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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替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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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清一下早读课就把睡眼惺忪的我敲醒:“运动会运动会运动会!”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重新倒在课桌上补眠。
“你不报项目吗?”芷清温柔地顺顺我的炸毛。
“报……”
“报什么我帮你写。”
“抱……衣服。”我嘟囔着说。
“……”男生的闷笑声。
我不耐烦地睁开眼却只捕捉到墨隶路过的背影。
!!被墨隶嘲笑了?
“轻恩你真是的,高一的运动会就什么都没参加!高二的运动会也不参加!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运动会啊!”芷清就算大声说话却也仍是温柔的。
“轻恩你报一项嘛就当陪我……”
你怎么知道我高一运动会什么都没参加?
“那你报什么?”我硬着头皮询问道。
“五人投篮,三男两女。”
我机械地转向芷清,傻傻地笑:“放过我吧。”
“那就跳长绳!集体项目比较简单,也不需要跑得快。”芷清拿起笔就开始填,“你该不会连长绳都没跳过吧。”
“没。”我回答得简单干脆。
“轻恩你有童年吗?”芷清竟然学着墨隶那种看弱势人群的眼神看我。
“小学跳过橡皮筋。”我抢过芷清手中的报名表企图划掉自己的名字。但当看到整张白色的报名表时我还是震惊了,黑色的“墨隶”填满了所有的集体项目,个人项目的个数也达到了上限。
“我艹墨隶是要逆天吗?”我像摸到烫手的山芋一样赶快把报名表扔给芷清。
没想到背对着的少年居然回了头,极认真地说:“因为你报的太少了啊。一岚哥说每个项目都得报满。”
又快速地回过头埋入题海。
在吵闹的课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都已经发生。
放学后练习跳长绳。
排队时墨隶拿着单词本站在我后面小声读单词,我瞬间愣在原地。我艹芷清呢?芷清呢?快把我换掉!
十个人凑齐了,然而芷清却没有来。
结果当然是我一直死绳。
不知道是因为我真的不太会跳,还是因为我背后站的是墨隶。
我咬了咬下唇。
“朴轻恩,你站我后面。”高个子少年揣着单词本从我背后直接插到我前面,“注意节奏,模仿我的跳法。”
我被突然窜到前面来的墨隶吓了一跳,差点撞上他的背:“就像写作文一样吗?”
墨隶不说话只是侧着脸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
那时的我在尝试过一千零一种跟墨隶搭话的方法之后彻底对墨隶死了心。消停了一个月,又经过了月考,使我充分认识到了墨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霸而非长在山顶爬爬也能摘到的小茉莉。
我是英语课代表,英语成绩跟墨隶并列第一,可我的英文作文只得到中档分数,而墨隶接近满分。
去英语办公室分析完试卷后我被朴一岚打击得面色难看,一出办公室正好碰到从语文办公室低着头出来的墨隶。
“我艹朴一岚居然让我这个星期写十个英语作文。”习惯了少年的淡漠,我并没有期待少年的回应。
“语文老师叫我写五个作文。”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才五个诶。”我故意放慢了脚步。
“你帮我写?”少年的眸子低垂。
“成交。”我把我的英语练习册塞进他的怀里。
“但……”少年又有些犹豫,“我写的是隶书。”
“我写行楷。”
少年避开我的目光转而翻开我的英语练习册:“你写圆体字?”
“是啊。”一般人在问了我这个问题后下一句都是夸我写的好美。
可墨隶却说:“我写斜体。”
我尴尬得不知道讲什么。
两人沉默地从二楼并肩走到了三楼教室。
我的第一千零二种idea闪现。
我鼓起勇气,仰起头对走在我右边的少年说:“墨隶不如这样,你教我写英语作文我教你写语文作文。”
“好。”意料之外地干脆。
“……”这么容易!
自习课后墨隶第一次从斜前方转过来,递给我他的月考答题卡。果然是整饬的斜体。
“注意节奏,模仿我的写法。”说完少年就准备走人。
“诶诶……这样就完了?”我捧着他的英语作文像捧着一件圣器。
“不然呢?”
少年连头都不回。
“快到我们了哦。”墨隶背对着我说。
“恩。”我的心狂跳。
居然过了!
我“嘭”地越过绳子,像大锤落地。
大家都在笑,站在我后面的沈辞冬也没接上。
所以还是死绳了。
“朴轻恩你暴露体重了你知道吗?”路过操场去画室的荀叶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然后拍拍我的肩膀习惯性地对着我亮出他的满口毒牙。
“荀叶我今天晚点来。”我朝荀叶离开的方向大喊。
“随你。”荀叶并不回头。
“你认识?”墨隶用眼神示意荀叶。
“一个画室。”
“怪不得。”
“怎么?”
“他很久很久之前邀请我当他的模特。”
“哦画写生吧。”我使劲扯扯墨隶的衣角,“又到我们了又到我们了好紧张好紧张。”
墨隶的起跳和落地轻得像吻了一下大地。
“administration是什么意思?”当我刚刚入绳的时候墨隶突然朝我大喊。
“管理实施!”我跃入空中时大声答道。
第二次重重落地却也成功接了下去,我笑得很开心。
“还有政府的意思。”墨隶的关注点回到了手中的单词本。
后来的几次都非常顺利地过了。
“approve?”
“赞成!”越过绳的一瞬间我举起双手。
“approximately?”
“大概!”
“……”
“……”
“abundance?”
“不知道!”多次的练习让我渐渐进入了状态。
“哈哈哈……”我累得满脸通红,拿起校服外套便急忙给墨隶说再见,“我去画室了。”
因为脑部静脉血管狭窄,我每次做完剧烈运动都会面色通红喘不过气,所以我特别讨厌体育课,也没有擅长的任何一门体育项目,更没有参加过一次运动会。
以后或许可以发展发展长绳爱好?
“听写完了大家就可以去操场练习了。”朴一岚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三叶草T恤配白色篮球裤,虽看起来不怎么协调倒挺符合时宜。
“还要听写啊!”
“运动会完了再听写吧老师。”
“……”
朴一岚并不理会我们的抱怨,坐在讲台上悠悠地开口:“The first one, administration.”
“The second one, approve. ”
“approximately.”
“……”
“The last one,abundant. ”
我看见墨隶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我笑得很开心。
谁叫上课之前朴一岚一直问我哪些单词背不到啊。
运动会前一天的练习,大多班级都把阵地转移到了操场上,那阵势让我心头一紧。
“他们跳的好好啊……”我跳绳的时候免不了东张西望。
“对啊。”我身后的沈辞冬捏捏我的手臂。
“快到我们了。”墨隶转过来淡淡地说。
顺利地跳过几轮,我们开始尝试计时跳。
长绳飞快转动鞭打地面发出大的声响,不知道是我跳出去的太慢还是沈辞冬跳进来得太快,她直接踩到了我的脚踝上。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一瘸一拐地跑出被绳框住的范围。
我穿的正好是露脚踝的九分裤,外表上看是掉了皮,可疼痛又有点像崴了脚。
闯祸的女生低着头,抱歉的脸埋在梨花烫的头发里,不知所措。
我只好摆摆手干笑着说:“没事没事。”
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沈辞冬快步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不停地对我讲“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啦。”我指了指那边的石阶,“我先去休息会。”
我坐在石阶上看大家跳绳。
每个人都在绳间自由地轻松穿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芷清也自然地跟在墨隶后面跳。
芷清极瘦,她背过身轻松跳过。不得不承认,她很好看,像一只自由穿过云层的鸟。
墨隶也开始了花式跳。
绳一直都没有断过,所有人都配合得及其完美。
可所有人中没有我。
我突然有些惶恐,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成为了替补。
我是不是不能跟在墨隶身后去参加我人生中的第一场运动会了。
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边看。
“朴轻恩?”依然是路过的荀叶。
“荀叶你好啊。”我第一次有点感谢荀叶的出现。
“空吗?”他停下来。
“太空了!”我一副如负重释的样子,快约我约我约我。
“你把周末的专业课退了。”荀叶站在上面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景是茂盛的黄桷树,阳光变成闪烁的星子缀在浓密的绿意中。他淡漠的脸和模糊的光线连成一片。
“嗯。”我偏过头。因为从高一开始就共用一个画室,我确实对荀叶没什么好隐瞒的。
“……”
“怎么了荀叶?”
“你是不是以为跳跳长绳空了来来画室就可以考清华美院。”荀叶天生脸色苍白,半长的黑发,却总是配着最漫不经心的表情说出最残酷的话。
“……”
“……”我一时失语。虽然说不过荀叶才是正常模式,但今天的他格外咄咄逼人。对于我们美术生来说,“清华美院”是敏感词汇,就像文言文阅读里的加点字和英语阅读中的加粗体一样。
“你别在我面前哭。”荀叶从上面的石阶跳下来,风扬起他的纯色衬衣和黑发。
“我也只能在你面前哭。”我勉强地朝他笑了一下。
“还不如哭呢。”他用速写本垫着坐在我旁边,眼神望向操场中央的人群。大多数班级都坐在操场上休息了,墨隶他们仍然没有停下来,摇绳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他们也跳得越来越好。
“我爸从年初就开始住院,家里没钱供我学艺术了。”我望着墨隶直直的背影,顿了顿开口道,“你也知道啊,最后特训的时候去北京至少要花几十万呢……嗯……还有可能考不上……”
“……”荀叶明显还在消化我刚刚说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妈妈也不告诉我就帮我把专业课退了,我也特别特别难过……”我盯着自己的脚尖,“后来慢慢地就接受了吧。”
“所以你最近都很少来画室。”
“嗯。”我点点头,“如果以后学习变得更忙可能也就不来了。毕竟我现在是……普通的高考生。”我将“普通的”三个字念得很轻很轻。
我是不是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也成为了替补选手?只能够愣愣地坐在比赛场地旁边观看别人的精彩。
“轻恩……”荀叶伸出在阳光下白得透明的手,在我的头上停留了半响。
我知道他不会安慰人。
莫名的感动让我几近红了眼眶。
晚读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桌子上有三张云南白药创口贴。