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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莫家阿宝(十一) ...

  •   朱舅父两口子得知消息,自然还是因为小慧。

      昨夜,小慧偷听了阿宝与桑果的话,因家里成日里没人正眼看她,得知了这个秘密,便急欲告密献媚,家里只有富贵不太打骂她,所以先向富贵说了,但过后想想,家里富贵说了不算,还是向富贵他娘告密合算,今后说不定可少挨些打骂,因此又跑去街坊家向朱舅父两口子说了。

      两口子一听,顾不上吃酒席了,急急忙忙地返回家中。刚到家,就听富贵与阿宝两个在屋里扭打,一时气急,抬脚就把房门给踢开了。

      朱舅父两口子回来的及时,阿宝并未吃大亏,只是胳膊和小手手被富贵摸了几把,脸也险些被啃到到,觉得恶心,作呕欲吐。

      此时桑果恰巧也回来了,见两人的情形,不问情由,也不说话,冲上去就去抓富贵的头发,富贵一个躲闪不及,后脑勺现出四道血印,不过他也不计较,只捂着脸向他爹娘嚷嚷:“我也要退亲,我要娶表妹做老婆。”

      朱家吵成一团,阿宝不愿多做停留,拎了包裹,挽了桑果的手就要往外走。果不其然,朱舅母上来拉住她,道:“好外甥女儿,你往哪里去?”

      阿宝反问她:“我往哪里去,却与你何干?”

      朱舅母伸手抓了她的衣襟不松,陪笑道:“你生谁的气,跟我与你舅舅说就是了,何至于要出走?你如今离了我家,还能往哪里去?”

      阿宝冷笑:“这个无需你老人家操心。”

      朱舅母见她是铁了心要走的神情,不由得心里发急,自阿宝来了以后,虽说担了些风险,但赚来的银子却比她两口子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更不用说,若阿宝不在了,她娘俩便没有理由再往赵家去走动,若能与赵家攀上亲,翠红的终身大事也好,赵夫人的赏银也罢,好处断然不会少。

      退一万步,就算高攀不上赵家,若是能留了阿宝在家里,将来设法找到她大姐阿珠,阿珠必定要承这个情,不必想也知道,定然会有不少银子进账。

      是以朱舅母紧紧攥着阿宝衣襟不放手,口中喝骂她男人与儿子:“你们两个可是死人?不能上来拦住她么?”又回头劝阿宝,“外甥女儿,我知道你是一时生气,你好好歇歇,消了气,我再叫你表兄向你赔礼道歉。”

      那边厢,朱舅父与富贵两个畏畏缩缩要上来拉扯阿宝的包裹,阿宝心中厌烦至极,用力一推,朱舅母便摔了一个屁股墩,顿时恼羞成怒,心里晓得是留不住她了,冷哼一声道:“你父母如今不在了,舅父舅母就管得你。你个小狐狸精,来我家不过一两个月,就把我家搅合得不像样!因着你,我儿子要悔亲,女儿不愿嫁!你不给我个说法,岂能让你这样拍拍屁股就走?”

      阿宝亦哼了一声道:“我懒怠与你争吵,我劝你老人家废话少说,早点让我走。逼急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你们谁敢再碰我一下,我立马就去官府自首,我是逃犯,你们家就是包庇收容逃犯的罪,只怕到时杀你一家的头还是轻的。”

      朱舅父父子两个闻言,齐齐缩回手,倒似被阿宝的包裹烫着了似的。朱舅母嘴张了张,到底没敢再说一句话,阿宝与桑果扬长而去。

      离了朱家,阿宝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远处,但觉天高地阔。

      桑果道:“咱们两个去哪里,不如去找咱们大小姐,将来跟着大小姐过一辈子算了。”

      阿宝摇头:“我另有打算。”把桑果一路领到了人市。

      桑果字识得不多,耳朵却是听得见的,从前也听人家说起过,见四周情景,当阿宝要卖自己,满面惊恐,眼含泪花,嘴唇哆嗦着:“小姐,你好狠的心,却不想想,把我卖掉,你自个儿可怎么办?”

      阿宝失笑:“放心吧,不是卖你。”

      桑果放了心,转身去路边寻了两个草棒回来,递给阿宝一根,阿宝拿眼睛问她。

      聪明伶俐善又解人意的桑果道:“我们如今是没富余的银钱来买伺候的下人的,你既然不是卖我,那就是要自卖自身了。你头上不插根草棒,别人怎么知道你要卖身呢?”说着就要动手来给阿宝头上插草棒。

      阿宝白她一眼,嗔道:“我就不能来打听消息么?”

      二人在人市上蹲了半日,阿宝派桑果去向旁近一个生意看上去很不错的牙人打听莫家消息,那牙人唾沫乱飞,半日功夫,转手了一堆人,他对桑果打量一番,问道:“你和那莫家有何关系,打听那莫家人做什么?”

      桑果道:“莫家看门的老张是我的一个伯伯,我家发大水,跟我姐姐来投亲,到了莫家大门口,却听说莫家出了事。可是我们也没余钱再回老家,所以只好到这里来问一问。”

      牙人道:“你来晚了,几个月都过去了,他们家的奴仆们早就卖光了。”嘿嘿一笑,半遮着嘴道,“不光是奴仆,听闻那些小姐夫人们在青楼里生意也都是极好的。”

      桑果心沉了一沉,问道:“那莫家的小姐想必也被发卖到青楼了吧。”

      牙人道:“可不是。”

      桑果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忙问:“不知那莫家小姐被发卖到哪一家?”

      牙人道:“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无非是城中顶顶有名的那几家,你不如去鸳鸯楼、莺燕阁、满春院问问。”

      桑果忙问:“可是我不知道路哇,怎么走?”

      牙人却笑了,上下将她又打量一番:“你不是打听你大伯老张的么?你大伯又不会被卖到青楼去。”

      桑果先自心虚了,因害怕,还未说话,先打了个嗝,摆手道:“我就随便问问,我大伯白送给人都没人要。”

      牙人瞅一眼她的面孔,笑:“也是。”

      桑果才要走开,阿宝却从她身后钻出来,伸手将那牙人的袖子拽在手中,问:“敢问一声,那鸳鸯楼是否短缺杂工粗使?”

      牙人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鸳鸯楼里管灶房的大厨子是我兄弟,一个街坊长大的,我倒可以去给你问问看。”又问,“灶房里的活计,你两个能做些什么?”

      阿宝道:“我精通烧火。”

      桑果想了想,说:“我样样精通。”

      托了热心牙人的福,第二日,阿宝与桑果一个做了鸳鸯楼的烧火工,一个做了洗碗洗菜的杂工。两人都是每月五钱银子,外加包吃包住。

      因本朝不禁官员出入青楼,不仅风流才子们以与青楼名妓相交为荣,便是一般的官儿,也都喜欢在青楼宴请宾客,席间有美女作陪,谈事情往往事半功倍。而这鸳鸯楼,颇出了几个名女子,乃是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欢场,因此被称为京城四大青楼之首,每日都有许多官员王侯子孙出入,生意不是一般的红火。

      鸳鸯楼生意太好,杂活干了整一日,桑果累死累活,不免抱怨道:“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阿宝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桑果叹气:“总有一日,我的小命都要断送在你手里。”

      阿宝安慰她道:“你再忍一忍,如若能打探到二姐的消息,我设法为她赎了身,再远离京城,今后咱们三个人一起过吧。”

      一番话说得桑果重新鼓起了劲头,说:“成,听你的,就这么着吧。”

      鸳鸯楼的灶房小工阿宝一把火烧得胜任万分,灶房里的头儿王大厨对她极为照顾,王大厨对灶房里一堆小工动辄喝骂,惟独对阿宝,温柔得不得了,还常常趁四周无人时,单独做些细巧点心给她,使得阿宝一见王大厨的油乎乎的胖脸,心中便觉得十二万分的亲切与温暖。

      如此烧了几日的火,阿宝得闲就搬个小板凳,抓上一把瓜子,坐在灶房门口偷眼看鸳鸯楼里进进出出的人。然而,时常到灶房这里来的,不是洒扫的老罗,就是送菜的小赵,当然也有伺候姑娘们的奴婢婆子过来,但她们一般连正眼都不会瞧阿宝这些烧火洗碗的杂工,更不会和她攀谈闲聊。

      阿宝心中渐渐焦急起来,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去打听,有几次试探着问王大厨鸳鸯楼姑娘们的情形,王大厨一改往常的和颜悦色,将牛眼一瞪,斥道:“你一个好人家的小姑娘,打听这些事体做什么?免得污了耳朵!”

      不见阿宝,桑果每日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地恭维出入灶房的奴婢婆子,然而拐弯抹角地打探下来,她们伺候的姑娘里头,竟没有姓莫与姓严的,再追问有无获罪被发卖来的姑娘,那些奴婢一齐嗤笑她道:“咱们这里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家里获罪才发卖来的。不止接客的姑娘们,便是咱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之中,也有好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呢。”

      阿宝想大约是因为躲在灶房里,终日能见着的都是些下人,若能到姑娘们常出入的地方转转,阿娇在与不在,自然就一目了然了,只是苦于自己与桑果是烧火洗碗的杂工,没有机会去姑娘们待客的地方露面。

      又过几日,鸳鸯楼来了一个了不得的贵客,鸨母鸳鸯姐姐身边的吴嬷嬷亲自来灶房,要王大厨务必要打起精神,用心烧几个拿手的清淡小菜送去牡丹楼为牡丹姑娘,说若是贵人满意,鸳鸯姐姐自会封赏,一时间,灶房里的众人无不喜笑颜开。

      阿宝早就听说,鸳鸯楼的鸨母,这位鸳鸯姐姐芳邻四十有六,虽是半老徐娘,却爱娇爱俏,嫌人喊妈妈听着太老,只准人家唤她为姐姐。

      这一日的生意出奇的好,偏灶房里传菜的婆子一个死了老婆婆,家里办丧事;一个吃坏了肚子,正躺着养病。一时传菜的人手短缺,各个房间里的使女奴婢不停地跑来催促。阿宝自告奋勇去传菜,被王大厨训了一顿,说她爱出风头,硬是不许,另派了管洒扫的老罗去,老罗手脚重,不一会儿工夫,就打了几个碗儿碟儿。

      阿宝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给旁边的桑果使了个颜色,桑果便道:“大厨,外头姑娘们都在催呢,说再不上菜就来砸了咱们灶房呢。”

      阿宝附和:“打碎了碗盘是小事,菜再重做倒要费好些工夫,如此只怕还要惊动了贵人。”

      王大厨道:“罢罢罢,你们两个也去吧,只是千万要小心,外头常有些吃醉酒的臭男人晃荡,见着个有些儿姿色的还要拉拉扯扯的,不像个话!”

      阿宝将刘海放下,遮了大半眼睛,跟旁人借了一块包头布,把脑袋也给包上了,乍一看上去,周身灰扑扑的,再无一丝出奇之处。

      阿宝来来往往传了好几趟的菜,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却被一位终年混迹青楼的好色客人给摸了一把,十分惋惜地说了一句:“生了这样一张脸蛋儿,怎么去了灶房做杂活儿?真是个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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