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见证【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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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多久？”不想继续尴尬下去，解雨臣故意冷冰冰问。
“十六个小时。”确认解雨臣没什么事，黑瞎子才放开他，坐到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胳膊。解雨臣恍惚想起，打从落水后每一次醒来，一直都是这人守在自己身边。
保护照顾自不用说，黑瞎子一个人既要负责守夜警惕、探路涉险，又要带着他这个随时会咽气的累赘坚持不懈走到这里，只怕换做其他高价请来的伙计，早就不管不顾一个人逃走了。
想到这里，解雨臣的心软了软，默默低下头。黑瞎子还是那身黑色的背心，所有衣服都裹在解雨臣的身上，虽然黑瞎子的脸上依旧挂着一贯的笑意，但解雨臣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人瘦了累了，连普通一个挥手的动作都比平常要慢半拍，只怕体力被彻底消耗到了极限。
突然一个闪念划过脑海，解雨臣颤抖的握紧手心，盯着黑瞎子道：“……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黑瞎子先是一怔，仍旧想笑，解雨臣却接着问：“你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花儿，你怎么……”
“回答我！”
陡然提高的字眼在墓室里放大，回荡，黑瞎子甩了甩手，无奈的笑笑。但解雨臣紧紧相逼，说什么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黑瞎子先败下阵来。
“从我们掉下水洞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你也断断续续昏迷了六天。”
“六天……你都没有合过眼？”解雨臣的心脏一阵揪疼，“那食物呢……我们剩下的食物根本不够啊。”
黑瞎子笑着摇摇头，“当然合过眼，过度疲累只会让自己的反应力和警惕性下降。我们掉下来的时候干粮袋被水冲走了，只剩下贴身的那一块，但是有水就是万幸，没吃的也能活很久。”
所以刚才黑瞎子给他吃的，就是几天来仅存的唯一的口粮，解雨臣浑身发抖，胃里一阵一阵翻搅似的难受，黑瞎子忙过来抱住他，温柔的一下一下拍他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没哭。”解雨臣红着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应该放弃我的……如果是你一个人，说不定早就逃出这鬼地方，平平安安回北京了。”
黑瞎子单手搂住解雨臣的肩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花儿，你这是始乱终弃啊，大晚上把我吃干抹净，天一亮就要抛弃我拍拍屁股走人？”
什么始乱终弃，再说昨晚被吃干抹净的人明明是……解雨臣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好气的回了他两句，心里渐渐释然了。他并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再在这里纠缠谁舍弃谁的问题没有意义，既然要活着，那就一起活着，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
在他昏睡的时候，黑瞎子就把这个墓室摸得彻彻底底，没有宝物，也没有出路。同时他们一踏入这里，外面的机关便启动了，水洞外落下一扇石门，墓室彻底成为了密室，将他们困在此处。
“你有试过水路吗？”黑瞎子这些天既然能喝到水，那就说明水洞肯定没有完全闭合，“能不能从水下离开。”
黑瞎子摇摇头，“试过了，不行，水里全是那种变异的水蛇，而且这里的水洞很奇怪，每过六小时就会气温骤降，河水结冰，然后再用六小时融化，这样周而复始。而且这里的水洞纵横交错，跟迷宫一样，眼下我们身上没有指南针也没有防寒服，被冻死了也回不到瀑布那里。”
解雨臣忽然想到什么，“那蛇呢？蛇是冷血动物，如果河水都结冰了，他们也应当被冻死才对。”
“当寒流来袭时，那些蛇就躲进河底的淤泥里，进入冬眠状态——就像你说的，它们对温度特别敏感，可惜蛇能躲，我们不能躲。”
解雨臣悻悻的咬住嘴唇，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很不甘心。
“水路最好还是别想了，”黑瞎子简短的否定了解雨臣，手指点到他的眉心，“因为我发现花儿你……水性似乎不大好。”说完这句话黑瞎子就在等待，被这样触及到自尊的轻视，解雨臣很可能极力否认，甚至气恼的骂他两句，但解雨臣却什么也没说，半晌轻轻的“嗯”了一下。
“我没听错吧？”黑瞎子夸张的竖起耳朵，“花儿你真的不会游泳？”
大概是黑瞎子的样子太欠揍，解雨臣好看的眉宇不自在的皱到一起，“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又没潜过水，再说这里的河怎么能跟家里的游泳池相比。”
“好好我错了，”黑瞎子忙笑着顺毛，“不会潜水下次我教你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眼下走水路只能被彻底否决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解雨臣直起身，环视一周，黑黝黝的墓室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吓人，至少他们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墙上的壁画是一幅连绵起伏的群山像，没有一个文字，外围的雕像则是一列人甬，不过大半都腐朽脱落了，露出里面实心的材质。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棺材了。棺椁很高，也很宽，外围一层低调奢华的黑金，看来即便在那个年代，这位墓主人的眼光依旧不俗。
“瞎子。”
“嗯？”
“我们开棺吧。”
黑瞎子挑挑眉，老实说，在这个封闭的墓室里开棺，是他设想中最后走投无路的下下之选。现在他们还活着，虽然弹尽粮绝，但还能继续蹦跶几天，解雨臣突然这么急着冒险开棺，一点都没有往常一步一查的谨慎作风。
“花儿，我们还没有到这一步。”
解雨臣没有回他，而是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瞎子，你是南派还是北派？”
解雨臣所说的南派北派指的是盗墓派别的划分。北派号称以“巧力”见长，技术上十分粗放，但是却偏偏爱走章程，做一些不必要的文绉绉的排场，下了斗拿一半留一半，仁慈的活像个菩萨。南派相反，更讲究实际，注重机巧和风水的运用，望闻问切一样不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往往人走墓空，人跑墓塌，堪称考古界的宿命仇敌。
黑瞎子是旗人，出生在北方，可又被喊为“南瞎北哑”，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南派人了。
不过对于解雨臣的提问，黑瞎子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南派北派无所谓，我一向看心情而定。”解雨臣点点头，抖落掉身上厚重的衣物，抠着墙壁便想起身。
他躺了那么多天，又没怎么进食，光站起来便头晕目眩，耳朵里满是难受的嗡鸣。黑瞎子伸手扶住他，忍不住道：“要真想开棺就等两天，你身体这个样子，万一那棺材里冒出什么机关粽子，我就只能陪你殉情了。”
“再等两天你身体还熬得住吗……”解雨臣不惧威力的瞪他一眼，“带我去……棺材那里。”
经历过这么多风波，黑瞎子不会再违拗解雨臣。他要去，他就带他去。
宽大的棺材像极了一座黑色的石碑，压抑的竖在他们面前。解雨臣走到棺材的前头，默默注视了一会儿，缓缓跪下。黑瞎子一惊就要拉他，谁知解雨臣也同样用力，示意黑瞎子也一起跪下来。
黑瞎子满脸的不情愿表示，他的确是南派的人，可以跪天跪地，但绝不跪这些死的连渣儿都不剩的土粽子。
解雨臣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至少说几句话不至于喘不上气。这是北派人的规矩做派，通常开棺前要先拜一拜，有条件了就烧纸，没条件就说几句好话。下跪，叩揖，证明自己以敬为道。
意思是我闯入你这地方纯属意外，望先人念及子孙不易，莫要多加刁难。先人的爱物，我们绝对不动，只拿取少许杂物宽济宽济自己的穷苦生活，希望先人们高抬贵手，等到关门走人，大家两相平安。
解雨臣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讲出来的说辞一听就不专业，不过这东西讲究心诚则灵，黄泉三尺下的东西可不会管你的词藻是否华丽，它们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黑瞎子正百无聊赖的摆造型，那边解雨臣又拉拉他，看样子居然还要磕头。黑瞎子心里艰难的斗争了一下，如果今天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解雨臣，光是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就足够他把枪子儿崩到人家头上了。
解雨臣无声的握住他的手，黑瞎子的情绪平了平，反握回去，两人相牵着面对棺材缓缓叩首。
一叩，再叩，四周安静的能听到落水的声响。
正是肃穆的时候，黑瞎子却噗嗤的笑了，解雨臣横给他一眼：“诚心一点。”
黑瞎子却越笑越开怀，好像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不是，花儿，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两个这架势，像在拜堂？”
解雨臣一呆，他现在身穿华丽的祭祀长袍，裙摆拖曳出一地光辉，长时间虚弱让他秀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罕见的柔气，在黑瞎子的角度看来，俨然一位殊色倾城的待嫁新娘。
“如果是跟你拜堂，那我就跪的心甘情愿。”
黑瞎子郑重的取下墨镜，拉过解雨臣的手，在他额头点下一吻。解雨臣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由他了。黑瞎子扫视一圈墓室，最后面向黑漆的棺木。
“一拜幽冥，今日神佛同鉴，我与解雨臣结为连理。”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大概是黑瞎子突然冒出来的正统说辞太过突兀，也许是此时的氛围过于平静美好，他也下意识的跟着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不过高堂你们死太早，如果在地下闲的没事，就保佑我们俩幸福和睦吧。”
解雨臣被这台词臊的想打人，反被黑瞎子抓住了，又拜了一拜。
“三拜我媳妇儿，”黑瞎子转向解雨臣，笑容在脸上一遍遍深刻，“无论今后情势如何，我黑瞎子必对解雨臣一辈子不离不弃。”
事后黑瞎子无不遗憾的想，那时候当真天时地利人和，就连解雨臣都失神的忘记了抵抗，没有再接再厉当场来一炮实在可惜。不过当时体力有限，他还要攒着最后的力气带媳妇逃出鬼墓，于是拜完天地之后的洞房之约就此一推再推，最终遥遥无期。
也是后来，黑瞎子无意中冲外人感慨了这么一句，被解雨臣听到了。他以为解雨臣会羞恼生气，再一脚把他踹出家门，谁知解雨臣却把这件事认真记在心上，瞒着他布置了一场意外惊喜，以至于那场迟来的“洞房”，令他余生都刻骨铭心。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的境遇是，拜过天地的两位新人生硬的站在棺材两端，一个不自在的扯着曳地的云袖，一个笑的阳光灿烂，喜气洋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见证【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