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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洛水镇(三) ...

  •   先生掉了牙,已经讲不动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先生,这年我刚好十五岁。那天先生颤颤巍巍的拉着我的手,“星星,我还知道你是星星,可是你怎么是个,怎么是…”像是有着很多的话要说,可是我就是没有明白他最后究竟要说的是什么。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先生的话语停在了这个,然后两眼朝天,似乎死不瞑目。我当时吓的后退一步,然后大叫,“先生去了,先生去了。”身后涌进的都是先生的学生,我想问的是先生为什么没有后人。
      先生去后的两个月后的夜里,我感觉小腹疼痛,睡不着。我想起小时候在母亲怀里的时光,便跑去了母亲的房子,我发现严醒从母亲的房中出来,我便躲了躲,我很是不待见她,虽然她真的像邻家所说,美的不可方物,可是我清楚,我不待见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要说为什么不待见她,大概是她抢走了我的父亲与母亲吧。
      我觉得腹部越来越痛,手一直捂着,看着她出了院子,便走到母亲的房前,我推开门,房中很安静,月光漏过窗户,我看见母亲胸前一片绯色,我大步跑去,发现母亲已经离开了。我快步跑到父亲的房前,父亲不见了,地上一串血滴,我跟着那串血,在母亲的房前找到了父亲,父亲已经没了气息,我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大意。
      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到了那个严醒,我飞快的跑着,她的身上一直有着淡淡的花香,我随着这缕香,很快的找到了她,我发现她站在一群黑衣蒙面人之中。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每个人身上都一股味道,是人体所特有的味道,而且每个人的味道都不同,母亲身上似一种兰花的香味,父亲身上是一股青草的气息。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可以嗅出人体身上的气息,总是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可以嗅到了。
      “我没有问到什么。他们死了。”严醒说着。
      “他们死了,他们是唯一知道事情的人。”黑衣人说着,他是这些人的头目。还是很疼,我看着哪些背影,按在腹部的手加重了力道。
      “大人,你也知道,整个洛水镇不简单。”她继续说着,我想,洛水镇不简单,你就简单了,我想起父亲与母亲,心中悲恸不已。
      “那个孩子被我迷晕了,可以带走。大人,我在洛水镇九年,我可以肯定,是严家。”女子声音中有点颤抖,似乎惧怕着什么。我轻笑,你也怕,先生教过,敌明我暗,若觉不利,可静观其变。先生,是你教的好呢。
      “其他人?”
      “顺大师明已经去了,顺家无人。怕是随着顺明去了。”这些我听不懂,什么是随着顺大师去了,顺大师是谁?为何我从来没听过。
      这,似乎要落雨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悲从心中而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小的洛水镇突然就这样灭了。谁来告诉我,父亲说要活的明明白白,可是我不明白那。大雨哗哗的下着,可是却不能浇灭这场大火,洛水镇依水居,他们用了什么,竟然在雨水的灌溉下火势越来越猛。我仿若幽魂,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
      我大笑,大笑,在这大雨中,声音凄厉。
      他们看到了我,我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惊讶,尤其是那个女人。
      “九年来,他们待你如亲生女儿,你竟是这样报答他们的。这些看着你长大的人,这些朴实的人们,对着这样手无寸铁的人,你竟然下的去手。”
      “不,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不在这里。”她眼中没有一丝的疼痛,没有一丝的不舍,哪怕是一点点的悔过之感我都没有感觉到。
      我拿着随手而来的树枝,当着剑一般的,对准了他们,蜂拥而上的黑衣人,在这烟火蔓延的村落,如同这火焰般从四面八方朝我而来。我如同疯了的猛兽,拿着枝桠挥舞,所到之处嘶声裂肺之音,我的腹部更为疼痛,在这样的雨夜,我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看着倒地的最后一个人,四周都是零落的肢体,何其凶残,我看着那个女人,那个睁大眼睛,被雨淋透的人,我仿佛可以看见她的灵魂,已经远远飘去,消失在这苍茫而又寂寥的夜色中,之后枝桠穿过她的峨眉,不见鲜血,从此只有严醒,只有我一个严醒。
      我用这些人的尸体给你们做陪葬,头发披散,不知道何时散开,那些雨水拼了命的往头发里钻。我在洛水镇的边缘坐了一整夜,感觉不到冷。天亮的时候,眼前洛水镇只剩下一片废墟。
      我浑浑噩噩,徘徊在此。不想离去,我的小腹还是很疼。娘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对着这山,最后一次的哭喊。我起步,飞过掠过层层林木。洛水镇有五行阵做守,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我醒来后,听见一苍老的声音。
      “这孩子怕是给毁了。”
      我抬头看着那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人声音中有着无比欣慰。看了我,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是哪里?”我看了看简陋这简陋的房,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一位三十岁的妇人走到了我的身前,拿起了我的手。我看着她的手按在我的脉络处。女子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头看向了老人。我并不着急,因为既然跟我有关,她自然会告诉我。
      我看着老人点头后,走了出去。年过七旬,却有如此稳健的步子。那妇人对我笑了笑,随后道:“我姓冯,方才出去的是我爹爹。”我两眼无神看着她,“爹爹是什么?”“就是父亲。”“哦,父亲。”我垂下了眼眸,“可是我的父亲不在了。”
      “小姑娘,你。”那妇人想必是看着我可怜,叹了一口气,“小姑娘,你以后不能孕育孩子了。”妇人犹豫许久,缓缓而出,“孩子?”我笑了,“什么孩子?我怎么能孕育孩子呢?”我的意识里,孩子还离我很遥远,这是一个新词,先生没告诉我孩子来自何处,母亲也没告诉我。
      “这。”那妇人看似一脸惊讶。随后道:“你知道葵水吗?”我摇头,“那是什么?”那个妇人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处,唉。“小姑娘,你初潮便在冷水里泡了几天,而且你有过……”妇人好似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姑娘,你千万别想不开。”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不就没有孩子吗。”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躺在了床上。不是我不懂的感恩,而是我发觉那妇人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在妇人的照看下,恢复了身体。我想起了严醒,那个顶着我名字的女人。
      我初始穿的只是里衣,是用白色的麻布做成,那名妇人救我回来的时候给我换的。后来我养好了,感觉跟从前没什么差别,那妇人就给我拿了一件女子穿的衣服,是一件灰色的麻布衣服。我瞅了瞅那衣服,我不想穿,女子在我身前停顿几秒后,动手将这灰色的女装改成了男装,很是简单,将那裙摆给去了,然后拿了一条同色的裤子给了我。
      住的这几日,我我翻看了这里的书,都是医书,而我终究搞清楚了,何为男人何为女人,为什么女子生育不了孩子算是给毁了。这是一个看似平和而又动荡的世界,女子的地位及其低下。就拿冯家的那位妇人来讲,其实她本姓张,后嫁到冯家不久,丈夫就死了,一个人陪着父亲过些许年,除了帮着抓药,再无其他之事,不得改嫁。我对嫁人这样的事情,还是一知半解,但是起码我知道了,在外面的世界里,女人没有孩子,就等于一场大罪过,别说嫁人,就是活着也是一种负担,尤其是这贫苦人家的女子,我看着书,摇了摇头。突然想起醒来之后,那老者语音中的感叹,我突然觉得很是温暖,无论老者出于怎样的心里说着这话,起码,我明白他是在为我惋惜,因为我的遭遇而伤感。
      我的身体是那妇人所察,而那妇人医术看来并不高明,老者说我不在会有孩子,她便作为一个学者,探了我的脉搏。说出这番话来,而她的误会,想必是以为我糟了侮辱,因此才会求死落水。
      已经三个月了,离了洛水镇被毁,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我作为一个受害者被他们两个养了足足三个月,竟然不会说一句。落日余晖,老者步入大门,我身无长物,只有这条命,无所报答。
      “醒醒,感觉可好。”我无奈一笑,看着老者的眼睛,点头。老者摸着胡子,在我身边转了一圈。“醒醒,巷尾李家公子李昂公子二十六,家中算是殷实,有一双儿女,你要是愿意……,说到此,看了我一眼,“爷爷也知你非这黄粱小巷之地的人,可是已到此处,放心,你的事情爷爷跟你冯姨不会告诉李家公子,只说你是落难至此,你要是愿意。”我想冯爷爷也是好心,可惜,我已经糊涂了十五年之久,不会在糊涂下去。
      “孩子,你别担心李家,其实是李公子看上了你。”
      “爷爷,我已经不配了。”我笑了笑,“醒醒人生已经至此,便不想在做他望,居在此处数月,也不好在叨扰爷爷与冯姨了。”是的,留得日子够久了,也该离开了,无论李家如何,都与我无关,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想要找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们的东西并没有找到,既然没有找到,又岂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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