞎子一挑眉,从背包里夹出一张薄薄的纸张,展了展,赫然正是墓室干尸身上的那张全家福老照片。
解雨臣愣了,“你从哪儿弄到的?”
“你身上啊,”黑瞎子用下巴指了指,“我们获救时,这张照片就在你的贴身口袋里,难道不是你放进去的?”
解雨臣茫然的摇摇头,不过那时候情况危急,他一心只顾着带黑瞎子逃走,照片会被放进口袋,只可能是小猴的父母趁乱塞给他的,为了叫这张老照片重见天日。
黑瞎子坐到床边,给解雨臣倒了一杯水,一直注视着他喝下,才道:“有关这件事,花儿要不要听听我的猜想?”
解雨臣点点头。
黑瞎子清了一下嗓子,两指很轻松的抵住下巴:“你听说过山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